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1-02-18 19:52      字数:4965
  是,她是联想到了什么,抑或说是,联想到了他。
  龙誉定定看着他不说话,烛渊浅笑不语,末了,烛渊才又道:“阿妹心思还不够细,看来我真是需要为我这条命担心又操劳,难道阿妹只注意到了洞壁上这些,没注意到其他了么?”
  烛渊清浅声音碰撞洞壁上,发出浅浅回音,透过这回音,龙誉听到了呼吸声,非她非他,而是来自第三个人呼吸声!
  这里,还有谁!?
  难道她方才联想与猜测都错了!?
  “阿妹终于察觉了么?来,到阿哥这儿来。”烛渊笑得轻淡,龙誉却发现他双手指环处沁血沁得愈发厉害了,竟已能流经他指背,自指尖滴落地。
  龙誉抬起脚,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
  山洞呈不规整形状,龙誉下了石梯后注意力集中了山洞左侧,倒没有发现烛渊所站右侧有往后深进凹处。
  龙誉走到烛渊身侧,觉得这一夜震惊,实太多太多。
  就这山洞右侧凹进处,坐着一名蓬头垢后身着黑衣头发花白男人,双手无力地垂落身侧,头也是低低垂着,衣衫有些褴褛,却因着他所坐地方是整个山洞潮湿处显得很是脏污,若非他那还尚跳动心口,已与一具死尸无甚差别。
  然而这样一个男人膝上却摆放这一套女子红色衣裙,红色已不再鲜艳,暗暗沉沉如干涸过后血一般,然而却是完好,甚至一丝褴褛都无,与男子身上黑衣可是形成了强烈对比。
  只还不待龙誉思量,烛渊左手五指便如利刃一般刺入了男人右肩,将他指根完全没入男人体内,龙誉甚至能看到烛渊那修长手指穿透男人背从后露出指尖,布满血。
  龙誉被这突如其来一幕怔住了,男人没有一声未吭,因他低垂着头,龙誉看不见他面上神情,却看得清有血从他嘴角滴落,一滴滴落到了他膝上红色衣裙上,只听烛渊冷笑一声,那笑声冷得透骨。
  此刻烛渊是嗜杀,从他那如烈火般燃烧左眼龙誉便能看出,她不知道面前男子与他有怎样深仇大恨,她也有上前制止他拉开他冲动,可是她知道,她没有这个本事,若她这般做,只会给这不知名男子遭痛苦折磨。
  龙誉觉得,今夜烛渊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应该说这才是真正他,他对她那些温柔,不过都是他心血来潮假象而已。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可如今真正这么想来,为何觉得失落。
  “咔……”骨头碎裂声音,男人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烛渊满意地从男人肩胛中慢慢抽出自己手,龙誉依旧定原地。
  “师父不愧是师父,还是这么能忍。”烛渊轻轻笑着,将左手放右手衣袖上反复摩擦,虽称之为师父,口中话却无一丝恭敬之意,“徒儿佩服。”
  龙誉震惊,这个几乎如死人一般男人,是他师父!?
  “徒儿这双手渴得厉害,师父血是解渴。”烛渊边说边慢慢蹲下身,看着面前因疼痛而痉挛男人,从怀里摸出一只细颈小陶瓶,扒开瓶塞,将瓶口对着男人血肉模糊右肩,手指轻轻点着平身,便有白色粉末撒到了男人伤口上,只见男子痉挛甚,烛渊却像没有见到一般,声音依旧轻淡,“师父不要担心伤口好不了,徒儿特意带来了对伤口愈合很有效药,不出十日,师父右肩又会长满肉,不过会让师父生不如死十日罢了。”
  男人虽已是疼痛难忍,还是用背强抵着身后洞壁不让自己歪倒地,艰难又口齿不清地吐出断断续续三个字,“小……杂种……”
  声音虽小,龙誉却听得清楚,以及男子话语里深深鄙夷她都听得明明白白,然烛渊不怒发笑,轻轻笑声回荡山洞中,除了诡异再也说不上其他感觉。
  他,小杂种!?龙誉此刻已不会再吃惊,只定定看着烛渊。
  只见烛渊凑近男人耳畔,笑得鄙夷且轻蔑,“那就请师父抬头看看,谁才是真正小杂种。”
  烛渊说完,这才微微侧头抬眸看向龙誉,冰冷笑意里满是深深玩味。
  那一直了无生气男人却是身体猛地一颤,猛地抬起了头,一双满是皱纹眼睛透过散落面前杂乱头发紧紧盯着龙誉。
  男人先是震惊,慢慢睁大了瞳孔,不可置信地望着站他面前不远处龙誉,想要撩开挡眼前头发让自己看得清楚些,奈何他双手早已废了,想要站起身此刻却是痉挛得无法站起身,只能保持着原姿势定定看着龙誉,双唇颤抖得厉害,“纳……纳儿……!?”
  男人眼神很温柔,像是长辈看小辈般温柔,龙誉不曾识得这双眼眸,却也没有让她生出排斥感,任他定定看着她,唤着另一个人名字。
  平日里,她见着老人家总觉得可亲,可如今面对这个几乎是废人男人,竟有种说不上来感觉,看着他一副希冀模样,还有他那不断淌血右肩和仍不断痉挛身体,龙誉微微张口,却又不知张口要说些什么。
  “呵……”烛渊又一次冷笑出声,“师父真是老眼昏花了,还是说耳朵也不好使了,徒儿说是小杂种,就像师父叫徒儿那样,难道师父还不明白么?”
  烛渊说完,慢慢站起了身,朝龙誉走去,男人瞳孔再次放至大。
  “小杂种,你,你——”男人还来不及说完自己想说话,身体再也忍不住右肩传来痛感,侧倒了地上,不断痉挛。
  “阿妹看够了么?看够了就随我离开。”烛渊没有意身后男人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面上平淡依旧,走过龙誉身侧也未驻足,“下来之时想必阿妹也知道了,石梯虽窄,却满布机关,即便是顶尖高手也硬闯不出去,而这也是通往外面唯一道路。”
  烛渊说着,取下了挂洞壁上火把,手指轻轻一弹,火把熄灭了,山洞即刻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然而此刻龙誉却发现,除了那个小得不能算是出口洞口能透近一点光亮,其实洞顶也有天光,只是那洞顶洞小小,投下月光也只是细细几道。
  今夜发生事情有些多,多到她有些梳理不过来,就像她现不知是该思量自己身世还是去思量他与他师父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去想那洞壁上刻字?
  她猜想仍旧没有错,洞壁上那些刻字,绝对不是出于那个老人之手,那么他之前呢?
  龙誉忽然有些不敢想象,她并不是个同情心泛滥人,别人恩怨她也不会随意插手,方才那个老人,她虽心生同情,可那毕竟不是属于她该管事,而且她不知道,他带她来到这个山洞是为了什么,所谓有趣事情就是看他与他师父恩怨?
  今夜,好乱,乱得她几乎什么事情都理不出来。
  “我曾经以为,我会死这里……”黑暗中,烛渊声音几不可闻,不是说给任何人听,而是说给他自己听,龙誉却是听得清楚,心仿佛一瞬间沉到了黑暗之中。
  她猜,没有错,可是,为什么!?
  “难道阿妹不奇怪那人是何人么?”将要走到石梯顶端之时,烛渊冷冷声音又响了起来,平平淡淡,没有波澜,“我带阿妹来瞧,可就是为了瞧他。”
  “他可是五毒圣教上一任大祭司,擎天。”黑暗中,烛渊开启了打开地面门道开关,月光洒落,却突然让龙誉觉得今夜月光异常冷,烛渊踏出地面一刻回了头,俯视着还通道中龙誉,猩红与黑暗他双眸中交织,“阿妹不是想知道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么?”
  “那我便告诉阿妹,那是你那亲阿娘亲生阿爹。”
  烛渊话带了玩味,龙誉看到了他依旧燃烧左眸,仿佛要将她灵魂也一并燃烧了。
  089、我生气了
  龙誉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蚩尤神殿,又是怎么回到自己所住那间小屋,脑子混沌得厉害,躺那张并不算宽敞床上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房顶,许久许久,知道双眼干涩得生疼,她心才慢慢平静了下来,脑子也才慢慢清晰起来。
  她要想明白要捋顺问题有点多,必须要冷静地思考。
  阿娘不会骗她,既然说她有亲阿娘,那阿娘就真不是她亲阿娘,可是她那亲阿娘是谁她至今仍未知道,若说一听说是亲阿娘就会有情感,那是假,她生了她,却不养她,如此也算了,还她身上种下眠蛊,让她一生牵制着别人也让别人牵制着自己,她实对她那亲阿娘没什么感情可言,为此事哭天喊地就不可能,她龙誉从小就不是什么拿捏着放不下人,所以对于亲阿娘此事,她想明白了,她看得开。
  可让她想不明白事,为何要她体内种下眠蛊,是为了控制那个白面小男人吗?是这个可能吗?可控制他原因呢?因为五毒圣教?因为那个山洞里男人?
  白面小男人说得很明白,那个男人是她外阿公,是五毒圣教上一任大祭司,她暂且放下他与白面小男人间恩怨与关系不论,那她亲阿娘除了是上一任大祭司女儿,五毒圣教还有什么身份?和阿娘又是什么关系?阿娘原来五毒圣教又是什么身份?
  她听得清楚,白面小男人对她那所谓外阿公似乎是恨之入骨,不然他左眼不会比任何时候要猩红得可怕,而且,她那所谓外阿公叫白面小男人“小杂种”,可是,他们却是师徒关系!?既是师徒关系,关系又为何变成如此?看样子,白面小男人是将他囚禁了那山洞里,并且双手废。
  即便是对这突然出现与自己有血缘关系人并没有什么情感,但是看到那样画面,她却并不能做到无动于衷,可她却混沌得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亲阿娘要为父报仇,将眠蛊种到了她身体里?
  是这个原因吗?她怎么觉得,却不仅仅是这样。
  而那个白面小男人明显是从他师父手中夺得大祭司之位,可这事圣山似乎无人知道,他们是师徒,又为何会变得反目成仇?
  那件红衣裙又是谁人?纳儿,又是谁?她亲阿娘?
  还有,白面小男人,为何也称她为“小杂种”?
  当年恩怨,究竟有多深?
  他说了不会让她再见到阿娘,那阿娘就绝对不会再住那间山半腰木楼,他这是不想她从阿娘那儿直接得到答案,是要真正地慢慢折磨她。
  还有那山洞洞壁上刻字,以及那刻有字竹简,看着那些已经被水流腐蚀了洞壁刻字,有稚嫩到平稳再到成熟,她似乎看见了一个孤单孩子手里拿着一块尖利石头不断地洞壁上刻画,写了抹,抹了再写,反反复复,积年累月,孤单寂寞。
  是几年?十年?还是十几年?那个孩子,那个与外界隔绝山洞里,独自度过了多少年?
  又是为了什么,将一个孩子丢弃那样不见天日山洞里?指尖触摸到洞壁上刻字,她仿佛能感觉到那一笔一划中孤单与渴望,渴望阳光,渴望不再孤单。
  不知为何,她总是会想到那个白面小男人,那个孩子,会是他吗?
  不,怎么会是他,不会。
  很,龙誉便又心底否定,那样仿佛被世人遗弃孤独折磨,有多少人能忍受得了?何况是一个孩子,他是山洞里慢慢长大了,可是,只怕早已不了。
  非死即疯。
  事已至此,过去她没有办法改变,可她将来不是用来替上一辈恩怨背负,她只为自己而活,为苗疆而活。
  龙誉床上睁眼躺了整整一夜,直至晨曦破晓,直至阳光斜照进屋子,刺了龙誉眼,龙誉才慢慢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穿鞋下了床,而后到了昨日冲洗宁水河再将自己从头到尾洗了一遍,清晨河水很凉,正适合让人头脑清晰。
  龙誉冲洗过后,直奔圣山专管伙食地方去了,她饿了,她要补充体力,才好思考问题。
  圣山专管伙食是崎棉,崎棉是个二十五岁小伙子,相貌平平,很和气,头上总是缠着青布巾,话不多,却将圣山伙食管得井井有条。
  崎棉看到龙誉时有一瞬间惊讶,他虽未见过龙誉,但也从曳苍时常念叨中知道了圣山多出了这么个敢和大人对抗小姑娘,他之所以一眼便知道这便是曳苍嘴里所说小姑娘,是因为圣山,从不会有人不是开饭时间到他这儿来,即便是开饭时间,也不会有姑娘大大咧咧地冲进来,由此可见,这绝对是曳苍说不正常小姑娘。
  龙誉一进到伙房,还未开口,她肚子便向崎棉宣告了她来意,只见她面上臊也不臊,倒是大大方方地向崎棉询问有没有吃食,她饿得受不了了。
  崎棉只是微微一笑,让她坐着等等,并未问什么便去给她端吃去了,这不过是因为龙誉是烛渊带回来人,崎棉给她这个面子,也顺便看看是什么样孩子能让曳苍觉得“棘手”。
  当龙誉粗鲁地用手背抹了抹嘴,放下第五只大陶碗时,莫说崎棉,便是连烧柴小伙子也惊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