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节
作者:辩论      更新:2021-02-18 20:29      字数:5148
  这样的气氛顿时让人精神紧绷,食不下咽。
  这样的情况下娄素珍唯有妥协,她咬了唇,重重拍下手中的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却平淡:“秋香,石榴扶我回房吧。”
  “是,夫人。”两人答道。
  秋香看似是低眉顺眼的模样,殊不知被青丝遮盖的余光投向了方才进门的主仆二人。青色长袍的男人此时给她比了个让她安心的神情。
  他身边的书童在说:“主子,你说这汤公子也真是的,这心仪的姑娘跑了,不自己来追非要我们代劳……”
  “他还有事要处理,等事办完自然会来。”男人笑着答。
  “主子您就只会给汤公子说好话,回去迟了夫人又要念叨你……”这书童与他的感情应该不错,不然也不会这般没大没小。
  但秋香知道,这几句话他们是刻意讲给她听的,不然为何要提高了音量。
  这主仆二人真是秋香有过两面之缘的——祝枝山与他的书童。
  他们对话中的汤公子指得便是唐寅了,祝枝山说唐寅会来!
  秋香本对他不抱太大希望,可扎耳听闻心中却又生出几分淡淡的暖意,唐寅其实不愿与宁王有所瓜葛,如此看来倒是有心了。
  回了房,秋香有些按捺不住眉梢的笑意,不巧正被石榴看见。
  石榴是何许人也,那么多年跟着华夫人的身旁跌打滚爬,第一件学会的便应该是察言观色,再联想到秋喜之前的片刻失神,她看不出什么苗头才怪。
  可秋香却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单刀直入,她静静开口道:“方才的那两个男人你认识?”
  秋香被她徒然只见的问话弄得神色一滞,等反应过来才端正了脸孔朝石榴点了头:“嗯……”
  此时此刻不管石榴愿不愿意,两人早已坐上了同一条船,还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况且就算是秋香不说,她恐怕也能猜到几分,毕竟在此之前黑衣侍卫已在她面前提起了唐寅的身份,不用多久她就会想通。
  秋香说:“我与他们有过两面之缘。”
  石榴问:“他口中的汤公子是华安?”
  她果然猜到,秋香无法掩饰颔首道:“是。”
  石榴沉默了片刻,然后面色诡异地变换了一下,她沉吟着开口:“其实汤公子不姓汤而是姓唐?”
  石榴的心思果然敏捷,一下子便联想起了一切。
  秋香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话,而是自顾自做到了桌边,顺便给石榴抽出一张凳子,她道:“我们坐着说。”
  石榴挑了一下眉毛,上下打量一眼秋香的面色,等发觉她没有任何隐瞒的表情时,才落座。
  “你可以说了。”
  秋香看她一眼,组织了片刻语言:“你猜的一点儿没错,华安姓唐,也就是卓侍卫那天口中的唐公子。”
  石榴一针见血:“唐公子?唐寅?”
  “……”秋香面色坦然。
  石榴念:“唐伯虎?”
  不动声色,秋香朝石榴点了头:“不错。”
  石榴一时惊讶,良久说不出什么话,只把目光定在秋香身上,其中似乎有种看不透秋香的懊恼感。
  凉风习习,老旧的窗户被也风刮得「嘎嘎」作响。
  这声音不好听,刺得人耳膜发疼。窗户的缝隙中有漏网的细风钻入,窗户旁边的绿色盆栽轻轻摇曳。
  秋香起了身把窗关严,「嘎嘎」的声音消失,只留一丝丝的余风在房间内来回盘旋。
  秋香便听身后的石榴问:“他为你卖身华府?”
  她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是调笑。
  嗯?秋香蹙眉,也不知石榴为何有这样的猜测?虽然现在情况的确变成了这样,可是……
  “并不是这样。”
  “不是?”石榴反问。
  秋香道:“他只是为了逃避宁王的才进的华府,不然以他的名声何苦做下人。”
  石榴将信将疑看她一眼:“那你之前为何要帮他隐瞒身份?在山塘寺时你不是已清楚了他的身份?”
  “这……”秋香迟疑,她总不能对石榴说她与唐寅有个约定吧。
  谁知石榴摆手道:“算了,反正是你的私事,我也不多问。”
  秋香听此松了口气。可从石榴的表情看来,她完全没有相信秋香的话。饶是石榴如此细心谨慎却也把她误会,大概这世上不会再有人相信——唐寅不是因为她卖身华府的。
  也不知等这场风波平息之后,这件事要被传成什么样。
  秋香着实有些头疼。
  石榴又问她:“那楼下的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
  “祝允明,字枝山。”秋香答。
  “原来如此。”石榴露出个了然的表情,然后她点头道:“看来我们去宁王府的事有了转机。”
  秋香和她对视一眼,颔首。
  可惜有些事永远始料不及,她本以为不久之后便能看到唐寅的到来,但有一个人却比唐寅来得快。那是她此刻最不想见的人。
  在入住客栈的第五天,也就是祝枝山入住的两天后,简陋的客栈来了位贵客。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码大极乐了,打斗无能卡了好久,然后就来不及码秋香了… …
  81Chapter。80到来
  祝枝山入住的两天后;滑坡的道路被清理完毕,但黑衣侍卫的态度反而奇怪了起来,既不提起上路的事;也不对秋香她们说任何有关计划。
  一大清早才吃完了早点;他就神神秘秘地独自一人出了客栈,就连壮汉和老三也是颇为茫然。
  娄素珍见此更是眉头深锁起来,说着身体不适便回了屋子歇息。秋香与石榴也察觉了她微妙的变化,对看一眼各自有着不同的揣摩。
  而她上楼时正巧与下楼的祝枝山主仆二人擦肩而过。
  祝枝山本着良好的涵养侧身给娄素珍腾出了过道,然后理所当然得到了娄素珍感谢一笑。
  这本来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却被一大早就喝着小酒的壮汉兄弟二人瞧见了。秋香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大概是因为在客栈被困了五天,壮汉憋得慌闷;脾气也越发不好。
  还没等秋香有所反应,便听见耳侧传来一阵重击。只见壮汉把手中的酒壶往桌上重重一掷;透明色的酒水从壶口飞溅出来,辛辣的味道蔓延在了空气之中,洒出的酒水一路流淌到了手心的虎口。
  可他没管这些,用潮湿的手摸一把鼻子,然后双眼一瞪便用食指指向了祝枝山,嘴里不时喷洒出酒气。
  他道:“喂,小子!”语气轻佻,听了便让人心生厌恶。
  如果壮汉不是用手指着祝枝山,祝枝山大概不会认为壮汉是在喊他,他再怎么说也三十有余,离‘小子’这个词已相去甚远。
  所以听了这个称谓他不免拧了把眉毛。
  坐在壮汉旁边的老三见了此情此景非但没有什么表情,反而笑了一下,明显是作壁上观的看好戏姿态。
  秋香本想出声阻拦,但途中却被石榴拦住,石榴在桌子底下轻触她一下,微微摇了摇头,秋香的话顿时咽了回去。暗自思考一下,恐怕就算她有心阻拦壮汉也不会听她的话,而且要是让老三察觉她们认识可就不好。
  抿了抿唇,秋香观察着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她看见站在楼梯半当中的祝枝山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理睬壮汉,反而是抽出腰间的折扇,用着巧劲把它打开,哗啦一身脆响,音色悦耳。
  他挑眉拍了拍长衫的下摆,悠悠挪动了步子下楼。
  他的脚步声很稳,而那样的反应与表情多少让秋香想起了唐寅,世人常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果然没有错。那样的态度与唐寅约莫六七分相似。
  这么一想她反而放松了神情,祝枝山也不是那么容易吃亏就吃亏的人。
  可唯有一件事让她表情诡异地变幻起来,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了解唐某人,就连对方的反应也能在这一瞬间想到。这让秋香稍稍有些吃惊。
  这一刻,秋香有些陷入沉思,等到耳边祝枝山的脚步声靠近,她才回过神来。
  还没来得及看壮汉极怒的表情,祝枝山那个看上去有几分机灵的书童抬着下巴问:“小子,你喊谁呢!”
  壮汉想也没想便答:“喊你主子!”
  他瞪着一双眼,似乎能吃人。
  “噗嗤。”得到了回答书童咧嘴笑了,壮汉身边的老三也跟着捂嘴了,而祝枝山用扇子遮住了半个脸,只剩透着笑意的眼。
  秋香也忍着笑。
  祝枝山道:“祝环,你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书童挠了挠头,看似不好意思:“还不是跟着主子你还有汤公子学的。”
  祝枝山又笑。
  这次连石榴都被他们略带讽刺的话逗得露出了一抹笑意。
  可壮汉仍旧不明白,反而火气越来越大,他扭头就问老三:“有什么好笑的,你们在笑什么?”
  老三抬眼壮汉挤了挤眉毛,从桌上取过酒壶给自己斟上一杯,于是他慢慢开口道:“方才你喊人家‘小子’人家没应,那书童喊你‘小子’你自己反倒应了,这不是很好笑吗?偷鸡不成蚀把米,这说的就是二哥你了!”
  老三笑得开怀,完全不顾壮汉的面子。
  这次壮汉的脸铁青一片,看着笑容满面的老三他眼里露出凶恶的光来,黑色的眸子里尽是水也扑不灭的怒火,仿佛能把人焚烧殆尽。
  秋香眼皮一跳,就见斜对面的壮汉带着怒火大吼一声:“吼!”
  如同野狼的咆哮。
  随之而来的是残木的碎裂声「哐——」。
  眨眼间他便抬手把自己面前的桌子给砸裂了,碎木迸溅到了秋香的脚跟,吓得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其余的人也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只有老三像是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在壮汉举手的那一瞬间他就只手抓了酒壶跳开两步。
  他看一眼壮汉,不赞同道:“喂,二哥你别浪费这酒啊,我还要喝呢。有什么气你朝他们发去。”
  老三指了指祝枝山主仆二人。
  这个时候秋香也睁开了眼睛,带着担忧朝祝枝山看去,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名叫祝环的书童瞪着眼,看着一地的碎木咽下自己的口水,脸上多了几分害怕的意味,年纪轻果然稳不住阵脚。
  然后只见壮汉便在空中比了手势,开始朝祝枝山主仆二人慢慢靠近。
  祝枝山不动,书童则有些紧张。
  壮汉踩响了脚步声,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在他靠近的同时怪声怪气地嘎嘎一笑,笑声中带着恐吓。
  一触即发。
  可这时却有人从大堂后面跑了出来,他没看清现下是个什么情况便嚷嚷道:“怎么那么大的动静,我在后院都听到了。”
  是客栈的掌柜,他看见碎裂的桌子顿时心痛了起来:“喂哟,我的桌子啊!怎么会散了呢?”
  他的出现正是时候,恰好给祝枝山主仆喘气的机会,书童下意识拍着胸松了口气,秋香提着的一颗心也渐缓。
  掌柜看了看几人,最后在壮汉有些带了点红肿的手背上停住了目光,他皱着眉却挤出笑来,极其违和的一个表情。
  他对着壮汉的背影,迎上前去:“客官,那个什么,我桌子……您会赔偿我的吧?”
  掌柜的语气带着一点迟疑与不确定,以及紧张,毕竟要向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壮汉讨债,那的确是会让人有所恐惧。
  而相信在下一瞬间他便后悔了。
  连番的憋气,让壮汉赤红了一双眼,样子骇人。
  掌柜咂巴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他颤抖了下双脚,方向要回头偷跑:“客、客官……”
  壮汉却不依不饶,一伸手便抓住了掌柜的脖子。掌柜毕竟是商人,速度哪有他快,一下子脖子就被他抓在了手里。
  不消片刻,掌柜就梗着脖子喘不过气来,粗红了一张脸。壮汉也有心抬高着手臂,让他脚跟触不到地面。
  他道:“你这破烂客栈好不识抬举,本大爷砸你桌子是看得起你。”
  掌柜被掐得说不出话来,脚尖在地上胡乱画着圈,已示自己的痛苦。可壮汉却没有满意的迹象。
  祝枝山见此绷着一张脸喊道:“松开他!”
  “松开他……”
  与祝枝山声音响起的同时,门外也传来了同一句话。
  明明是同一句话,可于祝枝山带着的紧张感有所不同,那个男人语气显得平淡与低沉,但其中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压和心颤的味道,甚至还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这要比壮汉狂怒的样子更让秋香颤栗。
  似近忽远,秋香察觉到躲到角落的眸光突兀的一滞。
  空气中徒然凝固起来。
  或许是壮汉神经太过大条,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这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