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5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1-02-18 19:54      字数:4897
  虽说对这次送来书信的男子并不相识,可又总给龙誉一种似曾见过的感觉,可究竟在哪儿见过呢,她却又如何都想不起来。
  可,重要的并不是她究竟在何处见过这个男子,而是这是一个她并不相识的陌生男子,她不相信阁罗凤会将那么重要的书信交由一个未曾与她谋面的陌生男子送来,若说这男子真是阁罗凤派来的心腹,那么换下青葛的理由呢?若说这男子不是阁罗凤派来的人,那么书信又为何在他手上?青葛又在何处?
  敢在她面前作祟的人,还真是有胆,有意思。
  于是,果不其然,在男子将书信呈上给她的那一刻,一把匕首也向她急刺而来!
  龙誉勾唇冷笑,不自量力,轻而易举地抬起右手,再落下,男子手中的匕首叮的一声掉落在地,继而是他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地,瞬间僵死,然而奇怪的是,男子的嘴角竟挂着满足的浅笑,面上丝毫没有惊愕与恐惧的神色,反倒是奇怪的安然之色。
  龙誉这才发觉到男子方才握着匕首向她刺来时的举动有多么的拙劣,而看他的模样,却又像是身手极佳的人,如此想来便觉得他方才的举动是故作的破绽百出,就好像是……等着她杀了他一般。
  可这世上有谁是迫不及待地送死的?还是这么一副面目安然的模样,难道他真的是期待着她杀了他?可能吗?天下间会有这样的人吗?即便有,又为何要期待着送死?又为何偏偏选择死在她手上。
  就在龙誉为自己心中的疑惑不得而解时,黑泥背着腿脚受伤的青葛出现,青葛在看到已然僵死在厅中的男子时震惊不已也怒恨不已,也是那时龙誉才知道男子名叫顾连风,是二王子诚节的人,看来那阴森森的二王子仍旧不见得南诏好。
  可他既然见不得南诏好,直接杀了阁罗凤不是更直截了当,何必千里迢迢派人来杀她?而且还是个光有好身板而无实用的人来?非但杀了不了她反倒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而且还是个似乎迫不及待等着她取他性命的杀手?
  龙誉即便困惑不解,却也未打算深究,毕竟他已死,而她还活着,想杀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况且她对那个二王子诚节没有兴趣,对他的人更没兴趣,死了便死了,所有想杀她却反被她所杀的人,皆是死不足惜,这个男人亦是如此。
  只是,顾连风这个名字,总觉得似乎在哪儿听到过,可具体在何时何地听到过,她想不起,就像他的人一般,她始终想不起她是否在哪儿见过他。
  连风的出现以及死,得到的只是龙誉稍微的注意,很快便被忘却,就像她的生命里从来没出现过一个名叫顾连风的愚蠢杀手一般。
  在顾连风心里,她是恩人是幻想中的情人是永远无法触及的美梦,而在龙誉心里,他连一个过客都算不上,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何时救过一个名叫顾连风的少年,他的死,在她眼里,与一片树叶自树上飘落而下无甚区别。
  那一年那一天,她救了一个名叫顾连风的少年,却不知那个少年会将她深深记在心里,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一个名叫顾连风的中原少年一直偷偷地爱着她,为了她不惜与同为恩人的殿下反目成仇,为了她不惜将自己的命亲自送到她手里,只因为他不想受他敬爱的殿下所逼而伤害她,所以他选择这样的方法了结自己,既不会伤她也不会伤了殿下。
  可,直至最后,他心中所惦念之人都未有想起他是谁,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想起。
  龙誉永远不会知道,那一年那一天,她救了一个少年,却也在无形中杀了他。
  或许,她从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没救过他,他就不会一直夹在诚节与任何事情之间痛苦地活着,也就不会这么痛苦地了解了自己。
  可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捉弄人这么可笑,让人无可选择,也无从逃避。
  **
  转眼,两年已过,又到了莺飞草长之季。
  两年里,南诏在皮逻阁父子的经营之下,仅短短两年时间竟是由一个动乱之部一跃成为洱海最强的部落,的确不负龙誉所望。
  而那在两年前被镇压下的内讧也没再弹跳出来,一股股余孽势力皆被铲除得干干净净,据说是因为南诏王皮逻阁再一次将二王子诚节贬做平民,并将他驱逐出南诏之后,南诏才这般迅速地好起来的。
  也只有阁罗凤、龙誉以及烛渊三人心知肚明,那是因为吞情蛊的作用,将皮逻阁对诚节的全部情感吞噬掉,才使得他将诚节这一块心头肉完全割舍,否则南诏永远没有平和可言,更枉论变成如今的国力强盛。
  在巫神殿前青翠丛中开出第一朵火红的山踯躅时,龙誉两年来第一次给阁罗凤传信,当然书信是由她口述,由烛渊代笔的。
  当年离开南诏大王子府前,她就已与阁罗凤定下时间,两年,只给南诏两年时间来恢复国力,毕竟南诏的财力根基尚在,且南诏的常备军数量虽然不大且各处皆有分布,但战斗力很强,尤其是精兵“罗苴子”,否则也不能在南诏内政最乱的时刻还能赢得蒙帯徽剑灾灰嗟哪谡嬲镁指春妹裆馅苎杆倩指垂Α?br />
  那么如今南诏不仅恢复了国力,并且还一跃成为洱海的第一强,她与阁罗凤之间的交易就该进行下一步了,毕竟她给自己定的三年就剩下最后一年而已了,她不能等,苗疆也不能再等了,她要将苗疆境内的所有大唐军兵统统驱逐干净!
  龙誉将烛渊写好的书信捏在手里,却又思前想后地拿捏不定让谁人去送这密信了,虽说身边人都可相信,但却不代表都能让他们知道她与南诏间的交易,于是便来来回回地在烛渊面前走动,看得烛渊烦不胜烦,末了嫌弃道,让黑泥小娃去。
  龙誉一怔一惊再一喜,立刻欢快地搂住烛渊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一口,猛夸几声阿哥真聪明,而后找黑泥去了。
  而后,阁罗凤快马加鞭地赶到苗疆王都时已是半月之后。
  龙誉亲迎了阁罗凤之后,只是小小地与他寒暄了一番,便即刻命人上了酒菜,权当做给他接风洗尘,并让他好好休息一夜,所有事情翌日再谈,阁罗凤也不推拒,毕竟他一路快马加鞭而来身子乏得很,必须好好睡上一觉才把精神气恢复。
  于是,阁罗凤大快朵颐地享用了龙誉命人为他准备的饭菜之后,冲洗一番身子便沉沉睡了去,次日辰时,在黑泥的带领下来到了军议厅,阁罗凤看到厅殿门楣上苗语书就的军议厅三字,微微震惊,而后神色庄肃地踏了进去。
  他们之间的交易,终于要真正开始了。
  偌大的军议厅冷冽庄肃,只见面对着大门的一面墙上垂挂的是可墙大的苗疆地形图,前置一张长方桌案,当为主帅之位,右边一面墙则是如今天下形势的地图,东为大唐西为吐蕃,中间为苗疆,西南为洱海,右面墙前整齐地摆放着兵器架,其上插着打磨得锋利的格式兵器,而左边一面墙上,则是满满一面墙的军规,然而却不是书写在纸张之上再垂挂到墙壁之上,整片军规,均是一字一句雕刻在墙上,那弯折的棱角,坚硬的笔锋,书写的就像是苗疆军兵的军魂,再有就是摆放着左面墙前的约摸三丈长一丈宽的写放山川以及沙台,整个军议厅,无疑不彰显着军之凛冽正气,使踏进这军议厅的每一人皆深感苗疆军魂的勃然凛冽。
  此刻,龙誉就站在写放山川台子前,见着阁罗凤,抬手指着摆放在主帅台坐下方的案席向阁罗凤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阁罗凤抱拳拱手示谢,便大步走到了桌案前,龙誉亦含笑走到了主帅席后,再一次道一个“请”字,两人便同时落座。
  然,尽管是如此严肃的军议厅,如此严肃的两人,偌大的军议厅还是有些奇怪的气氛,就比如那至始至终都坐在阁罗凤对面案席悠闲煮茶的烛渊,就连阁罗凤进到军议厅时他连眼皮都未掀一下。
  阁罗凤似乎已习惯被烛渊把他视为无物的态度,丝毫没有在意,在进门那刻向龙誉拱手示敬时亦友好地向烛渊抱拳躬身见礼,而这样的烛渊对于龙誉来说早已是见怪不怪之时,于是龙誉与阁罗凤两人自动将烛渊视作不存在,坐下之后便立刻切入主题。
  “没有向任何人宣张殿下的到来,不知殿下可否在意?”龙誉坐下之后含笑向阁罗凤淡淡道,两年时日,这个与她一般年纪的王子,沉稳更甚从前,练达也更甚从前。
  阁罗凤亦微微一笑,“苗王陛下若是想听我说这些虚的,我也不敢言说,我深记得在陛下与大巫师面前,不能多言废话。”
  “想来是蒙舍恢复得极为不错,殿下也才有这般小小的逸致与我说这样小小的戏语,与两年前那满口废话连篇的殿下几乎不是同一人。”龙誉浅笑。
  阁罗凤微微垂首,“让陛下与大巫师见笑了,蒙陛下与大巫师所助,蒙舍如今,很好。”
  如今的蒙舍,与两年前的蒙舍,已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天壤之别。
  “既然当初我的决定与我阿哥的预言没有出错,那么现下是该殿下来兑现你对我对苗疆的第一条承诺的时候了。”龙誉注视着阁罗凤的眼睛,一字一句咬得极为清晰地缓慢道,“以蒙舍之力,让驻扎在苗疆的唐军全部退出苗疆。”
  “我也是正是为兑现我对陛下的这第一条承诺而来。”阁罗凤面色严肃,“我已想好了如何兑现自己诺言的方法。”
  烛渊在煮茶,沸腾的茶水在陶壶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回荡在安静的军议厅内,只见湿热的白烟从壶口不断喷出,烛渊笑着将陶壶从小陶炉上拿下,将面前的三只空茶杯一一斟满,继而捧起其中一只茶杯走到阁罗凤面前,微微躬身将满了茶水的陶杯搁在他面前,淡笑道:“王子殿下,上次用茶水招待你,这次依然用茶水招待你,殿下尝尝看我这两年来煮茶的技术是否有进步。”
  “多谢大巫师的盛情招待。”人生第二次喝到苗疆大巫师亲手煮的茶,这天下间,只怕除了苗王陛下,再无人能有这样的待遇,他阁罗凤还真是修来的福气。
  “啧啧,盛情可不敢当。”烛渊再捧起第二杯茶,笑眯眯地递给龙誉,“来,阿妹也尝尝。”
  龙誉接过茶杯时忍不住白了烛渊一眼,烛渊只是笑吟吟地权当没看见,他现下在这军议厅,不像个参与者,倒像个端茶倒水的存在。
  “巫师大人煮茶的技艺较两年前来讲,的确是……变化很大。”阁罗凤轻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汁,心里斟酌着用词,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两年前那杯茶,实在是……难喝得他至今还记得那涩得不行的味道,以致他现下看到这大巫师把茶杯放到他面前,心都不受控制地突地跳了一下。
  “啧啧啧,瞧殿下的口气及模样,看来我煮茶的技艺真是飞跃地进步了。”烛渊站在厅殿中央,捧着自己的茶杯,笑吟吟地扭头看龙誉,“阿妹,你说是不是?”
  烛渊兀自说完话便开始慢悠悠地在厅殿内走来走去,龙誉盯着他,将握着茶杯的手收紧得咯咯作响,烛渊毫不在意,龙誉最终狂暴,将尚未喝过一口的茶杯重重搁在长案上,而后“啪”的一声用力一掌拍在桌面上,力道之大震得茶杯中的茶汁撞荡着杯壁洒到桌面上,只听龙誉怒喝道:“阿哥你要不坐下要不去边!不准晃悠!”
  烛渊此刻正好走到阁罗凤面前,听闻龙誉的怒喝,立刻顿住脚步,然后一脸幽怨地扭头看她,“阿妹,你这是嫌弃我呢?”
  “噗——”阁罗凤顿时被茶水呛到,而后非常不给面子地一口茶喷出了嘴。
  “啧啧,殿下,你怎能如此的脏?”烛渊一脸嫌弃。
  “……咳咳咳咳……”阁罗凤喷完茶后是猛地咳嗽,烛渊立刻退开他面前,走回了自己的案席后,倚靠着身后的梁柱轻呷一口茶,浅浅而笑,“阿妹是让我说正经的是么?”
  “那好,我说正经的。”烛渊眼角的笑意忽然凉了几分,“大王子殿下,你是要用什么办法不伤苗疆一分一毫地让唐军从我苗疆撤走?”
  “别忘了,这停驻在苗疆的唐军,当初可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吞灭蒙舍用的。”烛渊笑意深深,“殿下,你要怎么做呢?”
  “上月,河西节度使崔希逸在青海湖西击败吐蕃,吐蕃与大唐持续八年的虚假和平真正结束,如今的大唐和吐蕃正是水火不容时,吐蕃拼命扩张,除了蒙舍以外的洱海所有部族已完全向吐蕃倾倒,大唐如今既要忙着打吐蕃,又要防着吐蕃把整个洱海一齐吞并,哪里还顾得着蒙舍对它是否完全忠心。”谈及军兵正事,阁罗凤从容稳静,“我想,大唐这个时候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