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天净沙      更新:2021-02-18 20:37      字数:4882
  被她大舅知道得早,那些帮着放印子钱的人都被打发到南边去了,而自己的母亲却被老太太关了禁闭,锁在家中的小佛堂里面。
  贾元春狠狠地撕扯着丝帕,却不小心把自己保养良好的指甲给折了,只能拿来剪子剪掉。母亲真是不省心,咱们府上什么好东西没有,偏生的还要去放什么印子钱!此时若是传了出去,那边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了!
  “抱琴!”贾元春想了想,叫来抱琴,“告诉老太太,这件事势必要瞒好,那些个起子奴才全部乱棍打死了事。须知道死人的嘴才是最紧密的!”
  “……奴婢知道。”抱琴打了个寒战,自己主子这话太狠了。那里面可是有从前照顾过她的周瑞家的呀!
  “母亲这事儿糊涂了,难不成她以为本宫得了恩宠她就能为所欲为么?这样子不仅连累了本宫,更是连累了贾家满门呐!”贾元春嘴上忍不住抱怨,自己的母亲年纪越大就越糊涂了,做事也不想想后果,要是被人揭发了那就只有一个下场了。
  “现在发现得早,挽救回来也是行的。”抱琴道,“好在是大老爷识得人多,那些个人偷偷给大老爷报了信,这才拦截了下来,不然以后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贾元春皱了皱眉。大舅舅揭发的?他怎么会这么巧的就认识知道这件事儿的人呢,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想着算计他们吧。贾元春咬咬牙,只是此事到底是大舅舅发现的,是为了贾家满门着想,她也不能随便说些什么。
  其实贾元春多想了,贾赦得知此事以后就立刻回禀了贾母,哪里有想过为何这么蹊跷。贾母虽然生了大气发了大火,但冷静下来后也在思考着这是不是自己大儿子在算计自己二儿子,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这边宝玉刚成家那边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想必是不愿意叫宝玉媳妇管家吧。指不定所谓放印子钱的事情都是大房夸大的。
  贾母如此想着,暗自叫人好生留意贾赦的动静。
  林语轩自然不会就这样把手头的东西交给贾赦,贾赦知道的不过是王夫人初尝甜头的证据罢了,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那些逼得人家家破人亡的事实,逼得人家轻生了事的证据,林语轩还掌握在手中。
  “无事一身轻松呢。”林语轩伸了个懒腰。成郡王与索布德郡主的婚事一了,礼部就没什么事要办了。淑惠郡主与钟家的婚事定在了明年秋末,最近也只是准备着新楼阁而已。这位淑慧郡主便是忠顺王的嫡女,到底徒清泽还是在太上皇的要求下被收养进宫里,只是并没有封为公主。而且按着徒清泽的意思,她是不能有自己的公主府的了,只在钟府里新建一座新楼阁便了事。
  这般明晃晃打脸的行为,太上皇不发一声。明面上是说因为淑惠只是个郡主,按例是不能有自己的府邸的,等着日后夫婿有功再晋封也不晚。其实就是因为这次收养进宫原就是太上皇的意思,徒清泽也是拗不过太上皇这般才不得已而为之,这样做也是徒清泽给太上皇的一个明示。
  图清汿气急了也无可奈何,都是收养的女儿,淑仪跟淑晴不仅封为公主,还有自己的公主府;到了他的女儿就只是一个郡主,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女儿比不得其他人的女儿么!他不是没冲进皇宫跟自己的父皇大闹一顿,只是他父皇几个字就把他打发走了。
  ——“因为他是皇帝。”
  是啊,就因为他是皇帝,所以自己就不得不听他的;女儿被收养了却还要低人一头,嫁的人也只是个没权的闲散弟子。就连当初宠惯六宫的母亲如今也不得不被压制在贵太妃的位置上。
  徒清泽,我要你后悔今日的决定。
  ☆、第六十章
  十月初;皇帝下令与杭州、苏州建造水利司,从翰林院、都察院及六部抽调人手前往任职;林语轩的同科好友龚嘉誉以工部郎中的身份前往。临行前;众人在醉仙楼痛饮了一顿。等着下人把林语轩扛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淑仪连忙叫人去煮醒酒汤,又命人伺候林语轩更衣。喂了醒酒汤后;林语轩才悠悠醒过来;见淑仪一脸担心的样子;微微露出个笑意。
  “你也真是的,就算是能喝酒的,也不该这样呀。好在我今日早早就把宁纯哄去睡了;不然叫她见到自己爹爹这个模样;准会嫌弃你的。”宁纯喜欢干净的香气,想到林语轩回来时满身酒气,淑仪横了林语轩一眼,假装抱怨。
  “是我不对,只是昀梓也快走了,到时候我也不能去送送他,只能今晚一醉方休了。”林语轩揉了揉额角,酒喝多了,头有点疼。
  淑仪端来一杯热茶放到林语轩跟前,又帮他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才道:“苏杭两地是江南最繁盛的地方,当初皇爷爷出巡时我也有幸去过一次,至今都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呢。我已经叫人拾掇了薄荷油跟好些药材,还有一些书画挂件,另外还有一对鼻烟壶。等你看看礼单觉得可以的话,就叫人送去吧。”
  “好。”林语轩眯着眼享受着淑仪忽重忽轻地按捏,脑海里却想起自己与龚嘉誉的对话。龚家虽说都是京城人士,但却与江南几大书香门第都有来往,祖上也是从江南迁到京城来的,所以委托他帮忙查找甄家的罪行最合适不过。想必龚嘉誉也得了皇帝的密旨吧。
  淑惠郡主的赐婚已经叫忠顺王如此愤怒了,要是甄家再出什么事,只怕他就要做出些更猖狂的事情来了。
  等一行人南下以后,六部又陆续补了几个笔帖式跟员外郎。出乎林语轩料想的是贾家这次居然没有什么动静,贾政竟然也不逼着贾宝玉考笔帖式。后来林语轩瞧瞧让人打听了,竟是贾宝玉流连闺房之乐,睡晚了误了时辰,所以没赶上考试。这事儿一出,京城里又闹了一通笑话,贾政是气急了,又给贾宝玉一顿狠揍。
  “所谓‘朽木不可雕’,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换做我有这么一个儿子,早就打死算了,也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徒清汮很不屑贾宝玉这样的行为,“还说什么‘衔玉而生’是个有福气的,真是叫人笑话。”
  “王爷何必为着个不认识的人生气。”林语轩看着大咧咧坐在他对面的恭亲王爷,又看了看四周状作十分忙碌的礼部众位同僚,头开始痛起来了,“说起来,王爷怎么来了,不是说太上皇召王爷去说话吗?”您老怎么还在这里晃悠呢?
  “甄贵太妃病情突然加重,父皇丢下我跑去看甄贵太妃了。”徒清汮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出来的时候专门问了太医,只说是不好了,能不能熬过新年都是个问题。”
  “病得如此厉害?”林语轩有些惊奇,“不是说回京以后身子好了不少吗?”
  “病情反反复复的,一会儿说好了一会儿又说不行了,我也不知道真实情况是怎样。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父皇如今对甄贵太妃是越上心了,只怕甄贵太妃有什么要求,父皇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呢。”徒清汮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副“大家心知肚明”的表情。
  “王爷的意思是……”林语轩见无人留意到他们这边,便低声道:“甄贵太妃是故意让自己病情加重?”
  “为着自己的儿子,叫自己受些苦算什么。”徒清汮想起当初安贵太嫔为着他也忍受了不少冷言冷语,感叹一句道,“可惜自己这个儿子不中用,性子骄横得很。要是做出些什么叫父皇都无法容忍的事情,那即便父皇再念旧情也没办法了。”
  “忠顺亲王只是好高骛远了些,到底也是被人惯出来的性子,改不了了。”林语轩摇摇头道,“甄贵太妃病重,那忠顺王妃不是要进宫侍疾了么?淑慧郡主也要一并去么?”
  “甄贵太妃早就跟父皇求了,让淑惠跟在她身边一段时间。父皇已经答允了。”
  自己的孙女还有大半年就要嫁人了,不让宫里的嬷嬷教她规矩反而拘束在自己身边,甄贵太妃是觉得宫里的人不可信想要自己教养呢,还是害怕有人教坏淑惠郡主所以要好生保护她呢?
  “左右淑惠的事情是皇后嫂嫂跟母后在管着,也不干我们的事儿。甄贵太妃喜欢这个孙女,留着她在身边也是人之常情。”徒清汮放下茶盅,“修和,今晚我要去你府上用饭,你叫淑仪备好我爱吃的东西吧。”
  “……王爷怎么突然有兴致来我家呢?”
  “只是突然想起了宁纯罢了,我也许久没见过她了。”徒清汮起身抚了抚衣角,“我可是向皇兄请过旨的,皇兄也同意了,他还说等哪一天无事微服出巡,也要去你府上游玩一下呢。”
  林语轩抽了抽嘴角,假笑道:“那微臣就恭候王爷大驾光临了。”
  甄贵太妃的身子到底没能熬多久,新年刚过了十五,便病逝康德宫。太上皇心恸之极,也跟着病倒了。徒清泽已经下旨,先将甄贵太妃的棺椁停放于城郊行宫梓宫,等着皇墓建成后便迁进去。太上皇也发话,在他龙驭宾天以后便要将甄贵太妃的棺椁迁入与他一起随葬,这也是大青开朝以来第一位能与皇帝随葬的妃子。
  依照太上皇的意思,徒清泽挑了“温敦”二字为封号,追封甄贵太妃为温敦皇贵妃,又下旨全国守丧一年,期间禁止一切娱乐酒宴,淑惠郡主的婚事也顺着延后一年。
  太上皇对这一切安排表示十分满意,又日日召忠顺王进宫聊天说话,一时间倒是让忠顺王忘记了丧母之痛,一心想着如何侍奉好太上皇。
  “先喝碗火腿鲜笋汤吧,瞧你忙得连饭都顾不上用了。”淑仪挺着微凸的肚子走进来,后面跟着托着托盆的红袖。她让红袖把热羹放在书桌上,打发红袖出去后便道,“我看你这个人都瘦了不少了,墨承说你最近饭用得少,可是太忙了?”
  “没事,只是甄贵太妃的事儿罢了。倒是你,胎像才刚刚稳固,何必自己亲自过来?”林语轩扶着淑仪坐下。十一月的时候淑仪就被诊出有孕。因为胎像未满三月,所以连宫里的家宴都没去。本想着这个月进宫去给皇太后和皇后请安的,只是眼下又发生甄贵太妃病逝一事,只怕宫里也忙得很,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宁纯那孩子今儿吵着要去姑姑府上玩儿,我也叫人送她去了。我一个人在屋里也闷得慌,倒不如来书房找几本书看看。”淑仪笑着道,“你看着累得很,赶紧去睡睡吧。好好的休沐日也别老想着公务不放了。”
  “能不想着么?太上皇逼着皇上让忠顺王爷全权负责甄贵太妃墓陵修葺之事,稍有不顺心的就被他痛斥,如果不是皇上压着不许用逾矩的东西,只怕忠顺王是要搬空国库了。”林语轩想着就觉得生气,你一个被追封的皇贵太妃还想用皇后专用的十八串东珠做陪葬,也不想想这会不会打了皇帝的脸。皇帝可不允许有人僭越到这个地步呀!偏生这个忠顺王还借着太上皇的名义对六部官员大加呵斥,真叫人窝火!
  “十四叔这回也忒……”淑仪说不出下面的话,只是心里也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太过了,“皇爷爷如今念着甄贵太妃的好,自然也多多宠爱十四叔。等过些日子吧,皇爷爷就会明白的了。”
  “老人家总是念旧,甄贵太妃这样一走,留下来的忠顺王便是太上皇怀念甄贵太妃最好的凭借,只怕这段时间太上皇都会护着忠顺王呢。”甄贵太妃伴随太上皇这么多年,又给太上皇生了个儿子,他就不信太上皇心中没有甄贵太妃的存在。活着的人永远争不过死去的人,更何况甄贵太妃如此熟知自己的状况,怎么会没跟太上皇说些离别的话呢?只要她哀求太上皇保护自己唯一的儿子,那么太上皇就不会不答应。
  “倒也是。”淑仪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不过皇爷爷素来以大青江山为重,想来过段日子就会好的。”
  “但愿吧。”林语轩温柔地摸了摸淑仪的肚子,“宁纯那丫头最爱吃热锅了,今晚叫人准备吧,我也许就没吃过了。”
  “好啊。”说罢,淑仪想了想,叫人去自己房里拿来一个包袱递给林语轩。
  林语轩有些疑惑,打开一看,竟是一件马甲,周边镶了灰色的皮毛——是那年他给淑仪打猎猎来的皮子。林语轩有些吃惊,他抬头看着淑仪,见她在烛光下盈盈一笑的样子,纠结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温和一笑道:“谢谢。”
  “你喜欢就好。”淑仪有些脸红,但还是把另一只手搭在了林语轩的手上。
  ☆、第六十一章
  等温敦皇贵妃的随葬礼节都办完了;已经是四月初了。余下的事情就交由工部处理着,林语轩也总算从忠顺王的折腾中喘息过来;饶是如此;林语轩都觉得自己快要被折磨去了一层皮。好在忠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