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匆匆      更新:2021-02-18 19:56      字数:4727
  “照你这么说,那我一定被压死了。”卡俄斯打趣地说。他嗅着鼻尖的发香,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色。“但我很高兴,在那之前,可以听到你这一句话。”
  雅典娜挣脱他的怀抱,转身看着他。两人的脸越来越近,最后的距离消失在贴合的唇里。
  作者有话要说:命运的小轮子嘎吱嘎吱转动了~
  ☆、第三十四章 奥林匹亚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在这段时间里;雅典娜过得还是比较愉快的。因为除了她之外,奥林波斯山上只有一个神跟了下来,就是阿瑞斯。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证明自己;至少在大半年里都没有听说他在军队里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没错,亚西比德已经进入了雅典的步兵方阵队伍,担任其中一部分的统帅。必须得承认,阿瑞斯本身还是有一定军事才华的;尤其在上面没人压着的时候。但同时,他树立敌人的功力和他的军事能力成正比。雅典是民主政治;他无法做到一手遮天,这也就注定将来无法避免被排挤的下场——战争真的到来时,民众的情绪极其容易被煽动;从而做出错误的选择。
  但现在,表面形势看起来很平静。比如说,位于厄利斯的奥林匹亚今年依旧照常举行运动会。阿瑞斯刚知道的时候,兴冲冲地想找雅典娜再比试一番;结果他这一找才发现,雅典娜已经不在阿克罗波利斯圣山上了。更糟糕的是,他还发现,他根本不知道雅典娜这次找了一个什么新身份。
  ……他下来以后到底在做什么啊?
  而这时的雅典娜早已经过了争议正盛的迈加拉,以及在它后面所代表的科林斯,然后就是广阔的阿卡迪亚,最后才是目的地厄利斯。毫无疑问地,她现在的脚站着的是斯巴达领导下的伯罗奔尼撒联盟的土地。她一向对凡间的事务有兴趣,奥林匹克运动会也算是一件。只不过想到越来越近的战争阴云,她就觉得兴趣似乎消失了。
  “这届运动会开始的时候,默冬将会公布他所研究的一套新历法。”卡俄斯非常及时地岔开了话题。他知道,雅典娜也知道,有些事情无法避免,但想到的时候还是无法不忧心忡忡。
  雅典娜很好地收拾了自己的表情和语调。“真令人期待。”然后她侧了一下头,毫不意外地发现高大的宙斯雕像正立在远处,再后面的背景就是奥林波斯山。换做是她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她大概会称赞一下对方,不过现在还是算了吧——何必特别提出来膈应两个人呢?
  卡俄斯的确也不想提。他只侧了侧身,说道:“伯里克利也来了。”
  雅典娜发现这话说得没错。因为在他们身后,正有两人走过来。“伯里克利和……阿希达穆斯二世?”她有点儿吃惊。“他们原来认识?”
  “还认识很久了。”卡俄斯补充道。他拉着雅典娜的手,按照之前的步伐速度往前走。在伯罗奔尼撒半岛,并没有像雅典一样的、不允许女性抛头露面的风俗。所以雅典娜和卡俄斯化作了普通人的样貌,随意地在奥利匹亚的宙斯神庙和比赛场地之间的林荫道上散步。
  能有这种闲心的人可不多。他们是神也就罢了,伯里克利可一向是个大忙人,另一位也一样——阿希达穆斯二世,现任斯巴达国王,统领着整个伯罗奔尼撒联盟。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见面,显然只有一件事可以谈。
  “……当然,首先要谢谢你能来,伯里克利。”阿希达穆斯二世说。“我听说你签署推动了《迈加拉法令》,还以为这次肯定要赴空约了。”
  “如果你选的见面地点是斯巴达,那我就肯定不去了。”伯里克利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雅典娜觉得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厄利斯虽然在伯罗奔尼撒联盟里,但由于它是最大的奥林波斯山神灵崇拜地,一贯在战争中采取中立态度。
  阿希达穆斯二世哈哈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他说,随即降低了声音。“你确定要开仗吗?不能避免?”
  “你还真是一贯的直接。”伯里克利的语调依旧是毫不意外。“科林斯不会妥协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寻求你们的帮助了吧?”
  两对人的步速都不快,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在慢慢缩小了。雅典娜可以装作随便地瞥一眼,然后就看到了她之前没仔细看过的斯巴达国王。
  阿希达穆斯二世看起来完全对得起斯巴达国王这个称号。他蓄着胡子,肌肉虬结,只不过眼睛里闪着的光芒显示,他绝对不仅仅是个武夫。“我们是同盟啊!”他爽快地说,“不帮忙的话,那其他首领可就要说我办事不利了。只不过,真的不能调停吗?”
  伯里克利站住了脚。“你这话和科林斯那边说过了吗?想必他们也拒绝了你的建议吧?”
  阿希达穆斯二世也站住了,表情显得有些无可奈何。“说真的,伙计,你们最近的外交政策太强硬了。我听说,你的好友、雕刻家菲迪亚斯,也是坚定的主战派?”
  “那是因为他和我一样,希望看到雅典的强盛。”伯里克利不假思索地反驳道。当然了,他的政敌们这次又用了老一套的诬蔑——口口声声说菲迪亚斯盗用了神庙后面的金子。哼,别人不知道,菲迪亚斯他还不知道?一个恨不得全身心扑在守护女神上的人,怎么会对女神神殿里的财物有所觊觎?
  “看起来的确有难度。”阿希达穆斯二世摊了摊手。“我确定你们无法放弃爱奥尼亚海,也无法放弃海上舰队霸权。至于与迈加拉和解就更不可能了,你们三十年前就闹翻了,是不是?”
  “我不介意你把这几点再和迈加拉或者科林斯再陈述一遍。”伯里克利冷静地回答。“或者他们会得出一个结论,雅典和克基拉的防御协议破坏了之前我们签订的和平条约,这样就有理由开战了。”
  在前一次的伯罗奔尼撒战争时,科林斯战败,转而开始建立海军。雅典高层普遍认为这是个危险的信号,所以在去年和克基拉签订了和平条约。雅典拥有整个希腊地区最强大的海军,殖民地遍布爱琴海沿岸。而克基拉紧随其后,海军力量位居第二。这显然能提高提洛同盟的影响力,雅典变得更强大了;相对的,伯罗奔尼撒联盟就不会觉得这是件好事,他们就会坐立不安了。
  阿希达穆斯二世露出来一个苦笑。“你很理智。看起来我什么都不用说了。”
  “其实你早料到了,有些事情不可避免。”伯里克利犀利地指出这一点。“所以相对于避免战争,我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还要做无用功?我可不相信,战争开始的时候,你会不竭尽全力。”
  “我只是觉得需要做一些努力。如果什么都没做就放弃了的话,我不能说服自己,‘事情本就该这样发生。’”阿希达穆斯二世回答。“只是我相信你们是在为雅典自身考虑,他们都不会相信——他们觉得这肯定已经影响了提洛联盟和伯罗奔尼撒联盟之间的力量均衡,现在放任的话,将来就要自食其果了。”
  伯里克利的脸色一直很严肃,但听到这话的时候,他稍稍地动容了。“别把我设想得太好了。”他说,“我不会介意推动梭伦体制到你们那里去的。”
  “你这是想把我推下国王宝座啊!”阿希达穆斯二世夸张地说。但与此相反,他眼睛里毫无笑意。“但直到它真的发生,我都不会放弃的。”
  这话把他的意图表达得很明显了。在战争爆发之前,他会全力阻止可能;而如果真的爆发,他也不会对雅典手下留情。
  “那就意味着我们下次见面是在战场上了。”伯里克利说,伸出手:“最后来一次和平的握手吧。”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有些可能像是奇迹发生,有些可能则像是命中注定。在这件事上,和平是奇迹,战争是必然。
  阿希达穆斯二世沉默地盯着他。然后他也伸出了手,重重地握了上去。然后两人各自离开,丝毫没注意到他们的谈话已经被全部听去了。
  沉默半晌。
  “……索福克勒斯曾经让我产生一种感觉,他能看到很难注意到的地方,实际上却只是误打误撞而已;而伯里克利,他是不是已经做好……”后面的两个字雅典娜说不出口。因为那太残酷了,为了他所热爱的城市,他不介意牺牲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雅典的强盛。
  “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卡俄斯说,轻轻地抱住了她。一个是在军事、政治和经济方面,一个是在文化、艺术方面。领域的确不同,但他们目标相同,所以才会成为生死之交。
  雅典娜抬起眼睛看他。她想问,她什么时候会遇到天罚,但是没说出口。就连凡人们都知道,不想要看到的一些事情注定要发生。所以她最终只是安静地靠了过去,听着对方的心跳声。也许幸福只是一瞬间,但也就像刚才阿希达穆斯二世说的一样,不尽力到最后,怎么知道是什么结果呢?
  ☆、第三十五章 俄狄甫斯
  因为这件小插曲的发生;雅典娜原本就不高的情绪完全就没有了。卡俄斯察言观色,建议他们干脆回雅典去。与其做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待在事情将要发生的地方总觉得让人安心一点。雅典娜同意了,他们也因此再次错过了阿瑞斯——他正在往奥利匹亚赶来,两拨人恰恰交错而过。而且,因为某些主观和客观的原因;他在之后的大半年里都没有找到雅典娜,一怒之下干脆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步兵方阵的训练里。
  等到布谷鸟在橡树枝头鸣叫的时候;又一年早春的酒神节开始了。因为《迈加拉法令》的签订,提洛同盟和伯罗奔尼撒联盟之间局势非常紧张,双方都在紧锣密鼓地为战争做准备。伯里克利和菲迪亚斯主战;他们的政敌就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分化原本支持他们的民众。从之前的菲迪亚斯窃取神庙黄金事件,到后面则干脆暗示伯里克利签署《迈加拉法令》只是为了避免公众掐到他身上、好让他继续连任雅典将军……这种战前气氛无疑很不利,先不说实力对比,内讧就先去掉了一半战斗力。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节日的气氛就被冲淡了很多。虽然如此,但有些事情明面上还是必须要做的。比如说例行祭祀,再比如说依旧深受欢迎的戏剧表演。
  今年最受人期待的作品无疑还是索福克勒斯的,俄狄甫斯王。
  国王和王后生了一个孩子,但是先知预言孩子将来会弑父娶母。于是他们把婴儿的脚用铁钉钉在一起,让人遗弃到荒郊野外。但孩子在被野兽吃掉前就先被人救走了,成为了另一边国王和王后的养子。
  孩子俄狄甫斯慢慢长大了,在某次宴会上,他无意中听到了一些不实消息,而后去了圣谕所,也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他觉得他不能对自己的父母做这样的事情,于是悄悄地不告而别,在途中与人起争执的时候不小心错手杀了一个人。然后他来到了一个国家,国王新丧,群龙无首。俄狄甫斯依靠他卓越的能力从底层爬起,得到了人民的爱戴,并娶了前王后为妻。
  然而好景不长,这个国家突然爆发了瘟疫。大家束手无策,只能再次去找先知。先知告诉他们,要解决瘟疫,就必须严惩杀害先王的凶手。俄狄甫斯立刻着手调查,但是最后却发现,那个被他错手杀掉的人就是前国王。而与此同时,王后也从报信人那里知道,俄狄甫斯当年是被人救起的,那时双脚上都钉着铁钉。知道真相的她在自己房里悬梁自尽,而随后赶来的俄狄甫斯用她的金别针刺瞎了自己双眼,并恳求人民给予他重判,凄凉地度过了下半生。
  这情节跌宕起伏,充满了个人的独立抗争,以及神和命运的无上威力。在众人都为这个绝妙的故事鼓掌之时,坐在前排的几个观众都没有动。
  “所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伯里克利似乎没听到散场的人们发出的声响,只慢慢地问。俄狄甫斯并不是有意杀害他的父亲,而且之前也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做出了努力,但是没有成功。他热爱邦国,大公无私;而在真相大白之后,也勇于承担责任。
  “他没有错,错的只是命运而已。”索福克勒斯回答,声音前所未有地低沉。他看了看伯里克利,又看了看沉默的菲迪亚斯,觉得他不用把话说得更清楚了。
  他们三个好友,现在就剩他一个还算安全,其他两个人都深陷泥沼——人们宣称他们该为如今雅典面临的情况负责——外部战争,内部分崩。这就和俄狄甫斯王一样——他们做错了什么呢?忠诚的服务、善良的动机、无私的作为、一帆风顺的坦途,究竟为什么全部走向了反面?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繁盛的雅典,没有人想要看到雅典衰亡!
  雅典娜悬浮在上方空中,同样一言不发。索福克勒斯大概又一次成功地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