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节
作者:
冰点沸点 更新:2021-02-18 19:53 字数:4878
这一夜,直到龙誉进了小屋仍不见烛渊回来,待他回来时只是小屋紧闭门上轻轻敲了敲,龙誉探出脑袋,告诉他,她将饭菜燉锅里,去吃了就好,水也还是热,不用重烧,烛渊揉揉她脑袋,温和地点了点头。
只是屋内昏暗光线中,龙誉没有注意到烛渊满是灰泥衣裳以及眸中困倦之态,而烛渊也没有注意到龙誉十指尖猩红点点。
第三日,烛渊就着昨日用剩下木头刨好打磨好,说是给她做只泡澡大木桶,方便些,毕竟这儿不是圣山,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没人,龙誉则蹲一旁安静看他一举一动,看他那一双有着苗疆至上武器双手为她做一件极其平凡却让她深深感动事情。
从辰时到酉时,烛渊才将大木桶钉好,找了粗麻绳将木桶外围紧紧箍了好几圈,看龙誉兴高采烈模样,心下也觉开心,提了水将木桶里外都洗净,确定不会漏水之后便将木桶拿到了厨房隔壁屋内,而龙誉早已做了饭菜烧了热水等待着,待烛渊将木桶放到屋内后,龙誉便拉着他到楼上吃饭。
吃过了饭,烛渊看看时辰,道是又要出门,却被龙誉抓住手腕,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让他今夜不要出去,烛渊本是要摇头,可看到龙誉含着殷切双眸时,还是点了点头,龙誉则兴高采烈地跑到小屋拿干净衣裳,道是她要用大木桶泡澡,烛渊便掐掐她脸去为她提水了。
龙誉泡过澡后也硬是拖着烛渊去泡,烛渊无法,想着自己也确许久未好好泡过澡了,便也没拒绝,龙誉又兴高采烈地跑进小屋,拿了一套崭衣裳塞到烛渊怀里,让他泡久一些,不准那么上来。
而当烛渊擦净身上水,抖开龙誉塞给他衣裳穿到身上时,眸子里有惊讶一闪而逝。
因为,龙誉给他衣是左祍长衫,衣衫为黑,衣襟、袖口及衣摆为青紫蓝三色圈,外还有一件青紫蓝三色交映马褂,像是专门为他而缝一般,衣摆处还缀着十数枚小银铃铛,一如他圣山穿着一般,甚至连绑腿都是,除了没有鞋以外,俨然是一套盛装。
再细看袖口衣襟处,只见那针脚并不平稳,甚至有些歪扭,可切边缝线两侧,细看话会看到几列细小针眼,看得出缝衣之人水平并不好,拆拆缝缝不知几次才缝得成功,却也足见缝衣之人细心与对这套衣衫倾注心血。
烛渊将衣衫一一齐整穿好,绑好绑腿,并未穿鞋,面色有些沉,拉开了虚掩屋门,踏上木梯往楼上去了,一推开二楼虚掩门,烛渊便有些怔愣住了。
只见笑吟吟站屋中正面对着他龙誉,一身不同于寻日装扮。
上身着一件大领胸前交叉式乌摆,乌摆全身镶挑花花块,沿托肩处一般镶棱形挑花花块,束以绣花围腰,下着过膝寸许百褶裙,扎挑花镶边脚腿,脚上穿一双织锦式粉红色长袜,将及腰长发盘成波浪状覆盖前额,将她素日里带那把小银梳插发间,银梳下银流苏便半掩她右眉前,将她一张薄施粉黛小脸映衬得美轮美奂,缀珠银耳环,颈上套双环银项圈,背罩一件银披肩,赤脚站屋中看烛渊,笑靥如花。
“阿哥。”看到烛渊出现门外,听着那悦耳银铃声清浅响起,龙誉慢慢走近烛渊,站他面前仰头看着他,目光灼灼而温柔,“阿哥,我脾性不好,经常冲你大吼大叫;我不温柔,不会小鸟依人;我牙齿老痒,老是咬你;我没有你白,甚至比一般女人都黑;我很矮,才刚刚到你肩膀;我不像个女人,除了身体之外,我觉得我都是个男人。”
“可是,阿哥,就算你嫌弃我,我也要嫁给你。”龙誉抬起微微颤动双手,握住烛渊左手,“阿哥,你要不要娶我?”
------题外话------
阿妹要嫁人了~
162、此生只认你是我妻
阿哥,你要不要娶我?
烛渊手猛地一颤,却被龙誉抓得紧紧,定定看着他,虽是笑吟吟,眼里却有一抹威胁味道:“阿哥你要是敢说不,我就把你弄成太监。”
“那阿妹岂不是把自己弄得守活寡了么?”烛渊看着面前才及自己肩高,正仰着脸看他龙誉,抬起手轻轻抚过她盘额前发辫,敛了嘴角和眸中笑意,温和道,“阿妹,今年才二十一,而我比你长了整整十八个年头,我陪不了你走到你生命头,我会比你早很多很多年离开这个人世,如此,阿妹还要嫁给我么?”
他不是无所顾念,他不是无所不惧,曾经他可以生死无谓,他可以不忧现,却不能不忧将来,因为他不再只是自己一人。
他曾想过,报了那压心底仇之后便娶她为妻,可来到安平之后他却有些不敢了,这里太平和太平和,总让他觉得他不适合这儿,甚至不适合她。
他不是不想娶她,他不是不想让她成为他名正言顺妻,只是他不敢,他害怕而已。
呵呵,害怕这个词之于他来说何其可笑,不知多少人眼里他是杀人不眨眼恶魔,他本就是个煞星,他本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会害怕,没想到他也会有害怕一天。
十八年很长,曾经十八年,是他苦难痛不欲生日子,他长她十八年,那便意味着他会少陪她十八年,而且他这副早已被剧毒侵蚀身体,究竟还能活多少个年头,连他自己都不知晓,他能娶她么?他敢娶她么?
“阿哥,我都和你提前洞房了,我不嫁给你,我还能嫁给谁?”龙誉没有如寻常一般暴怒,而是松开了烛渊手,环上了他腰,将脸贴他胸膛上,平缓地威胁道,“阿哥不想娶我,还想娶谁?我很小气,阿哥要是敢娶别人,我就先杀了她再杀了你。”
“啧啧,阿妹好凶狠好血腥。”烛渊将下巴轻轻搁了龙誉额上,声音幽浅,“阿妹,你知道不是我不想,而是如今我做不到无所顾虑,十八年,对我来说,太长太久,我只是不想……”
然,烛渊话还未说完,龙誉便踮起脚尖将他嘴咬住,堵住了他话,而后轻轻舔了舔她他嘴边咬出齿痕,才松开嘴,凝视着他墨色瞳眸,笑得璀璨且坚决,“阿哥,我不怕,我不用你陪我走一辈子,我只要我能陪你走完这一辈子。”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孤独了太久太久,他只是不想把孤独带给她。
她知道,从把他放心上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们不可能一起走到生命头,可是她不怕,就算她独自走日子会很长,她也不怕,不悔。
“可是我怕。”烛渊第一次将一个“怕”字说出口,有些艰涩,声音有些低不可闻,龙誉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说话时下巴胡渣磨得她额头有些疼,心蓦地一颤,下意识地将烛渊搂得紧。
若他还是那个生死无谓烛渊,他什么都可不乎,什么都可不怕,可他不是。
“啧啧,多愁善感可不适合阿哥哪。”龙誉将额头一下一下撞烛渊下巴上,后又踮起脚尖搂住了他脖子,微微歪着头看着他学着他平日里口吻笑道,“我说了不怕就不怕呗,怕什么?有什么好怕呢?阿哥不是一直都吗,就算以后阿哥人不我面前了,可是也会我心里,不是吗?”
“呕——”龙誉自己说自己做了个呕表情,自我嫌弃道,“这么酸不拉几肉麻兮兮话说出来真是让自己鸡皮疙瘩抖一地,是不是,阿哥?”
龙誉也不等烛渊说话,只自顾自说着,时而蹭蹭烛渊脸,时而蹭蹭他颈窝,后将脚尖踮得高将鼻尖贴到了烛渊鼻尖上,虽然仍笑,却装出一副严肃口吻接着道:“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种拐着弯达到你死我也不活做法简直就是脑子没满想法,我不觉得我脑子没满,而且我还觉得阿哥脑子是满到溢出来了,所以呢,这种脑子没满方法不适合我和阿哥,又所以呢,阿哥首先不用担心你走了我会给你殉情。”
“再然后,就是什么‘生同衾死同穴’,那就活着时候抢盖一床被子,死了之后呢,若是我先死话,阿哥记得到时和我躺一个坑,若是阿哥先拍屁股走人话,该到我老死为阿哥殉情时候,我一定会让人把阿哥坑刨了,把扔进去和阿哥一起躺着再把土填上,这样就不管是地上还是地下,我都会陪着阿哥,我们都会一起。”
“所以,我不怕阿哥先走,阿哥也没有什么好担忧。”龙誉搂着烛渊脖子左晃右晃,笑得眉眼弯弯,“所以,阿哥必须娶我。”
烛渊静静听着龙誉“分析”,慢慢笑了,“阿妹不要把刨我坟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我还没死呢,要死话少也要等十年以后。”
“这只是先计划好啊,省得阿哥不放心娶我,也省得阿哥出去勾引其他小姑娘。”说到此,龙誉眼神变得凶煞,瞪着烛渊,“不过我劝阿哥还是不要勾引小姑娘好,太小不适合阿哥,然后就只有或成家了或守寡,也不适合阿哥,所以看来看去,也只有我适合阿哥了,所以阿哥不想娶我也必须娶我。”
“看来我不想买阿妹洞房账都是不行了。”烛渊浅笑,“不过阿妹放心,我还没有老牛吃嫩草习惯,而太老草吧,吃着也噎喉,像阿妹这种将老未老正合适,也正如阿妹所说,除了阿妹,我是别无选择了。”
龙誉得意地点点头,“当然,娶到我这种贤惠能干媳妇,是阿哥修来福气。”
“果然是贤惠能干,除了人矮些,脾气暴躁些,皮肤黑些,总是喜欢咬人,缝件衣服不知要缝缝拆拆几回,针脚还歪歪扭扭,就连梳个头发都乱糟糟等等,倒也真是贤惠能干。”烛渊笑意浓浓,抬手抚上了龙誉插额前发盘上小银梳。
龙誉听着烛渊话,愈听脸色愈黑,正要骂他时,忽然烛渊就碰上了她头上小银梳,吓得她连忙捂着自己盘额前发辫往后跳开一步,可还是晚了,烛渊将那把小银梳拿手里,她好不容易编好盘好头发就这么散乱开了。
“你——!”龙誉陡然怒了,胸口大幅度起伏地看着烛渊,本是要骂他,终只是狠狠咬住了自己下唇,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往她“秘密”小屋走去了,第一次进屋后没有将门关上,就这么走进屋后坐到了一堆凌乱之中,对着面前桌上杂乱一切愣愣发呆。
她虽然脸皮厚惯了,可这么巴巴地叫自己乎人娶自己也到达了她脸皮厚程度,他没有明确表态要娶她,说不失望是假,即便她知道他心中想法,她一直琢磨不透他心思,就像她不明白方才他为何要取下她头上银梳一般,这是她编了许久盘了许久才勉强盘好头发,只为今日嫁给他,她知道他总是喜欢拿她玩笑,可她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反而觉得有些委屈。
龙誉突然有种一厢情愿感觉,于是伏到了杂乱桌面上。
这是烛渊第一次走进龙誉这间小屋,小屋简单得只有一张陈旧木桌和一张木凳,只是桌上堆满了花花绿绿碎布,桌脚旁也散落满细碎布头、长短不一线头和大小不一棉花团,里处屋角堆放着几只竹筐,竹筐上堆放着一张订好薄被,被面布料显然是他们从山市买回来藏青棉布,被面上还黏着些许白色棉花,使得原本简单小屋因着这散乱布条布片而显得杂乱,而龙誉就坐这对杂乱之中,桌上有一只缝了大半枕套,她脚边还有一只翻倒竹筐,竹筐里棉花倒地上遮住了她半只脚,应是方才被她一脚踹翻。
豆油灯因漏进半掩窗户夜风猛地一晃,烛渊眸光因此微微变得暗沉,将桌上杂乱东西往里边推了推,露出一个空处,将灯盏放到了桌面上,而后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严。
烛渊将窗户关严那一刹那,灯苗又晃了晃,使得烛渊眸光也颤了颤。
说不惊讶是假,他终于明白这一个月来她愈来愈青灰眼眶是因为什么,因为她没有一双如寻常女子一般会织布缝衣双手,她只有一双习惯了养蛊玩毒手,就像他一双杀惯了人双手拿起榔头镰刀一般,其中艰难与不适应可想而知,他明白了那日她见过朵西后拿手里包袱里装是什么,就是如今他身上所穿之衣所用棉布,他亦明白了她为何不让他踏入这间小屋半步,因为还未离开圣山时,她早就想要这么一天,她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她真是……如她曾经说过,将他好好疼着护着,以致所有该做要做事都揽到了她自己肩上,从不将哀愁传给他,从来展现他面前都是欢乐气息以及如花笑靥。
龙誉本想将进到屋中烛渊撵出去,可她不想抬头,便这么趴桌上,反正衣裳他都穿身上了,已经没什么不能让他看了,她夜夜贪黑这一个月,双手指尖被针扎得第二日还生生疼,只是为了能给他一个惊喜,谁知道这个王八羔子不仅不惊不喜,甚至还她花了整整一个月心血来准备这一天逗弄她,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就龙誉心中愤愤不得纾解想咬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