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还该等待更好的时机，也许还应有更稳妥的谋划，可此时此刻，不是切磋对战，而是面临真正的敌人、真正的险境，何况三多随时都有危险——袁朗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目前不论有再多变数，出击是唯一的选择！
  聚气凝神，袁朗施飞升咒，纵身跃起，提剑直指黑山老妖而去：“火布乾坤，炎帝大圣，统御六军，速烧邪鬼，永不存形！”瞬间雷霆之火萦绕剑身，劈开黑山老妖的防护结界，狠狠刺入山鬼心口！
  “流金火铃，威震雷霆，拏云掣电，天地肃清！”袁朗执剑不动，继续念诵咒文，真火烈焰迅速烧灼了黑山老妖整个身躯！那烧焦的皮相一块块剥落，露出暗色血肉，极其可怖！然而黑山老妖只是瞥了一眼被剑贯穿的心口，淡淡看向袁朗：“你就这点能耐？”接着伸手击出，猛地将袁朗震开！
  袁朗摔落在地，以剑支撑，半跪起来，却觉一股阴邪之气直冲胸口，喉中翻涌，竟是一口鲜血吐出！
  “啧啧，又是火铃威光咒？二十五年前，死在我手下的家伙也用此咒，。”黑山老妖轻轻摇头，“真是令我失望啊，无聊至极。”说着，脚忽然踩上许三多的手，狠狠一躏，踏碎少年腕骨！
  “三多！”袁朗又惊又怒，心口生疼，却使不上力。
  许三多闷哼一声，却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听到想要的痛苦惨叫，黑山老妖略弯下腰，打量着少年：“怎么，可爱如你，也要变得和那男人一样无趣么？”
  伏在地上，咬牙，抬头看向黑山老妖，少年清澈的眸中写着绝不屈服。黑山老妖眼中染了兴味，有些着迷地注视着许三多，喃喃道：“也许……该把你的头也砍下来，让现在这神情永远留存？”
  “黑山老妖！”袁朗怒喝，默念醒魂咒，并指，自点百会穴——百会穴又称‘天门’，此穴一开，可激出内藏潜能。然而师尊有言，百会穴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醒魂咒自开，虽能暂时激出修道者潜能，但反噬力也极强——只是，此刻再无比降魔救出三多更重要的事！
  顷刻间，天地清灵之气采纳入心，阴邪浑浊尽数散去。袁朗立即起身，自囊中取出七张‘北酆杀鬼印’抛向空中，接着念动咒文，那玉石印立刻飞升向前，将黑山老妖围在中央！
  黑山老妖神色一凛，焦灼的右手探出，却被雷霆之力反弹回来——原来这七张杀鬼印已连成一道结界！
  食指蘸了自己的血，于剑身书写敕剑咒。袁朗闭目凝神，聚心一处，猛然睁眼，持剑掠向黑山老妖：“上清有命，令我排兵！罡神受敕，佐天行刑！”那辟邪剑印了血咒，霎时笼罩银色光华，天罡正气聚于剑端，直指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被缚于杀鬼结界，脸色骤变，却在袁朗接近时，揪着许三多的头发一把拖起来挡在身前——袁朗大惊，立时硬生生地收剑，那伏魔罡气瞬间反噬；黑山老妖亦出手，五指如鹰爪般刺入袁朗胸中，狠狠抓住其心脏！
  “袁朗！”许三多惊叫出声，眼看袁朗脸上血色渐渐褪去，黑山老妖却是唇边带着冷酷的笑意，缓缓收紧握着袁朗心脏的手，极为欣赏人类死前的痛苦挣扎神色。
  泪水再难抑制，许三多哭出声来——不论黑山老妖如何折磨自己，他都能忍下来，就算死了，也不过命该如此，可却偏偏拖累自己所爱之人！
  “如何，喜欢么？”黑山老妖将那被真火灼烧后露出白骨血肉的脸凑到许三多眼前，“你们所谓的爱，不就是想得到对方的心么？那，我将这男人的心挖出来送你，可好？”
  许三多脸色煞白，怒目而视，咬牙，下了决定——少年瞬间化作青色烟雾钻入黑山老妖体内，黑山老妖愣了下，接着便觉全身剧痛，墨黑色的黏稠血液自七窍流出！
  “啊！”黑山老妖痛得惨叫一声，一把将袁朗甩开，双手手指伸长如铁钩，刺入自己身体搜寻少年！
  袁朗被狠狠掷在地上，胸前竟无任何伤痕，只是心脏疼到抽搐，要拼尽全力才能呼吸；而之前自开百会穴的罡气反噬，也让全身剧痛不已！
  手顿住，黑山老妖唇边勾起嗜血的笑，接着双手揪着许三多撤出身体：“哼！自作聪明的小魑魅！原来你是湖川之灵啊，竟敢侵入本尊体内、妄图使我血液逆流而死？”一手捏着少年咽喉，凑近，眯眼，“真是可惜，本想合欢之夜好好疼爱你的……”说话间，另一手倏地刺入许三多胸中，抓住其魑魅精魄，“我会想你的，小魑魅。”接着，狠狠捏碎。
  “三多！”袁朗嘶吼出声，强撑着半坐起来，却呛出一口腥血！
  黑山老妖扬手一挥，将许三多抛出，然后，少年便如断线木偶般，跌落在袁朗跟前。
  “哼……北酆杀鬼印，待本尊个个击破即可。”黑山老妖不屑地冷笑，凝聚暗色妖光指向第一块令牌，少顷，令碎。满意地轻扯嘴角，然后转向下一块令牌……
  “三多！”袁朗双目通红，拼尽气力将少年扶起来。可许三多只是软软倒在他怀中，垂首抵在他胸前，缓缓开口，气若游丝：“……袁朗，快走……”
  “小混蛋，醒醒！”搂紧许三多，袁朗声音已哑，“坚持住，你不会有事！待我除掉这恶鬼，带你去玄清宫，请师父救你！”
  “袁朗……”微弱的呼唤，许三多听着男人越来越快的心跳，却睁不开眼，“没用的……魑魅失了精魄，活不过天明……”虽然看不见表情，但袁朗却感觉到许三多在微笑，“我知道……你会来。”声音渐渐隐没，“只是……我没猜到，最后……不能陪你一起走……”
  眼泪，从袁朗眼中，这个三十年来，从不落泪的男人眼中，滴落。
  第　11　章
  冷风肃杀，夜空被赤色暗云遮蔽，荒山鬼影瞳瞳，林间魍魉幽鸣。
  杀鬼印被一一击破，玉石碎裂的声音清晰入耳。黑山老妖终是破了结界，唇边噙着冷冷笑意，十指如藤蔓一般瞬间伸长十丈，然后刺入大地树木，吸收这山中万物灵气——魑魅乃山川树木精气蕴育所生，而现在其灵气源源不断地流入山鬼体内，以致元神消散灭亡。
  “放心。待本尊吸食了足够的精气，我会记得，把你俩的头颅并排挂起，随侍左右。”狰狞的藤蔓十指，舔着唇的诡谲笑容，随着黑山老妖面容不断复原，无数魑魅凄厉的嘶昂声此起彼伏……
  怀中少年身躯仍是温热，但却能感受到生命气息悄悄流逝。而自己因为醒魂咒反噬加之心脏被袭，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袁朗将许三多紧紧搂在怀中，靠在他耳边，像哄着即将入睡的恋人般，柔声低语：“三多，抱着我。我陪你一起走。”——既然命数注定将亡于此，至少自己最后能以炎灵净魂咒将二人火化灭形，也不必受辱于黑山老妖。
  许三多轻轻点头，睁不开眼，拼尽气力抬起手来，去环住袁朗的腰。被踏碎腕骨的右手，轻轻搭在男人腰侧，猫似的呢喃：“袁朗……我使不上力。”
  “没关系。”袁朗收紧双臂，将少年嵌在怀中，低头亲吻他的额，“我会一直抱着你，直到最后。”
  殷红的血，沿着手腕，一点一点浸染男人腰侧衣衫，带来湿润的温热。袁朗拥着许三多，闭上双眸，开始轻声念动咒文：“以心为将，以气为神……天地合德，日月藏辉……火急下降，与吾合真……”
  熟悉的醇厚嗓音，令人安心。许三多靠在袁朗胸前，微垂着头：想看……在这最后的时刻，想看看他。这样，即使元神消散，也不会忘记这个人吧……
  睫毛轻动，强撑着意识，从没想过，睁开双眼是如此困难的事。人的形体，每一个感官，总当它是理所当然的存在……原来，以前每一次用双眼接触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是如此珍贵，即使，只为了看所爱的人。
  垂首，轻轻张开双眼，有些模糊的视线，却看到月华色的微光。许三多有些发怔，可定定看了片刻，那光华却渐强。张开嘴，努力发出细弱的声音：“……袁朗……”
  “嗯？”暂停诵咒，袁朗睁眼看向怀中少年。他永远也不会忽略许三多的声音。
  碎了腕骨的手，轻轻碰触男人腰侧。袁朗顺着许三多的视线往身侧看去：青白衣衫下，一明一灭的光华，愈发清晰。
  神色一凛，袁朗一手拥着许三多，一手迅速探向腰侧，解下那发出月华光芒的饰物——玄清太极令！
  金制令牌上，雕着赤帝御魔总真咒，染着少年殷红的血，那光华却愈发明亮！
  不敢置信地看着玄清太极令，袁朗彻底愣住：玄清太极令其珍贵之处，不仅在于是玄清宫掌门象征，更重要的是，此乃创教祖师流传下来的上古圣物！所刻赤帝御魔总真咒，历代掌门与继承人皆熟知咒文，但奇怪的是，即使修到真者道，也无人能发动此咒，以至于赤帝御魔总真咒的威力，至今仍是一个传说！
  “嘶——”黑山老妖吸够了山中魑魅精气，收回长藤般的十指，走向袁朗和许三多，步子极轻极慢，仿佛在享受人死前心理恐惧的幻想。已恢复原貌的俊美容颜，却带着来自地狱深处的鬼魅。强烈的压迫感，引发死亡的气息无边无际地蔓延整座荒林……
  “……袁朗？”许三多已无力地阖上眼，轻轻唤了一声。
  拥着少年，袁朗看向步步逼近的黑山老妖，握紧玄清太极令，咬牙——即使，赤帝御魔总真咒只是传说；即使，连与师父修为不相上下的莫师叔也制伏不了恶鬼……但这最后一刻，也不能放弃希望，只为了三多！
  “天地开明，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高举玄清太极令，袁朗迅速念动咒文，“敬请赤帝，神行五岳，斩妖缚邪，杀鬼万千！”
  ——太极令瞬间爆发耀眼银华，整个荒林霎时亮如白昼！袁朗只觉被温暖的白光包裹，醒魂咒反噬之力竟尽数消散，痊愈如初！
  黑山老妖大惊，十指握如鹰爪般袭向二人，却被一道强烈罡气震开！
  接着，一条赤色巨龙自总真咒中显形，腾空而起，仿佛日月精华蕴育而生！其周身萦绕雷霆炎火，挟神光万丈，直击黑山老妖！
  银华映照中，黑山老妖显出原形——俊美的人皮自头顶裂开褪尽，其本尊竟由腐尸朽骨堆砌而成，无数怨灵鬼魂吸附之上，形容可怖，叫声凄厉！
  扬手一挥，黑山老妖聚集黑色阴邪之气，布下炼狱结界，其身后方圆十里树木百花皆立时染毒般凋落，夜风呼啸，荒山魍魉骚动！
  “赤帝龙神，三界之尊！降伏妖邪，诛摄地神！三界奉命，敢有不遵！魔王束首，鬼妖刑身！”随着总真咒持诵，那赤龙发出一声怒吼，震彻云霄，瞬间冲破结界，吞噬山鬼！火炎银光炸裂，硝烟冲天，黑山老妖霎时形神灭散！
  “敬请赤帝归位！”袁朗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直到赤龙重归太极令封存后，才回过神来！接着便马上低头查看怀中少年状况：“三多？许三多？”可许三多仍是闭着眼，靠在他怀里，浅浅地呼吸，气息微弱。
  “为什么……”袁朗拥紧许三多，深深皱眉：在赤帝灵光中，自己都痊愈如初，可为何三多还是没有复原？
  “——他的精魄已失，回天乏术。”背后传来一个清灵淡然的声音。袁朗护着许三多回头望去，竟是自己那匹棕色骏马——那是自己被选为玄清宫继承人培养时，师父交给自己的随身坐骑，早知它极通人性，却不知会人语！
  “精魄之于魑魅，如元神之于人类。赤帝灵光能除邪镇命，却不能生成元神精魄。”马驹缓缓走上前来，四蹄踏过之处，枯木重生！行至二人面前，竟化作一只金色麒麟！
  “——老夫曾是创教祖师座下圣兽，后为玄清宫监察，化为他形，暗中审核历任门主资质。”麒麟月华色的眸子，清光流转，蕴含慈悲，“修得真者道之人，若无什过失，便可继任门主之位，老夫亦不会显形。至今，世上无人知我本来面目。”
  袁朗看着眼前一切，怔愣半晌，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那监察为何如今……？”
  “当年创教祖师修入九重天界后，化仙而去。其座下弟子各立门派，以玄清宫为尊，继承赤帝御魔总真咒，然而千百年来，竟无一人能发动此咒。”麒麟看向袁朗，目光深邃，“道，心之本源。修道者，最终一重境界，必须自己参透，祖师不曾教导……可见，历代门主，虽习真者道，却从未有人悟得最后一重。”
  袁朗心中一动，想起方才召出赤龙一事，隐约有些明白，望了望怀中少年，抬头：“监察是指……？”
  循着袁朗的目光看向许三多，麒麟目光慈爱，微微颔首：“上古时代，祖师只言，修道者需清明其心。然而座下弟子求道心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