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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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 更新:2021-02-18 19:56 字数:4723
雅典娜悬浮在上方空中,同样一言不发。索福克勒斯大概又一次成功地预言了未来,他预见到了现今雅典民主派将来所会遭遇到的命运悲剧。虽然对于这件事的理解,剧作家的原因解释为无法捉摸的命运,但是他同时也表现出了主人公反抗命运的理想,也从侧面表达了自己对这种坚强意志的追求。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才会给人如此悲剧刻骨的感觉?
“我明白了。”伯里克利站了起来,一手放在索福克勒斯肩膀上,语气偏向沉重。“无论结果怎样,我都会坚持下去的。为了我们自己,更为了雅典。”他这么说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毅然决然的神色。
索福克勒斯抬头望着他,说出了他考虑很久的计划。“让我加入你们吧。”总不能让他坐看他的朋友们一个个为之献身,而他自己却只是一个旁观者。
“不。”还没等伯里克利表态,一直缄默的菲迪亚斯突然开了口,而且开口就是阻止。“你忘记你之前的许诺了?关于再胜出戏剧比赛三十年?所以其他范围的事情,交给我和伯里克利就行了。”替他们活下去吧,就算面对的大概是后头除了斯巴达之外波斯人的入侵,他也不能让索福克勒斯拿他还剩下的二十多年生命冒险。相比之下,他和伯里克利大概只有接下来的一两年了,虽然伯里克利还不知道。
“你也不能……”伯里克利转过头,试图也阻止菲迪亚斯,但是后者坚定地对他摇头:“神庙和雕像都完工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执着的了。而且和索克不同,我是在你之前就被卷入风波的啊,你难道忘记了这点吗?”
伯里克利默默地闭紧了嘴巴。他想要他的朋友们能够安好,除了友情之外,当然肯定还有别的因素在——人死不能复生,他们总需要有人将他们坚持的理念和精神往后传递。大家一起面对困境固然义气慷慨,但是后面呢?不过菲迪亚斯的话他无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菲迪亚斯已经先于他上船了,而且船已经离开了岸边。
看着两个好友的表情,索福克勒斯心情沉重,但他依旧点了点头。他在提出来之前就知道会遭遇反对,可是不这么说的话他真的无法安心。但无论怎么样,现在考虑到最坏的结果是一回事,面对危机依旧坚持又是另一回事吧?“那我们就准备开始吧。顺带一提,苏格拉底似乎也想加入到我们这边。”
“他也想要上战场?”伯里克利反问了一句,然后才发现自己的语气足够惊诧。“那时候可不会有人听他说大道理。”
“谁知道呢?”索福克勒斯摊了摊手。“但是这说明了我们永远不会是一个人,你知道的。”然后他又招呼菲迪亚斯,“人们都散场了,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
同样面临着巨大的危机,但是凡人们依旧有新的同盟。而她呢?她早已不期待这种事情的发生,因为她根本就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自己发下的誓言,怎么能牵连到别人?雅典娜一点也不想看到,有谁因为她的问题遭受莫名的天罚。
正如索福克勒斯的戏剧所表达的,命运的预言做出,所有人拼尽全力,都没办法扭转将来发展的趋势。俄狄甫斯王如此,雅典民主派如此,而她自己也如此。也许命运注定了她要先立下一个誓言,然后在后来与卡俄斯相遇相爱;也许是为了扭转这种局势,她选择了遗忘,而他选择了放手。但既然能第一次爱上,后面也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虽然她并不相信命运,但此时也忍不住在想,也许一开始的时候,任何事情就都已经注定,并且无法改变。
想到这里时,雅典娜抬头看了看夜空。它看起来和以往无异,但客观地来说,任何平静都是暴风雨前的暂停,只是间隔或长或短而已。她所能做的已经做完,也许就该等待着接下来的考验了。
此时的雅典娜还不知道,其实考验早已开始,只是她被蒙在了鼓里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我一开始就谋划的地方了~
☆、第三十六章 战争爆发
即使如此;时间依旧在不急不缓地流逝着。在阿戈拉市场上的各种流言一日胜似一日时,一匹快马急报带来的消息证实了人们的猜测。底比斯进攻普拉提,而他们后面所代表的分别是斯巴达主导的伯罗奔尼撒联盟和雅典领导的提洛同盟——
战争开始了。
雅典的海军实力远强于陆军;军方高层为此制定的计划就是将大规模战争都转移到海上。与之相反的,斯巴达陆军远强于海军,采取的策划就是大兵压境,侵扰雅典附近的乡下地区。
这说起来像是不入流的手段;但是雅典方面很快就发现,农民们好好地种地;但收获都被斯巴达抢走了。这直接导致了新一轮坚壁清野计划的提出,雅典高层要求所有人都进入城墙以内避难。由于之前已经做了相关的准备,食物不是大问题;就是地方实在太小了。本来雅典城里就已经人满为患,这样一来,很难保证每个人都有舒适的生活空间。
“人太多了。”雅典娜在天空中看着下面的人群,不乏忧虑。“就算食物和水的量足够,但是时间长了肯定会不新鲜的。”这是一个潜在的祸源,如果一直必须待在城里不能出去的话。
卡俄斯望了望远处斯巴达的军队。他们盘旋在阿提卡地区,时而进击时而后退,这种扰敌策略令人防不胜防。农民们也想回到自己的田地上,可是没过几天又会被骚扰,完全无法进行正常的生产种植。“只要你说一句想要管……”
“不。”雅典娜果断地打断了他。“我知道我们都能做到,但我不要你去冒险。”他们当然可以改变凡间的事情发展走向,但就算是卡俄斯,也不能这么肆意妄为,比如说在凡人的事务中随便插上一脚。越大的权力意味着越大的责任,他们都明白这点。
卡俄斯凝视着她漂亮的灰色眼睛。那里头依旧是他最喜欢的清澈和坚定,一瞬间心里就软了下来。他愿意看到雅典娜一切安好,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着痕迹地把手往后掩了一下——他一贯都戴着手套,这真是个好习惯。“要出城去看一下吗?看看到底到什么程度了?”他建议道。
雅典娜也正在远眺,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闻言点了点头。实际上,自从上次从奥林匹亚回来以后,她就意识到,现在的斯巴达国王阿希达穆斯二世绝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
事实也正是如此。等到他们到达的时候,一脸胡子的斯巴达国王正在营地里和他的将军们一起讨论局势。
“雅典人都跑掉了,这样我们一点成果也没有。”
“不如强攻吧?雅典的城墙也不够高。”
“如果照现在这样围堵下去的话,我们自己后勤也要跟不上。”
“是啊,别还没到把雅典人围死,我们先筋疲力尽了。”
斯巴达人的传统就是热血、尚武,绝大多数人都有一股子不怕牺牲的冲劲儿。就比如说现在,大部分人都倾向于感觉现在的战争局势不够激烈,不能充分激发将士们的热情。
然而阿希达穆斯二世可不是一个空有肌肉的莽夫。“雅典人躲在城里,就是我们的目的。”他沉声道,声音不大,却足以压过那些纷杂的质疑。“他们能躲得了一次两次,躲得了一月两月,但是时间长了呢?当然,伯里克利肯定准备好了粮食和清水,但是你我都知道,就算人们不嫌弃越来越不新鲜的食物,依旧能发生别的问题——那么多人在一起,整天无所事事,能做什么?”
众人噤声,面面相觑。很多人在一起能做什么?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呢?一个年轻的男人脸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你是说流言吗,父王?”
“说得好,阿基斯。”阿希达穆斯二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情。“一个人抱怨无所谓,两个人抱怨无所谓,但是许多人一起呢?”
“听说雅典已经在内乱了。”又有人补充道。
阿希达穆斯二世这次没有继续说下去,而只是用非常镇定的目光打量其他人。在这种“你们应该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目光的注视下,他们也都真的想到了最可能的结果。
雅典不是全民议政吗?但是在其中能有准确分辨力的人又有几个呢?只要有烦躁、恐慌、不信任这样的负面情绪,基本上没有人能控制它们的传播。而且雅典内部一直有人觊觎大权在手的伯里克利,这种机会简直就是再好不过了——在人群中散布谣言,削弱人们的信任,煽动群众情绪,趁机夺得雅典大权。
想到这里的时候,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心知肚明的笑容。内乱大概不会持续很久,但这绝对是个很好的软肋。打一个强盛的雅典联邦不容易,但是打一个分崩离析的雅典城还不容易吗?
阿希达穆斯二世满意地发现反对的声音消失了。他转头望向雅典的方向,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他知道伯里克利上台以来为雅典做了许多事情,但人们在某些时候——比如说被战争阴云所遮蔽的时候——是完全不会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的。伯里克利的父亲赞迪波斯就是个前车之鉴,而伯里克利还要重蹈覆辙吗?
雅典娜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阿瑞斯没到斯巴达可真是个遗憾。”她这话半真半假,因为阿瑞斯打仗的确不错,但同时没有任何政治敏感性。阿希达穆斯二世在这点上完全超越了阿瑞斯,他准确地估量了人心的险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伯里克利想要做的事情和他那种愿意为雅典奉献一切的心情,这也就为后头发生的事情埋下了种子。
“也许是,不过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卡俄斯回答道,然后又说:“伯里克利在做之前就已经预料到最坏的结果。当然,有些事情不能急躁,但是凡人的生命怎么看都只有那么些年。改革和理想都是好的,但同时也都必须为之付出代价。这代价不可避免,只有是自己和别人的区别而已。而越早做出这样的选择,就能越早开始新的时代。”
“那也就是说,他只要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事情能够无愧于死亡就行了?甚至以他所早能预料到的死亡方式?”雅典娜轻轻地反问。伯里克利不是料不到这点,而是料到了也无所畏惧。他愿意慷慨赴死,只要雅典能够强盛,他所期待的精神能一直流传下去。这让她突然想到了面前的男人,他也曾经说过,他和伯里克利是一种类型的人,所以才能成为朋友。
雅典娜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她暂时没明白它来自何处。她曾经询问过关于她自己破坏誓言可能会有的后果,但是对方只模棱两可地安慰了她。如果真像她所预料的一样……她仔细地打量着卡俄斯,试图在对方身上找出什么不对。
“看什么呢?”卡俄斯察觉到她的视线,只问了一句。所有的事情都在他预料之中,雅典娜的反应也不例外。他一贯都让事情自己发生,但这时候却有点想要改变点什么了——不是他所遭受的力量反噬,而是希望雅典娜永远都不会知道。不需要波澜壮阔,不需要誓死无悔,他所期待的只是她能好
☆、第三十七章 修昔底德
相对于斯巴达的围困策略;雅典方面也提出了相应的应对方法。坚壁清野只是其中一项,舰队工作才是重中之重。雅典城郊固然是战场,但是整个伯罗奔尼撒半岛都笼罩在战争阴云下;雅典海军自然也有很大的发挥余地。斯巴达也知道这一点,他们在陆地上的确占有优势,但是这种优势还没有到能封闭雅典港口的程度。他们没有足够的海上力量来与雅典抗衡,所以只能眼睁睁地坐视雅典海军的排桨船一条条地出海。
伯里克利在军队出发前做了一番鼓舞人心的演讲;索福克勒斯和菲迪亚斯都在下面听着。他们附近就是士兵,能更好地观察到他们的反应。虽然阿戈拉市场上流言纷飞;但是幸好士兵们看起来依旧有向前的热情。毕竟雅典依旧是爱琴海上的霸主,说没有信心、觉得会输给斯巴达人简直就是玩笑话。而且伯里克利一向雄辩,他聪明地在演讲里将靶子引到了科林斯人的喜怒无常上;声称他们要为他们的贪婪付出代价,而没有抨击雅典内部的问题。毕竟大敌当前,他们不需要内乱了,是不是?
“他真是个斗士。”伯里克利演讲完毕后,菲迪亚斯听得他背后传来这么一句。他回过头,就看见哲学家正挑着一边眉头望着他。
苏格拉底也在出征士兵的行列中,刚才那句话正是他说的。他看到菲迪亚斯回头,又说了一句:“你觉得呢?”
苏格拉底很少用这种语气征询别人的意见。因为实际上,他和伯里克利一样雄辩,否则也就不能成为雅典城以至于希腊世界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