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无极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没意外的话，三年内我就闭关结婴。那颗九龙神丹，会送到你手上，如果你结婴太晚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把罗家吞了！”
  说完，他站起身。
  “等等。”周玄英刚刚迈出脚步，听到罗无极的声音，她向徐正所在的方向瞟过一眼，“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他们吗？据我所知，几天前，白家封了高湖城，结果被人闯出去了，就连白长生都没能把人拦下。”
  周玄英侧过头，注视着她。
  罗无极的视线与他相触，脸上似笑非笑：“闯出去的到底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不过，这两个人来得太巧了！”
  “修为不对。”周玄英说。
  罗无极笑了起来：“易容伪装，不是很寻常的事吗？别以为你修为高，就能看透所有人，五子湖的天才都不止你周玄英一个，何况大梦泽，何况沧溟？”
  周玄英闭口不言。
  罗无极扬了扬下巴：“难道你不想知道，谁给你戴了绿帽？”
  周玄英道：“就算白家现在有脸把白长真送过来，我也会让他们没脸！”
  罗无极像是没听到，继续道：“这两个人是不是，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是的话，对我没损失。是的话，敢在闯出高湖城后回来，必然艺高人胆大，那就有热闹瞧了！”
  沉默许久，周玄英道：“我还不是白家的女婿。”说罢，背过手走了。
  看着周玄英走远的背影，罗无极脸上没有任何笑容，自言自语：“这么丢脸的事，你当然不会替白家出头。明明白白地把野心放在我面前，是顾全多年交情，还是要让我慌张？”
  许久之后，罗无极无声地叹了口气。太熟悉的两个人，交起手来就是这样，好像对方的心思自己全都知道，又好像全都不知道。
  “罗道友和周道友关系很好啊！”看到周玄英和罗无极在潭边交谈，灵玉状似感叹地说了一句。
  她侧边那棵树上，高坐在树干上的华服青年忿忿道：“什么好？只不过认识久而已！”
  灵玉转头看着华服青年：“段道友？”
  这青年正是段平威，灵玉转一圈后发现，这里是观察水潭动向最好的地点，而段平威就蹲在这棵树上。
  看起来，这段平威是罗无极的一号仰慕者，而且并不是很有心机，想套话，这种人最合适了。
  于是，她故意说了这么一句话，果然引来了段平威的答腔。
  在灵玉的刻意此导下，话题很快从周玄英和罗无极身上扯到他们背后的家族。
  “……姓周的最无耻，那边早就跟白家定下婚约，这边还跟无极勾勾搭搭！”
  “喂，这样说你的心上人不好吧？”灵玉坐得比他还高，居高临下地看着段平威。
  “我说姓周的，又没说无极。”
  “勾勾搭搭可不是单方面的事。”
  “……”段平威瞪着她，既不想认输改口，也不想就这么走人。找到个人吐苦水不容易啊，五子湖就这么大，那些人听到不笑话他就不错了。
  “对了，”灵玉装作不解地问，“白家是哪个？莫非就是高湖三杰……”
  “不是他家是哪个？”段平威从鼻中哼出一声，“亏得白长生总是眼高于顶，还不是去抱周家的大腿了！”
  这孩子还真是满腔怨气，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发泄吧？
  “不过……”段平威露出了笑意，“周家也真是可笑，屈尊让周玄英去娶白长生那个还没结丹的妹妹，居然还被戴了绿帽子。”
  “咦？”灵玉满脸好奇，“为什么会被戴绿帽子？”
  能够嘲笑周玄英的机会，段平威是不会放过的，于是详详细细点滴不漏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她……
  天黑下来，品珍会终于结束了。期间比试玩乐自不必说，总的来说，还算和谐。送客之时，罗无极非常热情地告诉灵玉他们，近日会有交易会，到时一定派人送上请帖。
  回到洞府，门一关上，灵玉和徐正便各施手段，确认两人身上没有被做下手脚。
  大梦泽的世家，历来勾心斗角，他们不担心别的家族会为了白家为难他们，但要提防有人别有居心。
  “你那边什么情况？”灵玉首先问。
  “情况不错。”徐正隐藏不住满脸得意，“打听到的比我料想的还多。你呢？”
  “还行吧。先说你的，白家的事打听清楚了吗？”
  “当然。”徐正神秘兮兮地凑近，说道，“白家那个登仙泉，确实有突破瓶颈的功效，不过据说几十年才能用一回，而且毕生只有一次起效，若非白长生短期内不可能结婴，白家万万不会答应周家的条件。”
  “几十年用一回，毕生只有一次？这登仙泉的药效到底从何而来……”
  488、来把刀
  泉水之类的药效，多半像灵玉所住的天池峰的温泉一般，短期内看不出效果，但若长期浸泡，却能很好地温养身体。
  登仙泉却与之相反。它有短期内助人突破瓶颈之效，可却只能几十年用一回，与寻常的药泉不大一样。
  “这听起来倒像是灵药一般……”灵玉喃喃道。灵药生长到一定阶段，有了足够的药效，被使用了，药效不足，便要培养十几年，重新聚集药效。
  “你说，这登仙泉里，该不会长有灵药一类的东西，才会具有这样的效果吧？”
  徐正想了想：“不无可能。”
  “若是这样的话……”灵玉向他瞟了一眼，两人嘿嘿笑了起来。
  想找白家的麻烦，有什么比破坏登仙泉更让白家不爽？若是能从中得到好处，那就更好了。
  当然，这事得好好谋划。登仙泉对白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必定戒备森严。如果没什么漏洞，他们没必要冒险，出出气就行了。能够顺手牵羊，当然不能放过。
  灵玉想了想，问：“你觉得，我们俩现在的身份安全吗？”
  徐正不明白她的话：“什么意思？”
  灵玉说：“我们来的时机太巧了，就算他们认不出来，也会对我们心存提防。”
  徐正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你说的有理，不过我觉得，这一点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
  “什么意思？”
  徐正贼兮兮地笑：“大梦泽的世家，是什么好货色吗？周家和白家明明决定了要联姻，可周玄英和罗无极之间的关系，也太亲近了吧？”
  “你是说，他们之间有私情？”灵玉疑惑，周玄英和罗无极很亲近，有眼睛的都看得到，但要说他们有私情，完全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有私情还是有交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徐正捏了捏拳头，阴阴地说，“周玄英在玩左右逢源。”
  他说完了，扭头一看，却见灵玉盯着自己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徐正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有什么问题吗？”
  灵玉若有所思：“多年不见。你进步很大啊！”
  徐正嘀咕：“什么意思，好像我原来很弱似的……”
  灵玉不跟他争辩：“会不会周玄英在周家做不了主？他跟罗无极是私交，跟白家联姻是周家家主的主意。”
  “不会，”徐正毫不犹豫地否定这个可能，“白家和罗家都有这个可能。但周家没有。”
  “为什么？”
  “因为周家的家主早就不管事了，周家真正拿主意的人，就是周玄英。”
  灵玉乍闻此事。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若是如此，罗无极怎么会……”罗无极一看就是很有主见的人，她若是知道，怎么会允许周玄英玩这套呢？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周玄英和罗无极之间，不仅仅交情好这么简单，其中的利益纠葛。肯定也很麻烦。”
  灵玉略微一想，明白了：“你是说，我们可以混水摸鱼？”
  徐正点点头：“几大世家之间关系复杂。就算他们觉得我们身份可疑，也不会有什么反应，顶多提防着。”
  他们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事实也验证了他们的猜想。
  “如果他们没有起疑，那就算了。如果他们起疑了，罗无极请我们去，那肯定有她的目的。她并没有为难我们的意思，就连周玄英也对我们不闻不问，可见他们本身并没有敌意。那这个目的到底是什么？”
  “看看我们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对他们有影响？”
  徐正点头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这说明他们的态度，只要事不关己，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甚至看个热闹，搅和一下。”
  “所以，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他们想看热闹，就让他们看热闹，说不定他们还会顺手递把刀子来。”灵玉接过话。
  “对！”徐正抚掌，“我们没必要遮遮掩掩，适当地露出一点意图，他们反而会给我们方便。”
  说罢，他被灵玉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你干什么？”
  “没什么。”灵玉笑眯眯，“大有长进，想必昭明剑君会很欣慰。”
  徐正哼了一声没说话，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得意。
  当然，他们真正的意图却不能透露出来。不说别人，周玄英很快要用登仙泉晋阶，他不会容许别人破坏。
  这件事要把握一个什么样的度，还要他们自己小心摸索。
  几天后，罗家店的管事送来请帖，告诉他们，半个月后有一次结丹期的交易会。
  灵玉和徐正应下此事。随后，两人各自出门应酬。
  品珍会上，两人各自认识了一些当地结丹修士，已经约好时间上门拜访。
  时间就在两人交际来往中过去了。这半个月来，他们跟本地修士来往得热闹，白家反而安安静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品珍会上那位名叫芊芊的女修，所在的亦是一个中等世家，姓左。
  五子湖的世家中，左家和段平威所在的段家，也算是实力不错的中等世家，目前来说，并不比白、周、罗差多少，但因为白长生、周玄英、罗无极这三个人的存在，下一代必然会有所不及。
  在此之前，段家想让段平威娶罗无极，而左家却是谁也不靠，与各家交好。
  白、周两家意欲联姻，形势一下子变了。段家仍然想娶罗无极，左家却偏向了罗家。
  如果白周两家联合，那么其他世家联手，才能与之持平，不然，等到白周两家独霸五子湖，他们只能在夹缝中生存。
  “喂，你那位小情人现在怎么样了？”去交易会之前，灵玉问。
  徐正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你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虽然说你并没有骗她，可她因为这件事被家族责难，你是男人，总不能完全不管吧？”
  徐正转开头，一脸烦恼的样子。他要知道怎么办就好了，一方面，他不想再与白家姑娘纠缠下去，另一方面，又觉得什么也不干直接走人，自己心里过不去。
  “我知道你在烦什么。”灵玉说，“这件事你不好做，我可以帮你做，所以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正诧异地转回来：“帮我做？”
  灵玉点头：“对！你想怎么安置白家姑娘？”
  徐正纠结了，他吭哧半天，说道：“我希望她以后好好当她的白家大小姐，别再记着我了……”
  灵玉便问：“那你呢，你自己已经忘记她了吗？”
  徐正叹了口气，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我跟你们不同，在你们心中，涉及感情，必然是独一无二的。可我，只是看到一个姑娘，会觉得喜欢、心悦而已。就像他说的，我所爱慕的，只是声色。但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随时可以抽身，不会无可替代。遇到一个姑娘，分享一段经历，离开后，也不会一直惦记。也许你不太能理解，我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要不然他怎么总说我看见女人走不动道呢？”
  灵玉默然。徐正说的他是谁，她当然知道。尽管她和徐正行事合拍，但在本质上，她和徐逆所持的态度更一致。
  徐正说的这种喜欢，她确实不能理解，但这种感情方式，一直存在着。无论陵苍还是星罗，这种露水姻缘比真正的道侣还要多。灵玉曾经以为，是这些人看不破，痴迷于世间情爱，但后来她才知道，他们比她和徐逆看得更透彻。
  执念，本身就是修心过程中需要抛弃的东西。所谓的生死相随，何尝不是一种执念？
  徐正却不是这样，他正视情爱的美好，并且乐意去追求，一旦缘尽，立刻放手，决不执着。
  也许，这样的态度对修士来说更好。不过，灵玉更知道，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修心要修的是自己的心，心不同，态度亦不同。反过来刻意追求这种潇洒的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