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节
作者:月寒      更新:2021-02-18 20:28      字数:4836
  贪狼!”
  丁闲看看沈微行。
  沈微行面色凝住,看不出是喜是忧。
  丁闲挥挥手,“你继续去看热闹吧。”她随手塞了一片桌上供贵族食用的肉脯给到小姑娘,“有什么好玩的详情再回来禀报。”
  “哎!”古丽咪拉欢天喜地地顶着羊毛毡子又奔了出去。
  丁闲走到沈微行身边。“怎么啦?他们也是为你而来的么?你真了不起,这么多人看重你。”
  沈微行叹口气。“……算算日子,凝儿应该刚刚生产。”
  “凝儿是谁?”
  “和你一起在你梦里的那座山上,从小到大,青梅竹马的女伴。你在小溪中抓了鱼,就交给她料理,红烧或是煮汤什么的。”
  丁闲瞪大眼睛,“你说的景象,我好像真有记忆。”
  沈微行神色凝重,“丁闲,若有日我不在此地,你若是完全恢复记忆,可与皇后宫中的悦岚联络。”
  “岚娘子?”丁闲咬住下唇,“我早知道,你们都是一伙的。”
  “何止她们,连你也是一伙的。”樊妙音的声音冷冷从门外传进来。
  沈微行身形一僵。
  樊妙音今日未着铠甲,一身七杀女子常服被雨淋得湿透,长发贴住面颊,倒流露出几分昔日“秦红鸾”的优雅风采。
  丁闲才不管她穿什么,一副怕狠了的样子,一言不发抱住头缩到角落里坐定。
  樊妙音懒得理她,直接杀气凛凛地走去了沈微行面前。
  “你或许能猜到你的妹妹妹夫为何而来,却一定猜不到我为何而来。”
  “为何而来?”
  樊妙音冷笑,“岳诚归顺我朝了。”
  “什么!”沈微行如坠冰窟之中,“他是父亲旧部,亦算沈门亲传弟子,怎可能?”
  “拜你所赐呀。”樊妙音恶狠狠道,“我部下黄河十二鬼在玉门经营多年,原本已达到微妙平衡;你一出手便杀了五人,导致岳诚蠢蠢欲动。你们走后,他竟集结旧部攻山,想将黄河寨一网打尽,结果却中了重水圈套,折了上千人。他无旨出战,又遭大败,本就是重罪;更兼你一失踪,乔从嘉沈盘俱都心情大坏,岳诚无法回奏,索性来降了七杀国。”
  沈微行苦笑,“国运不济,这也能怪在我头上?”
  “但有一事却对你,甚至于对我,都大大的不利。”
  樊妙音瞟了丁闲一眼。
  丁闲即刻闭眼捂耳,表示不听。
  “原本天下都以为‘沈微行’在天池镇外坠马吐血而亡;但岳诚投书归降时,附带了一张乔从嘉发给边西所有守将督抚的绘影图形,上面正是你的容貌。”樊妙音语气焦躁,“皇上认出画像上就是他在楼兰见过一面之人,召我入宫,拿着画像问我究竟怎么回事。”
  沈微行轻啊了一声。“你如何回复?”
  “只能实话实说,告知天池镇外尸首分明的乃是替身,真正的沈微行失踪于天池炮火之中。”
  樊妙音伸手掰住她面孔,“如今你的这张脸,已是天大的隐患。一旦被桑九爻认出,细细追查起来,不但丁闲、悦岚,甚至暗中周全你的那些中原细作暗桩——原本都是踏在刀尖上生存;如今眼见就是利刃穿身的下场。再者,桑九爻若生擒下你,沈盘乔从嘉那里,又是一番天大的风波。”
  “如此看来,我还是死了算了。”
  丁闲吓得睁开眼睛,“千万不要啊。”
  见樊妙音瞪过来,赶紧又抱头闭目缩了回去。
  樊妙音冷笑了笑,“大小姐若不想活,又有谁拦得住?不过你若还不想死,我们今夜出城便是。”
  “今夜?”
  “不错。我亲自将你带出城,必定无人敢拦阻。只要你藏到我军营之中,桑九爻自然见不到你,贪狼也找不到你。如此一来,你的安全得以保障,我亦不必担心你为其他高手所获,节外生枝。”
  “好。”沈微行答应得毫不犹豫。
  樊妙音这才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你向来倔强,来七杀国一趟,难得变得如此乖顺。——沈盘若能看见,定会谢我替他教导儿女之功。”
  “你不是还有自己的亲生儿女么。”沈微行看住屋外暴雨,“绦儿还那么小,一定很想你。你想念他们么?”
  樊妙音坦然笑了一笑,“是大小姐你亲口说的,我留在沈家的儿女会受到最好的教养,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反正无论按中原礼法还是七杀风俗,女子再怎么身怀六甲受尽苦痛,生下来的那块肉却永远属于夫家,又与我有何关联?——老实告诉你,我从小到大,从没想过为人妻、为人母之事,在沈家的五年,不过是我对自己的一段历练。将来战场相见,你们若愿意,尽可以抱出来作为人质威胁,看看我这个做娘亲的会不会眨一下眼。”
  丁闲虽不明就里,听到此段,亦是睁大眼睛肃然起敬。
  “你真狠。”她真心诚意地夸赞樊妙音。
  “过奖。”樊妙音骄傲地一笑。“沈微行,我说过,我能做到的事,你只能望其项背。莫要与我周旋,乖乖臣服才是你的唯一出路。”
  沈微行并未与她争辩,只是抬头看天。
  “……雨停了。”
  窗外晴空如洗。
  一群鸿雁,疾疾飞过。
  ☆、(82)寸步难行
  胡天九月即飞雪。
  玉京城内虽尚未落下初雪,但夜风已经冷得刺骨。
  只有半件薄衣的沈微行正对着自己的双手呵着暖气。
  她根基深厚之时,从不畏严寒酷暑;如今失去功力迈入初冬,竟不如普通奴隶耐寒。
  樊妙音未见过她这副模样,观赏片刻,才扔了张毡子在她□的腿上。
  “谢谢。”沈微行不客气地蜷缩起来,用毡子将自己整个裹了个遍。
  “本来该在你身上加个我的烙印的。”樊妙音扯下她肩头衣裳比划了下位置,“只可惜要行奴隶交割手续,必要经过中宫。不知道麦麦见未见着你画像,总是谨慎为上。”
  “你若喜欢,到你营中再烙也行。”
  “算啦,不折腾你了。”樊妙音心情不错,“驾车的是我心腹,我将你送到前锋营中之后,就由她负责看住你,给我好好吃喝睡觉,休整体力,万莫玩什么花样。”
  “你呢?”
  “月底是皇后寿辰,我不能一去不归。更何况,还要好好盯住你的好妹妹妹夫,看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花样不是?”
  话音未落,马车忽然一个急停。
  “怎么回事?”
  女车夫跳下车座,半跪回禀道,“将军,前面有告示——玉京戒严,城门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戒严?”樊妙音讶然,“好端端为何忽然戒严?”
  “待属下前往一探。”
  樊妙音看向沈微行。
  沈微行只得苦笑,“莫要瞪我,我确实真心想要跟你走。……只是,据说人一旦开始走起背运来,没个三两年,不会结束。”
  樊妙音面色一凝——玉京城中并无大事,唯一不同便是来了呼风唤雨的贪狼夫妇。
  不片刻,马夫便回转。
  “回禀将军,是梓晨瓶被盗了。”
  “梓晨瓶?”樊妙音皱眉,“梓晨瓶……梓晨瓶!”
  她眼中有寒光一现,缓缓转眼,看住沈微行面上微妙的表情。
  电光石火间,沈微行亦如樊妙音一般,瞬息想通了其中关节。
  那可令丑女变美、瞎子复明、死人返生、炮火中活人纤毫无伤的,梓、晨、瓶!
  沈微行的一应危机,均因她被樊妙音算计,失去星辰之力。
  若她可得回能力,以奇门之术,一夜之间,便可潜行千里,返回中原;又何需人保护?
  一时间,马车中空余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车夫小心翼翼地等了很久,才敢问,“……将军,现在怎么办?”
  “玉京防务是蔡无觉部下主理。”樊妙音轻叹,“我与他向来不睦。”
  “那,我们即刻回转?”
  “不。——闯出城门。”樊妙音冷冷下令。
  马车遵令跑起。
  玉京并不算太大。城门已经在望。
  但马车在距城门三丈之处,仍是不得不停了下来。
  弓弦之声如静夜雪落。
  城头上整整两千士兵,张弓搭箭,瞄准了城门下一辆小小马车。
  两千支箭矢齐发,莫说身无傀儡在手的樊妙音,或是失却玄功的沈微行,就算沈盘亲来,亦逃不出天罗地网。
  樊妙音跳下马车。
  “来者谁人?不知道玉京戒严吗?”
  “本座樊妙音。”她淡然扬声,翻出令牌,“有军务出城。”
  卫兵显然是大吃一惊。“樊将军稍候片刻,容我去请统领。”
  卫兵转身而去,但城门上的箭矢却并未稍缓。
  车夫随侍在樊妙音身侧,忍不住用极低的声音问,“将军,他们会放我们出城么?”
  沈微行轻撩车帘,“若在中原,上将军要出城必定无人敢拦。但照七杀国军纪严明、上行下效的作风来看,怕是很难。”
  樊妙音冷哼一声,“你再聒噪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片刻之间便有将领自城楼上下来,一见樊妙音面貌,唰唰行礼参见。
  “京门禁卫统领炽努,参见妙音天王。”
  “免礼。”樊妙音望一眼身后——空荡荡的玉京城中,灯火黑漆。“打开城门。”
  炽努指了指马车,“末将斗胆,敢问车中何物?”
  “干你何事?”樊妙音握紧手中剑鞘,“你敢阻我?”
  “天王恕罪,末将并无此意。只是兹事体大,我等去请蔡将军前来,片刻即至。届时末将自当护送天王出城,再到骁骑营中,负荆请罪。”
  “……延误了军机,你担待得起?”樊妙音冷森森地逼视炽努。
  炽努毫无惧意,“末将但遵军令,万死莫辞。”
  樊妙音被逼无奈,只得放柔声音,“本座此刻出城,与你们戒严守备之事绝无干连。若蔡无觉,甚或皇上皇后追究起来,自有本座一身担待。”
  炽努毫不犹豫地答,“若天王执意出城,城头自是万箭齐发——但末将与亲随弟兄们,必以身遮挡天王贵躯,护您周全!”
  “你们!”樊妙音无计可施
  对峙间,忽有士兵小跑而来,附耳在炽努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炽努脸色一变,“启禀天王,宫门禁卫的人马正在向此地而来。”
  不必回禀。
  樊妙音不回头也听到马蹄声得得而来。
  “属下宫门禁卫统领喻殊,参见妙音天王。”
  又一将领从马上翻身拜倒。
  樊妙音冷冷笑。“蔡无觉的看门狗倒养得不少。”
  喻殊不以为意,仍保持恭敬姿态。“天王容禀——因梓晨瓶被盗之事,内宫彻夜清点盘查。此时却发现,奴隶营中少了一名女奴。末将职责所在,不得已在全城查探,还请天王恕罪。”
  “你查探逃奴与本座何干?
  喻殊抱拳,“天王座驾,不知可否打开,令末将一观?”
  “混账!”樊妙音清叱,“你敢?”
  车帘无风而动。
  竟是有高手催动——沈微行一双赤足,已为众人所见。
  樊妙音面色极为难看。
  喻殊回头,“请托托大娘下车查验。”
  随他前来的小马车中,颤巍巍被兵士扶下来的,正是托托。
  她小心翼翼迈动步伐,声音发抖,“老身参见左天王。”
  樊妙音立在那里。
  再护下去,莫说沈微行,连她亦自身难保。
  “不必查验了。”樊妙音深吸口气。“车中确有逃奴一名。我有要务出城,她躲在我马车之中。军情紧急,我亦管不了那么多,既然你们追来了,便将她带回去吧。”
  撇清得十分勉强。
  但也无人可以指摘她什么。
  两名士兵越众,当住樊妙音之面,将沈微行从车上拉了下来。
  托托上前,将她压在车辕上,扯下肩头衣裳。
  宫字烙印,童叟无欺。
  “宫中逃奴,罪无可逭,按例处决便是。”喻殊一丝不苟。
  托托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这个,老身自会处理。”
  樊妙音看一眼沈微行。
  沈微行背对着她,跪伏在车辕之上,从头至尾、一言未发。
  若能不惊动桑九爻夫妇,直接处决她,亦不算是最差的选择。
  总好过贪狼他们真动成了梓晨瓶的心思,还她一身可怖功力,重蹈天池镇毁她傀儡中枢的覆辙。亦好过被看穿身份,连带引起桑九爻对自己的怀疑。
  只是有点可惜,白费了之前的一番心思。
  樊妙音心意果决。“既如此,还不将人带走?”
  喻殊一愣,“那天王呢?还出城不?”
  “出什么城?”樊妙音难得露出冷冷的妩媚。“既然戒严,当然是回去睡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