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章与朱朱对望一眼，问道：“师父的意思是，小猪的出现跟五爪灵鹫有关？”
  郑权“嗯”了一声，对朱朱道：“把它抱过来让我看看。”
  朱朱看他神情虽然怪，但并不似是要对小猪下杀手的模样，于是走上两步将小猪放到他面前的小几上。
  郑权伸手在小猪身上摸了摸，撑开它的眯眯眼细细看过，脸上不可思议的神情更浓：“族里的记载，从没有……变成猪的，怎么会如此？”
  朱朱小心翼翼问道：“小猪不应该变成猪，那应该变成什么？”
  郑权心不在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静室外传来符规的声音，郑权让朱朱抱回小猪，吩咐符规进来说话。
  符规恭敬地向郑权行了一礼，眼角余光看见小猪，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硬声道：“库房已经清点过了，封存火源火种的符箓、法器等基本保存完好，只是兽火妖晶原有三十六块，现仅剩四块，皆均为五阶下品兽火，灵火浆液原本共有十九瓶，现仅剩两瓶，同样为五品下等。”
  朱朱天天对着尹子章背诵各种炼丹术相关的书籍，两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糟了。
  兽火妖晶顾名思义就是五阶以上火系妖兽的妖晶，内里蕴含了妖兽修炼所得的兽火精髓，而灵火浆液，则是五品火属性灵药凝结出来灵火精华，两者在炼丹师眼中都是珍贵得要命的东西。现在库房剩下的都是下等基础货色，也就是说大部分好的都被小猪吃掉了！
  这小猪也太能吃了吧！
  朱朱看着郑权抽搐的神情，害怕地缩了缩身子，把小猪卖了都换不回三十二块兽火妖晶、十七瓶灵火浆液啊！
  郑权肉痛得几乎想吐血，这只猪眨眼就吃了他大半身家，真不是普通的好胃口啊！
  小猪感觉到朱朱的害怕，大概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恨不得钻进朱朱衣服里躲起来。
  所幸郑权只是深呼吸了几口气，最终神情复杂地苦笑两声道：“罢了，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何时何日才能用上，就当便宜了它吧……”
  朱朱有种奇怪的感觉，师父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很绝望，有股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郑权竟会如此轻易放过这事。
  尹子章向朱朱打眼色，起身向郑权告辞，免得他待会儿反悔要为难朱朱。两人走到静室门口，郑权忽然又开口了：“慢着！”
  尹子章浑身一紧，暗暗抓住了朱朱的手臂，转身时不着痕迹将她拖到了自己身后。
  郑权还是一脸颓然，对符规道：“成奎本若是回来，直接将他送到纲匕峰交给曾长老，就说此人气量狭隘，因嫉生恨谋害同门，请他依照门规处置。”
  纲匕峰的掌峰长老曾发故同时也执掌圣智派的刑堂，为人刚正严苛，大部分圣智派弟子对他都是又敬又怕，成奎本落到他手上，必然就是废去法力修为逐出门派的下场了。
  符规对此并无异议，问道：“那原本成奎本管理丹房的差事，由哪位弟子接管？”
  郑权随手指了指朱朱道：“就她吧。要怎么做你对她说清楚就是了。”
  朱朱不敢置信地指指自己，傻住了。
  符规与尹子章也怀疑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朱朱一个迷迷糊糊、才背了三个月书又没有半点法力修为的小姑娘去管丹房？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符规觉得自己必须劝阻这么荒谬的事情。
  “出去！别来烦我！”郑权忽然发难，一股巨大的推力骤然而至，如排山倒海根本无法抗拒，直接就将三人一猪轰出了静室，然后轰隆一声，静室门牢牢合上，彻底隔绝双方。
  符规算了算日子，今晚似乎就是郑权要下山的日子，难怪情绪这么暴躁，可是为什么刚才被那只猪吃了大半身家他不生气，现在却突然发火呢？
  三个人在静室外面面相窥，符规想了想还是要执行郑权的命令，于是对朱朱肃然道：“郑长老既然吩咐下来了，你便随我到丹房去走一趟，我把要做的事情一件件给你说清楚。”
  朱朱怯生生看看尹子章，她每天要背书要伺候这位大少爷就很惨了，还要去丹房干活，她不累得跟驴子似的？
  尹子章觉得没什么所谓，不论郑权让朱朱去管丹房是什么缘故，让她锻炼下说不定有助于她想起更多的东西。反正在他心里，朱朱从来就是属于踹一脚才会动一动的懒虫，欠蹂躏。
  既然现在师父给她派任务，正好让她操劳一下，免得她闲着没事就躲在荏垢泉边的树荫下躲懒钓鱼，看得他又羡又妒，各种不顺眼。
  “那你就去吧！”尹子章一锤定音，朱朱垂头丧气地抱着小猪跟着符规往丹房去了。
  成奎本在丹房的差事在圣智派不知道有多少炼气期甚至筑基期弟子羡慕不已，朱朱这个样子，让不知情的人看见了，一定以为她是被派去干什么苦差事，谁想到那是圣智派出了名油水多的优差呢。
  郑权坐在静室里，望着墙上的黄铜药铲嘿嘿苦笑，笑声到了后来渐渐变成了哭声。哭声凄怆，满含无数愁苦不甘，伤心失意。
  “你早说过我不如她，我们为了这个吵过多少回了？我觉得她得天独厚，自打投胎所有好的东西都是她的，若非如此，她不可能小小年纪就有那样的成就。我总是在想，如果族里愿意给我同样的条件，我会胜过她……原来、原来一直是我在自欺欺人，我确实不如她。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原来我这辈子由始至终就是一个笑话！丹霓、丹霓……我该怎么办？”郑权捂住脸，对着那柄药铲无声饮泣。
  043　巨能吃
  这三个月以来，郑权对朱朱一直不理不睬，符规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意，不过就今日的事看来，郑长老对自己的入室弟子实在不错。所以他心里虽然还是有些看不起除了会背书一无是处的朱朱，可是态度上却温和了不少。
  丹房的管事原本一共有三人，两名筑基前期修士加上成奎本，朱朱顶替了成奎本的差事，符规首先带她去认识两位“同事”。
  这两名筑基修士一个叫谷敏，一个叫年豹，都是二品炼丹师。他们在郑权加入圣智派之前就负责管理丹房，专替门派炼丹，性情沉闷不爱说话，只沉迷于炼丹术，对于换人之事半点感觉没有，与朱朱互相认识过就又缩回去炼丹了，倒是丹房里其他人对朱朱甚感好奇。
  不少人在心里暗自嘀咕，让这么个长得又呆又丑且弱得过份的小丫头管理丹房，不是存心丢应傍峰的脸吗？炼丹这么重要的事情关乎到整个门派的发展，郑长老怎么可以这么乱来啊！
  可是郑权决定已下，就算是元婴祖师尤千仞轻易也不会驳他的面子，大家只有把怀疑不满憋在心里，表面上还是装出热诚亲切的态度迎接朱朱的上任。
  朱朱接手的工作主要是进和出两项，圣智派除了本身药田出产灵药外，大部分炼丹用的灵药都是从外边采购及由弟子有偿收集回来的，朱朱要负责验收，将灵药按品种品质分类收藏以便于丹房炼丹时取用。而当丹房炼出丹药后，也由她负责将灵药按每个弟子的规定份例派发出去。
  就这两项，油水之丰富不言而喻，采购灵药时收取回扣甚至以次充好，就能获得数量惊人的灵石收入。
  圣智派需要丹房大量炼制的顶多就是二品丹药，其中绝大部分是一品的丹药与药液，如涤尘丹、引灵液之类，可即便如此，同样的低等丹药也有好坏之分，上等的涤尘丹就价值与功效而言是下等涤尘丹的五倍以上。朱朱掌握着分配权，想要上等丹药的人自然要想方设法给她好处，这又是一大笔收入。
  成奎本在时联合一些握有实权的筑基弟子，靠着克扣其他弟子的丹药不知道赚了多少黑心钱。
  不过朱朱这时刚刚任职，许多猫腻都是符规私下里对她说的，说完之后道：“成奎本做的事，郑长老不见得完全不知，不过尚不算太过分，所以没有追究。”
  “那些被克扣丹药的弟子好可怜。”朱朱暗自替尹子章庆幸，好在他靠山硬拳头硬，否则日子多难过啊。
  符规淡然道：“修真之人就是如此，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像你一般可以拜到结丹长老门下作入室弟子的。”
  朱朱低声道：“我不喜欢别人欺负我，也不喜欢欺负别人。”
  符规看了她一眼，心里不以为然，等她尝到了其中好处甜头，只怕比成奎本还不如。
  丹房一共分为三进，第一进是接待到访的弟子和处理日常事务，交接灵药丹药等的地方；第二进是应傍峰一般弟子使用的炼丹房，一共有二十间之多，每间都引了地火作为火源，其中三间是谷敏、年豹和朱朱专用的；第三进主要是灵药、丹药的库房，郑权在此处也有一间可以炼丹打坐的静室。
  朱朱随符规逛了一圈，总算大致有些概念，而整个过程中，小猪一直闭着眼睛呼呼大睡，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郑权那里吃得太饱。从第三进院子返回第二进院子的时候小猪似乎睡够了，蹬了蹬四条小短腿，吸吸鼻子睁开眼睛。
  正好这时旁边一个炼丹房开了门，一名灰衣童子捧着了个小钵走到院子中间，将钵里炼制失败的药丸与药渣倒到一个大铜缸里。小猪两眼紧紧盯着那个铜缸，拱了拱身子趁着朱朱没留神一跃就跳进缸里，张开嘴巴大嚼其中的废丹和药渣。
  朱朱个子矮手又短，探过身子捞了几遍都没能把小猪拎出来，不由得有些着急道：“小猪，不要吃了！快出来！”
  符规皮笑肉不笑道：“没关系，这些废丹药渣留着也没用，它喜欢吃就吃吧。”他对这只猪可谓深恶痛绝，见它如此，心里幸灾乐祸：真是一只不知死活的吃货！吃吧吃吧，这么多废丹药渣吃下去，看吃不死你！
  他没想过，小猪吃了那么多兽火、灵火都没事，吃点儿废丹药渣又算得了什么？
  等朱朱终于把它抓上来时，小猪已经吃掉了足足半缸的废丹和药渣，神奇的是它的身体大小重量完全没变，朱朱抱着它哭笑不得又大感丢脸，连忙告辞离开。
  “你什么都吃，就不怕闹肚子？”朱朱一边走一边很无奈地揉揉小猪的脑袋。
  小猪亲热地在她怀里拱了供，眯起眼睛“嗯嗯”两声，似乎是在安慰朱朱表示自己很好，什么事都没有。
  朱朱看着它那可爱的样子，忍不住抱起它用力吧唧一口。她从第一眼看到小猪，就觉得它很有亲切感，仿佛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她可以清楚感觉到它的情绪喜怒。
  她之所以没有真的很担心小猪会吃坏，是因为由始至终她都没觉得小猪有什么难受痛楚之类的负面感觉，而且她甚至有种感觉，小猪吃下那些东西，对它是有好处的。
  “你很喜欢吃废丹和药渣吗？他们说那些东西都是没用的，我明天替你多要些好不好？”朱朱跟小猪商量道。
  小猪“嗯嗯”着拱了她一下，应该就是赞成了。
  回到住处，朱朱舀了一瓢荏垢泉水放在屋角，招呼小猪过去喝，自己累极了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一觉到天明。
  尹子章过来时朱朱还赖在床上，结果被他扯着耳朵从被窝里硬拎了出来，迷迷糊糊去做早饭。小猪发现恶人来了，吓得跟着朱朱溜进了厨房死活不肯单独出来。
  朱朱安抚地摸了摸它，她们真是同病相怜，忽然听尹子章在外边叫道：“这一大盘丹药你从哪里弄来的？怎么都泡在水里？”
  044　吐你碗里，拉你身上
  丹药？还一大盘泡在水里？朱朱有些迷糊地走到厅上，她这里根本半颗丹药都没有，就连门派里定期发下来的涤尘丹和引灵液她都全部给尹子章保管了。
  小猪就跟贴身膏药一样，咬着朱朱的裙角跟了出来，不过坚持躲在朱朱身后，不敢直面恶人尹子章。
  屋角给小猪喝水的那个盘子水满得溢出了好些，地上湿了一片，盘里满满当当的浮满大大小小的丹药，那种特殊的香气朱朱远远就能闻到。
  “咦？这些丹药不是我的……”朱朱捞起几枚，一眼就认出是培元丹和涤尘丹，每一枚丹药不论大小都圆润饱满，表面上有清晰的浅淡色晕，气味纯正，绝对是上等丹药！
  尹子章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枚培元丹与盘子里的对比便高下立见，盘子里的丹药竟然比元婴祖师亲赐的丹药品质还要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朱朱想起丹药的价值，“哎哟”一声飞奔回厨房取了几个瓷碗把丹药统统捞起来晾干水分按品种分开，这些都是钱……不，是灵石啊！对于朱朱这种一穷二白的人而言，这一盘丹药无异于一大笔天降横财。
  这回连尹子章都没取笑她贪小便宜了。
  朱朱两眼放光分丹药的时候，尹子章挑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