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月寒      更新:2021-02-18 20:27      字数:4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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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阁月不忿地哼了一声,“我进去救场。公主的真言散可以拿出来玩玩了。”
  “丁闲。”沈阁风抓住沈阁月的手。
  “用真言散喂丁闲?”
  “不错。我总觉得她身上有十分不可告人之事。”沈阁风眸中精光一闪。
  沈阁月大摇大摆地走进存诫堂。
  沈阁晴如见浮木,扑上去跪倒哇地一声就哭起来,“姐姐救我!”
  “废物。”沈阁月一边低声骂还是一边将沈阁晴扶了起来替她擦了擦眼泪,“不许哭,坐后面去。”
  沈微行好整以暇地抱住双臂,含着一丝微笑问候,“贵妃娘娘终于来了?”
  “你莫得意。”沈阁月冷冷扫了沈微行沈扶桑丁闲一眼,微撩裙裾,走上乔璇玑身侧,低低耳语。
  乔璇玑不用听亦知道她要什么,只是懒洋洋将戏唱下去。
  “阁月既有此提议,本宫自然不会吝惜一点点身外之物。君兰——”
  沈君兰早有准备。
  一碗清水,一粒丸药端了上来。
  “有无□,服下便知。”
  “这是……”沈微行皱眉。
  “真言散。”
  堂上众人发出了小小的惊讶之声。
  丁闲轻拽沈扶桑,“真言散是什么?”
  “服下之后,十二时辰之内,问你任何问题,你都会说真话。”
  “啊!”丁闲瞬间变色,“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药物?”
  “我只听说玄功若是强到一定程度,或可抵抗。此药极其珍贵,天下只有二十几粒,最早是国师所得,为表君臣之份,全数奉献给到宫廷了。没想到现在拿出来。”
  “完了。”
  “怎么了?”
  “我不能吃这种药。”丁闲急得头上冒汗。
  沈阁月已经嘴角含笑,“就请闲姑娘来服药吧。服完药将模拟沈扶桑笔迹之事再说一遍即可。”
  “等一等。”沈微行阻止,“真言散如此珍贵,何必用于区区小事?何况如果问出丁闲作假,那接下来又要如何?再取一粒喂沈扶桑,再取一粒喂沈骏眉么?”
  乔璇玑柳眉倒竖,“那怎么可能?”
  “真言散是国之重宝,自然应该留待两国交战等天下至为紧要之事。如果国师或皇上知晓如此浪费灵药之事,恐怕震怒。”
  “大小姐此言差异。公主的三粒真言散,本就是先皇赐予公主理家之用,两国交战等事自有留在大内的真言散可用。”沈阁月比阁晴伶俐了不知多少,“沈门诸子,身负六艺,都有对抗真言散的实力。所以用在丁闲的身上,岂非恰如其分?否则一直收着,也是浪费。”
  丁闲越众跪了下来。
  “妾身愿受任何刑罚以示清白,但绝不敢暴殄天物。还请公主殿下收回此药。”
  “丁闲,你不敢服真言散?”沈阁月挑眉,“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你是七杀国派来的细作?”
  “贵妃娘娘,话不可乱讲。丁闲自小为姑丈收养,若丁闲是七杀国细作,那月小姐要置二老爷于何地!”
  沈阁月冷哼,“谁知道你到底是人是鬼!你今日不服下此药,断走不出存诫堂的大门!”她向璇玑一礼,然后对住沈君兰发号施令——
  “灌她。”
  ☆、(31)人间有情
  从未有过的恐惧抓住丁闲心头。
  她跌坐地上,心中一片茫然。
  沈微行趋近,“振作精神……丁闲!”
  “……大小姐。我不能吃那个药呀!”
  丁闲知道,沈微行与沈扶桑的眼中,自己不过是怕说出模拟笔迹之事。
  但,天知道。
  若自己说出些惊世骇俗之事,又会如何?
  被认作疯癫?还是怎样?
  “闲儿。”
  沈微止的声音从刑堂门外传来。
  从不出门,一应风雨都由长姐阻挡的沈门大少,为了丁闲,今日竟踏足到存诫堂中。
  一袭厚厚大氅,在春意中拂动。
  “大少爷。”丁闲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沈微止雍容镇定的步子来到丁闲身边,将她扶起,揽入怀中。
  那袭大氅的温暖质地,令她冰寒的全身似要复苏。
  “大少爷怎会来此?”
  乔璇玑与沈阁月对视一眼。
  沈微行已经立起,与沈扶桑呈犄角之势,将沈微止护在中间。
  “丁闲是我的侍妾,所以我会来此。”沈微止欠身颔首,“各位夫人,贵妃妹妹,丁闲若有错漏,我自会管教。人我带走,告辞了。”
  “等一等。”沈阁风从堂外步入,带着一阵阴风。
  “风儿有何见解?”沈微止淡淡问。
  “大哥不好奇,丁闲抵死不愿服下真言散,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在心中么?区区一个代笔情信,就能让她失态至此?”
  “我信她。”沈微止冷淡地回答,“其余便与你无关。让开,不要挡住为兄的路!”
  沈阁风在暗影中,一寸,一寸,一寸,依沈微止之言,挪了开去。
  沈微止揽住丁闲,如闲庭信步般,从容离去。
  沈微行推一把沈扶桑,“去保护大少爷与丁闲。”
  沈扶桑点头,应声追去。
  “大哥也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沈阁月坐在堂上,胸口起伏,“等我进了宫……晴儿,你们的日子要怎么办……”她美眸微红,“公主,此事——”
  “——此事尚有一位当事人。”却见沈微行短暂离开存诫堂,又复回转,手中持着一封信笺。
  “茶营沈骏眉自裁,留下绝笔之书,力证与扶桑之间乃是清白。茶营是冲儿主掌,稍迟冲儿自会向父亲禀明,再作计较。”
  “不必了。”乔璇玑甩开沈阁月,“这么一点儿家务,若本宫都处理不好,如何给国师一个交待?沈心荷鲁莽,褫夺沈姓,派到外庄为奴;阁晴多疑,丁闲多事,俱都一样处理,赐四十藤,十日内自己来存诫堂领罚便是。天都晚了,所有人都回去好好吃饭,睡觉,国师出关之前,再闹事的,别怪本宫翻脸无情!散了吧。”
  ——乔璇玑之贵,沈阁月之傲,唯一怕得罪的人,只有国师沈盘一人。
  沈盘出关在即。
  闹了这么多日,亦该收敛。
  紫微阁内,长夜漫漫。
  丁闲无法入眠。
  隔邻沈扶桑的房中,寂静得一点声音都无。
  刑堂中的失态,沈微止沈微行,应该都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吧?
  但两人俱都一个字亦未提起。
  吃过晚饭,沈微行便进了沈扶桑的房间,一直到深夜都未出来。
  而沈微止房中的灯火,很早就熄灭了。
  丁闲终于忍不住,起来披衣,直接走去沈扶桑房间,敲门。
  “没有上锁,进来吧。”
  答她的是沈微行。
  推门进去,见沈微行正在幽微的灯火下写字。
  沈扶桑躺在床上,面孔朝里,不看她一眼。
  丁闲走过去看那厚厚一叠字稿。
  “乾、兑旺于秋,衰于冬;震、巽旺于春,衰于夏;坤、艮旺于四季,衰于秋;离旺于夏,衰于四季;坎旺于冬,衰于春……”
  又拿一张看。“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万物而化光。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积善之家,必有馀庆;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辩之不早辩也。”
  ——俱都是玄学中最为基础的要义。
  她静静写来,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丁闲便坐了下来,一张一张看下去。不知道为何,在如此深夜之中,这些基础的道理,竟一字一句,流入了丁闲的心底。
  星辰朗朗。
  沈微行写了一夜字。
  天色微明。
  丁闲看得半梦半醒,扑在了妆台之上。
  沈扶桑终于翻身,起来。
  她高挑,比沈微行还高了些许。
  五官漂亮,眉梢眼角向上斜飞,自有一种顾盼的神气。
  她忽然伸出手,紧紧抱住沈微行,紧得双臂都不住颤抖。
  沈微行放低笔,揽她入怀。
  “大小姐,是辛夷……辛夷姐姐模拟我笔迹的,是么?”她伏在沈微行耳边,轻轻问。
  “都过去了,不重要了。”沈微行柔声劝慰。
  “姐姐想要我做个贤妻良母,平安度日……大小姐呢,大小姐想我做个什么样的人?”
  沈微行抚摩她美丽的长发,“想你离开这里,海阔天空。”
  “那,我便离开这里,海阔天空。”沈扶桑有些贪婪地享受沈微行的怀抱,“扶桑想要做个像大小姐这样的人。”
  “……我不快乐。”沈微行声音极低,“你要过得比我快乐。”
  沈扶桑珠泪簌簌而落。“是。我会过得快乐。”
  她缓缓捧起沈微行的脸庞。
  沈微行的面容,似一把刻刀,刻在她心里,从心尖,到心底。
  沈扶桑慢慢接近。
  本能地接近。
  想要去触碰……触碰她的皮肤,她的唇……
  沈微行没有拒绝。
  只是闭上了眼睛。
  沈扶桑逼近又逼近。
  忽然错开去,将脸贴在她脖颈。
  “我便上报国师,经此一事,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对沈骏眉真的有情,请求去了沈姓,嫁给沈骏眉做亡妻。这样便能离开沈府。沈骏眉祖籍是蜀地,我便可以扶灵的名义去蜀地看看……听说五月里花重锦官城,扶桑颇为向往哩。”她瞬间已经开心起来,眉宇间都是飞扬的活力。“大小姐,我本姓夏……要是有一日你听说了一个叫夏扶桑的女子,千万要记得,就是我。”
  刚刚从瞌睡中醒来的丁闲,讶然看住眼前两个长身玉立的女子缠绕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图景。
  ——人世间,总有一些事物,当你映入眼帘,便知是美好,绝非罪恶。
  丁闲补眠到第二日下午。
  起来吃过东西,泡了个澡,见沈微行房中似有动静,便跑过去。
  “大小姐。”
  “醒来了?”沈微行看起来颇为疲倦。
  丁闲见她床铺未动过,“早上我去睡觉之后,大小姐没睡么?”
  “没有,我去火铃别业请安了。”
  丁闲猛然想起来,“对哦,若不去的话,公主又要罚你……但请安回来之后怎么不睡一会儿呢?大小姐身体虽然好,也禁不起老这样折腾。”
  “之后我又去看了看阿娇。”
  “咦?”
  “她长那么大了。”沈微行比了比长短,“你有空亦去探探吧。”
  退了出来,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头。恰好沈微止回来。“小闲,冲儿捎了些点心。”
  沈权冲带来的点心是街上制的,风味同沈府厨房中的不同。
  丁闲吃了两块。
  “好吃么?”沈微止温柔问。
  丁闲想了想,又想了想——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品出一丝味道来。
  终于忍不住将想问的问了。“大少爷有没有怀疑丁闲之处?”
  “没有。”沈微止毫无犹豫回答。
  “……那,大小姐呢?”丁闲很担心地看了看那边。
  沈微行的房内一点动静也无。
  沈微止静静看住她坐立不安的神态。“你可以亲口问她。”
  “好。”丁闲端住点心,“她应该未吃午饭,顺便拿给她。”
  “不是现在。”沈微止立即阻止。“让姐姐睡一会。”
  丁闲极其敏感,“怎么了?”
  “昨日之事,公主赐了你四十藤。姐姐替你去领了刑责。”沈微止沉默了片刻,终于据实相告。
  丁闲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手中点心被生生抓碎。
  “——为什么?大小姐,为何要替我?……丁闲并非身娇体贵,也不是弱质千金。我承受得起!”
  “她是替你,你又是替谁?此房之中,荣辱一体。——你若要问她信不信你,这便是答案。”
  丁闲喃喃,“可是,既然罚的是我,便让我承受便是。她已经忍受了很多痛苦……我是血肉之躯,她亦是。我不要承这样的情。”
  “很好。”沈微止冷笑。“你不要承情,那你去。存诫堂的人若得授意,下起狠手,以你的根基,后果可想而知。……紫微阁已经有一位长眠不醒的夫人,也不怕再多一位瘫痪残废的妾室。”
  丁闲整颗心都抽起来,“是,我根基浅。但是大小姐根基再深又能怎样?我来这里还不到两个月呀!加上公主赐的杖责,就是三次刑罚。她从小到大到底捱了多少打?还要再捱多少次?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人为她求过一次情、说过一句话?……这种日子,又要到何时才有个尽头?”
  “丁闲。”沈微止打断她,“你想听我说一些事么?”
  丁闲被他气势震得生生闭上了嘴,原本激动的情绪被迫平静下来,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