成奎本怒瞪他一眼，正欲反驳，符规不耐烦道：“不必多言，既然成奎本你不放心，大可由你指定要炼的丹药，这里许多人作见证，你也不怕有人故意偏帮。”
  如果放在两个月前，符规会跟其他人一样认为朱朱必败无疑，但是这些时日，他见多了朱朱与郑权讨论炼丹术的情景，很多时候连郑权都会凝神去听朱朱那一套，他偶然有机会旁听，每次都觉得获益匪浅，对朱朱的态度也慢慢从开始的不以为然变成心悦诚服。
  他今日出来是受了郑权的指示，要促成两人比试，挫一挫成奎本的锐气，可是他还是觉得郑权太冒险了，朱朱没有法力，这两个月来炼丹失败的次数多得他都数不过来，为什么不选择“文斗”呢？万一朱朱输了，丢脸的可不止她一个啊。
  成奎本眼珠子转了转道：“好，那就炼火元丹。”
  火元丹乃是修炼火系功法的人常用作滋养灵气的一品丹药，因为某些原因，郑权从来不炼这类火属性的丹药，应傍峰上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
  符规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果然是小人之心。”
  成奎本哼了一声不答话。
  双方没有异议，谷敏与年豹当即到库房取了炼制火元丹需要的灵药分别交给两人，然后就让他们自选一间炼丹房开始炼丹。
  有这样的热闹看，各峰弟子都留了下来，除了偶元峰的人拉不下面子，其余纲匕峰、太竺峰的弟子都趁机围上来想与慧吕峰、昧远峰商议交换上等涤尘丹。
  荆吉人虽然担心挑战结果，但也忍不住向几个师兄炫耀：“听我的话没错吧！”
  三个师兄意外得了二十枚上等涤尘丹，个个喜形于色，纷纷点头称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成奎本首先出关。
  他神情委顿，显然虚耗了不少精力，不过眼中得意之色甚浓，似是对自己的成绩很有信心。
  他大步走到院子中间，打开手上玉瓶的瓶塞，将其中丹药小心翼翼倒在早就准备好的玉盘上，暗红色的丹药一共五枚，浑圆饱满，以神识扫过即可感觉丝丝的热力渗透而出，其中甚至有一枚接近中等品质。
  符规与谷敏、年豹等炼丹房的人见了，都不禁暗暗点头，这成奎本人品虽然卑劣，但是炼丹术确实不错，一品炼丹师一炉丹药能够有五成的成功率，其中更有接近中等品质的丹药，绝对是超水平发挥，难怪他如此自信。
  051　遗憾
  荆吉人看到众人的表情，更为朱朱担心。
  成奎本自觉必胜，抬头挺胸耀武扬威站在庭院中，斜了朱朱所在的炼丹房一眼，轻蔑之色溢于言表。
  万众期待之中，那座炼丹房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朱朱打了个呵欠，神清气爽走出来，那样子不像是进去炼丹，倒像在里面睡了一觉。
  符规压抑住紧张的心情，问道：“如何？”
  朱朱面对众人虎视眈眈的眼神，怯生生笑了笑，迟疑道：“炼成了五枚……”
  谷敏与年豹不禁动容，真的假的？这两个月她就没有成功过，今日竟然一下子大爆发一炉炼出五枚丹药？
  五成的成功率，几乎可以跟成奎本这样的老手媲美了。
  成奎本也很意外，不过他想到自己竟然好运地炼出一枚接近中等品质的火元丹，又淡定了。
  这臭丫头炼出来的估计就算不是废丹也相差不远了，怎能与自己相比？
  符规更是担心，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无法阻止，只得示意朱朱将丹药倒出来让大家看看。幸好也是五枚与成奎本相差不算太远，以她的年龄和入门时间，可以说是虽败犹荣了，成为天才亦不为过。
  一、二、三、四、五……
  全场寂静，所有人眼睛瞪得几乎脱窗，玉盘上五枚赤红丹药，表面晶莹润泽，似有火焰流转。
  “五枚……接、接近上等的火元丹？！”谷敏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不是在做梦吧！接近上等品质……他自问炼上十炉八炉丹药，不见得能出来一枚这样品质的丹药。而朱朱一出手就是五枚！
  大家看向朱朱的眼神充满了惊讶不信，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一般修士并不知道炼出这样的丹药具体有多难，有些菜鸟甚至不知道如何判断丹药好坏，但朱朱炼出的丹药与成奎本的一比，是个人都分得出好歹。
  朱朱不想这么惹眼的，特意把小猪吐出来的十枚丹药侵吞了一半，只拿出五枚，可是小猪炼丹的品质就这样了，她也没办法折腾出比较正常的中下等品质丹药。
  成奎本脸色都变了，指着朱朱叫道：“不可能，你作弊！定是你作弊！”
  谷敏仔细看了看朱朱那些丹药，绷着脸道：“这些丹药分明是刚刚炼出来不久的。”
  符规更加不会任他放肆：“比试是你提出的，要炼什么丹药也是你指定的，作弊？！如何作弊！郑长老从来不炼火属性的丹药，应傍峰上多数人都知道，莫非你怀疑谷师叔、年师叔未卜先知炼好了火元丹等你上钩不成？！你以为你是谁？”
  年豹摇摇头，叹气道：“我也炼不出这样品质的丹药，朱师妹果然名师出高徒。”
  成奎本当众惨败在朱朱手上，如何能甘心？指着朱朱道：“我不服，我们再比一场！”
  符规对着偶元峰其余弟子道：“你们要放任他在这里丢人现眼？”
  偶元峰的人今日受成奎本所累，丹药领得比平时少了，现在还要承受其他弟子的冷眼，早就如坐针毡，当下就有两个人上前去将成奎本劝开拉走。
  荆吉人比朱朱本人还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凑到朱朱面前，一拍她的肩膀笑道：“看不出来啊，你都这么厉害了！打个商量，这几枚火元丹卖给我行不？”
  朱朱感激他每次都主动维护自己，看了看谷敏与年豹两人，道：“按照丹房的规矩，我只收灵药成本与使用丹房的租金，这里五枚火元丹，就十枚灵石，如何？”
  这个价钱极是廉宜，买普通下等火元丹都不够，荆吉人与昧远峰其余几人大喜过望，当下连连点头，慧吕峰的人不甘落后，上来讨价还价，最后慧吕峰买了两枚，昧远峰买了三枚，皆大欢喜告辞离开。
  朱朱则随符规去见师父，报告今日发生的事。
  郑权听完扯扯嘴角道：“算你没给我丢脸。”
  你老面子那么贵，我哪敢丢啊！朱朱很幽怨，不过她原也不指望师父会夸奖她，她来是有问题要请教的。
  “小猪炼火元丹不如炼涤尘丹好，为什么呢？”
  “涤尘丹它吃过不少废丹，大概也能推断出合适的火候，自然炼得相对好些，火元丹它接触甚少，又没有你的配合，靠着从前的记忆能够炼出这样的品质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你别不知足。”郑权看着小猪的眼神透着几分羡慕，很是温和，对朱朱说话却十足的没好气。
  一只猪的待遇都比自己好……哎！
  “从前的记忆？我的配合？”朱朱有些不太懂。
  郑权默默用神识扫过整个洞府，确定无人能够听见两人对话，这才慢慢道：“小猪之前的主人炼过的丹药极多，其中必然也曾有低阶的火元丹、涤尘丹。小猪体内只有火灵根，并无对草木灵药的细致感知能力，它能够自动炼丹都是根据往日记忆的火候与步骤。可是灵药就算同一品种，生长情况也千差万别，仅凭记忆炼药，只能应付些简单的丹药，炼高级丹药便很难有出色表现。”
  “只有你在它炼丹过程中时刻与它心意相通，借助你对草木灵药的精微感知，指引它如何控制火候，才能炼出真正的好丹。只不过你身上没有法力，无法激发催化草木灵药中的有用元素，只怕终生与顶级丹药无缘了……”
  郑权看着朱朱，心里升起浓浓的遗憾。
  朱朱对炼制顶级丹药并没有太大野心，炼出来尹子章也用不上，还不如想想怎么让小猪乖乖配合喷火。
  她将小猪今日嫌弃铜鼎品质不高拒绝喷火的事跟郑权说了一遍，郑权不但没有批评谴责小猪的挑三拣四不听话，反而温柔无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赞道：“果然不同凡响！那种破烂货怎么能炼出好丹？你这就带它去我的法宝库房，挑一只它喜欢的鼎带回去。”
  朱朱看得心里发酸，师父第一次送法宝，竟然是送给小猪，不是送给她的，什么世道！
  就在朱朱走到静室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郑权貌似不经意地说道：“它喷火的本事练好了，你这条小命也多一道护身符……”
  其实，师父对她也是不错的。
  052　暴发户风格的宝鼎
  郑权的库房里丹鼎不少，有几只据说还是郑权年轻时用过的，符规在一边如数家珍地介绍着，那温和亲近的态度让朱朱很有些受宠若惊。
  她知道是自己今日展露的炼丹本事让他抹去了心底最后一点轻视之意，不过却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转变而觉得开心得意。
  尹子章言辞间不止一次提到过，修真之人最是现实势利，没有实力就要被人轻视践踏，就她亲眼所见也是如此，对一个人好不好多半是取决于他的实力而非品性是否相投，这样的亲切友好朱朱并不稀罕，不过总比人家对她横眉竖目、鄙夷轻蔑的要好。
  丹鼎库房里大大小小不同材质的药鼎有近百个之多，其中不少是某些修士为了讨好结交郑权而送赠的，朱朱看得眼花缭乱，干脆捧起小猪道：“你自己看喜欢哪一个？”
  小猪左拱右钻，最后奋勇跳进一个乌黑的大铜鼎内，终于发出满意的“嗯嗯”声。
  朱朱看着那个比自己还要高的巨鼎，无力道：“这个也太大了吧，给你做窝都绰绰有余！我怎么弄回去啊？”
  符规笑道：“不要紧，你若是喜欢这个，回头我让弟子抬到丹房或你的住处去。这个大铜鼎来历不凡，名叫‘百川千钧鼎’，乃是掌门送给郑长老的，是一件上品灵器，仅比郑长老随身常用的‘玲珑熔日鼎’稍逊一筹！”
  两人说着话，百川千钧鼎内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金属碰撞声，这个鼎质地沉厚，发出的声音如同钟鸣，回音袅袅，震得符规与朱朱二人耳朵发麻。
  朱朱好奇地踮起脚尖从丹鼎边缘往里张望，想看看小猪在里头搞什么，却看见了无比滑稽的一幕——小猪下半身套在一个金光灿灿的小丹鼎内爬不出来，正挥舞着两条短小的前腿在大鼎腹中翻滚挣扎，一边发出焦急的“嗯嗯”声。
  朱朱与跟着她探头张望的符规见了都忍不住大笑起来，朱朱个子矮小手又短够不着小猪，符规施展控物术将它连猪带鼎一起提了出来。
  那金光闪闪的小丹鼎沉重异常，竟像是纯金铸造的，鼎身上镶嵌了不少宝石，华贵中透出一股暴发户的俗气，朱朱这种见钱开眼的人一看便喜欢上了，惊喜地问小猪道：“其实你看中的是这个小鼎对不对？”
  小猪十分配合地连连点头，一边努力想把自己从鼎里“拔”出来。
  果然是跟她心意相通的好小猪！朱朱连忙抬头对符规道：“我就要这个小丹鼎！”
  符规的表情变得十分诡异：“这个这个……不太好吧！这鼎是郑长老一时好心替俗世一个……友人治好了顽疾，对方送他的，只是凡人家的祖传之物。郑长老觉得有趣让炼器师在鼎身上刻了符文，勉强只算是一件下品法器……郑长老随手放在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进百川千钧鼎里的。用它来炼丹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他说这“友人”二字时口气十分勉强，打量这个金鼎的眼神充满了轻蔑，明明白白表示这是个不入流的东西。如果不是朱朱这段时间以来表现优异，恐怕他早就忍不住连她一起鄙视了，这都什么眼光啊！连那只猪也是一般的庸俗没品！
  修真者所用的法宝之中，法器是级别最低的，然后是宝器、灵器、再然后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仙器、神器，朱朱舍上品灵器而就下品法器，简直就是白痴行为。
  朱朱迟疑起来，小心把小猪从鼎里拔出来，将那鼎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她总觉得这鼎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于是再次向小猪确认道：“你真的喜欢这个？”
  师父曾经说过，小猪带了以往主人的记忆痕迹，对于宝物识别眼光胜过大多数人。
  小猪用力点头，唯恐朱朱不答应直接趴到鼎身上紧紧抱住以显示决心。
  朱朱挠挠头，对恨铁不成钢的符规道：“那……就这个吧！”只要小猪看得上愿意喷火就好，否则再好的鼎都没用。
  符规摇了摇头，带着朱朱去向郑权复命。
  郑权见了那个黄金宝石鼎，神情有些复杂，挥退了符规，摩挲着宝光闪闪的鼎身道：“你果然选了它……也好，它在你手上比在我手中有用得多，带回去让小猪多多练习控火术，不要辜负了这个‘焚心煎魂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