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一米八      更新:2021-02-18 19:34      字数:4775
  花月楼点了点头,道:“不是很意外,虽然在下自认为不是一个好人,但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老天恐怕还不到收我的时候。”
  男子笑道:“看样子你很有自信。”
  花月楼也笑道:“为什么要没有自信,在下不是已经被救了么。”
  男子道:“这样说来,好像我没有什么功劳,到完全是你自己的运气了。”
  花月楼眨了眨眼,道:“阁下希望收到在下的谢意?这没有问题,在下心里其实已经很是感激了,若是想要些谢礼,也不过分,不过那估计得等一阵子了。”
  男子摇了摇头,笑道:“我倒从未在意过什么谢礼,只是没想过你醒来之后第一句,说的竟是这样的话。”
  花月楼笑道:“那我应该说些什么?”
  男子道:“一般人醒来后,不是应该都会问这是何处,怎样被救,恩人的名讳为何么?”
  他看了看花月楼,接着道:“可你却是出奇的镇定,丝毫没有到了陌生地方的惊疑与不安。”
  花月楼道:“也许在下是应该有些吃惊,毕竟身逢险境,有人搭救,还是有些让人惊喜的。”
  男子笑道:“但是在我看来,你好像一点都不怀疑自己最终会被人救起,也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花月楼看了看自己左臂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道:“其实在下还是有些好奇,在这种天气,像阁下这种人物,为何会出现在这深山老林之中。”
  这个男子虽然衣着的颜色淡朴,但是那制作的衣料,却是极为华贵的。
  虽然花月楼没有像他大哥花羽楼那样继承花家的生意家业,但对那些奢华名贵东西的眼光,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再加上他自己本身也做了不少的生意,虽然没有特别精于布料的买卖,但对于这种特殊的丝线衣料,他也知道,正是出自于江南最好的云缎庄。
  况且听男子的说话,也是颇有些气度和风采的,教养良好,绝非一般的庸俗之辈。
  这种天气,可绝对不是外出游玩踏青的好时节。这个男子出现在这里,还正好遇到疲累之极,已经被寒风暴雪冻的意识不清的花月楼,那可真是有些太巧了。
  毕竟花月楼正在躲避一群要抓他的人,而且那个男子并非等闲,与其在他面前装疯卖傻的不讨好,还不如把话说明白了,大家也都好做人。
  谁知那个男子听到花月楼已经极为直白的质疑,面上竟是丝毫没有怒色,只是笑着反驳道:“其实我也很好奇,像你这种人,怎么会那么狼狈的倒在雪堆里。”
  花月楼本身就是在花家长大,二十多年来的成长,他自己也是作为一个世家公子,被悉心培养起来的。就算不是他的本意,花月楼自身,还是带有着温文儒雅的和煦气质。
  尤其是他一向喜欢那些简单方便的书生衣饰,刻在骨子里的礼仪涵养,再加上伴着花月楼的那股令他自己都咬牙切齿的墨气,要说他不是读书人,怕是不知道详情的,是没有几个人会信的。
  更不用说花月楼现在武功大失,脸色又有些大病初愈的疲累和苍白,就更加坐实了他文弱书生的身份。
  似乎对于一个书生来说,在这穷山恶水之中,是更不适宜出现的。
  花月楼叹了口气,既然男子这样说了,他好像也就没有什么去怀疑别人的立场了。
  男子看着花月楼微皱着眉头不说话,便笑了一笑,起身走过去,端着一杯热茶递了过去,道:“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花月楼接过茶杯笑道:“阁下似乎这话说得有点晚了吧,要是在下刚醒的时候就能喝到热茶,岂不是效果更好?”
  男子闻言笑道:“那也只能怪你自己,非要说些出乎我意料的话。”
  花月楼点了点头,轻饮了一口茶,道:“还未请教,阁下的名讳。”
  男子又笑道:“你现在问这个问题,不觉得有点晚了么?”
  花月楼微笑道:“晚不晚并不是问题,关键是问不问。”
  男子听罢好笑的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的道:“我姓江,单名一个琦字。”
  花月楼闻言看了男子片刻,微点头道:“原来是一言堂的堂主,在下失敬。”
  他说着便将茶杯放在床头,缓缓施了一个江湖上的礼节。
  江琦看着花月楼的动作流畅而优雅,眼中不禁兴起了几分的趣味,问道:“你知道我?”
  花月楼道:“江堂主名声,恐怕不小吧,毕竟江南的一言堂,对于住在江南的在下,也是有所耳闻的。”
  江琦看了看花月楼,笑问道:“还未请教,你的名字。”
  花月楼也笑道:“在下姓花,名月楼。”
  外面的风雪已停,花月楼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夜晚的雪景。
  江琦看着那个年轻的俊美书生静立于窗下,配着窗外雪白的美景,月光的朦胧,就好似一幅绝世佳作。
  书生的挺拔傲骨,白雪的纤尘不染,月色的凄迷清寒,这样的景象,确实是世间难见的和谐。
  而花月楼此时,更是透出了一股与世隔绝的气息,似乎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他所在意留恋的,他只是在静静的等着,等着离开这里,回归自己原先那片独特的天地。
  江琦皱了皱眉,他被自己现在的想法弄得有些莫名奇妙,更是对心里些微的烦躁和不安有些气愤,不过这些他并不会表现出来,毕竟现在他与花月楼之间,几乎是什么关系也没有的。
  虽然这一点事实,让他很是不舒服。
  他来的计划算是失败了,想要以救命之恩来拉进与花月楼之间的距离,已经完全不可能了,毕竟花月楼在一醒来之后,就表现的滴水不漏,更是将他的救助,推得一干二净。
  很难想象一个几乎没有武功,又吃了这么多苦的娇贵公子,竟然在醒来的一瞬间,就发挥了让人惊叹的聪明才智,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划清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而且还毫不掩饰的表明了对自己的戒心,又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唐突。
  这几乎是一场极为完美的应对了。
  也许花月楼已经猜到了什么,他现在之所以未表现出反抗和逃离,只是因为他知道,凭着他现在的武功和身体来做这些,在江南一言堂的堂主面前,是毫无用处的。
  所以他们二人现在,只是在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平衡,至于打破平衡的解题之法,就要看他们个自的本事了。
  江琦现在已经抛去了原先想要控制利用花月楼的心态,因为花月楼本人,就已经引起了他很大的兴趣。
  他这一生,还从未遇到过像花月楼这样,让他的几次计划,都以失败告终的对手。而且此人在武功大失的情况下,竟有本事,在自己布置的天罗地网中逃脱。
  若不是遇上了这场罕见的大雪,恐怕自己要抓住他,还是有些困难的。
  他现在倒是可以理解那些手下的失败了,因为面前的花月楼,绝不是没有了武功,就能让人小觑的。也许他的头脑,才是他最大的武器。
  江琦走进花月楼身边,看着窗外的雪景,道:“雪积得太厚,现在还不是下山的时候,估计还得在这里等上几天,雪化了再说。”
  花月楼听他说罢后笑了笑,道:“在下可不着急,毕竟现在的吃食,并不用在下担心。”
  江琦也笑了笑,看向花月楼道:“怎么,你要吃定我这个冤大头了?”
  花月楼听罢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笑不答,自顾自的看着那一片雪白的景色。
  江琦也将视线转向窗外,问道:“你很喜欢雪?”
  花月楼闻言露出了一个莫名温柔的笑容,道:“喜欢。”
  江琦的眼角捕捉到了花月楼的微笑,心里有些奇怪,便问道:“为什么?”
  花月楼似乎沉默了片刻,才淡淡笑道:“这种事情又怎么说得清楚。”
  江琦惊讶的看向花月楼,这个问题难道很难回答么?不过是雪而已,除了洁白和无尘,难道还有让人形容不出的东西?
  江琦不动声色的道:“这样的大雪,在江南是很少见,恐怕你也没有见过几回吧。”
  花月楼摇了摇头,道:“不,这种天气,在下见过很多回了。”
  江琦点了点头,道:“原来你是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下雪了。”
  花月楼闻言又笑了起来,道:“以前对雪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真正喜欢上他,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
  几个月前?那时不还是秋天么?除了关外,哪里还能看到雪景?
  虽然很想问问缘由,但江琦仍旧按下了这个不太明智的问题,因为他有种预感,花月楼并不会告诉他原因。
  他却不知道,花月楼刚才言语中所用的称谓,并不是“它”,而是“他”。
  江琦叹了口气,道:“也许你很喜欢,但我却看不出这白茫茫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
  花月楼听罢,却是微微沉默了片刻,便慢声轻吟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江琦听到花月楼吟诵的这首《沁园春?雪》后,目光微微收缩了一下,看着花月楼许久,才淡淡的道:“很有野心的沁园春。”
  花月楼此时转过头来看向江琦,笑道:“什么野心,不过是人给加上去的。诗词本身只是死物,真正有野心的,只能是人。”
  江琦也笑道:“看不出来,花六公子竟是心比天高之人?”
  花月楼闻言摇了摇头,道:“在下可没有什么进取之心,最向往的,不过是闲云野鹤的自在日子。倒是江堂主,绝非甘于平庸之人。”
  江琦惊讶道:“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花月楼笑道:“‘一言兴邦,一言误国’,就是不知道江堂主,选的是哪个。”
  江琦看着花月楼,眼中透出了一丝极大地兴味,语带笑意的问道:“那么你呢?觉得我会选择哪个?”
  花月楼听罢只是静静地看了江琦一眼,就又转回头去,淡笑的看着雪景,沉默不语。
  番外2剑神'VIP'
  宝剑在腰,如同利箭在弦。
  在三十岁以前的日子里,西门吹雪的剑总是斜挂在他的背后,用一种非常巧妙而且实用的绳结固定住,再配上那柄形式奇古的狭长乌黑剑鞘,系在自己的后背。
  因为那时候他觉得,只有这种佩剑的方法,才可以使他的行动始终保持在最灵敏的状态,也可以让他拔剑的速度,在瞬间便达到最快。
  现在,“灵敏”与“快”的要求,都已经不是他所注重的事了。
  在这一方面,他已有了完全超越,超越了他自己,也超越了剑。
  超越了他自己的极限,同样的,也超越了剑的极限。
  “超越”一词,说起来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做起来,却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无论你要去超越什么,都一定要付出代价。
  相当大的代价。
  沐浴、更衣、束发、修剪指甲,这一类的事情,西门吹雪向来是绝对不会自己动手做的。
  名优、名妓,有着各式各样的身份和地位的漂亮而又有名的女人,都可能是为他做这种事的人,而且其中还有许多女人,是甘愿为他一辈子做这种事的。
  可是他自己却从来不做。
  因为他是人中的贵族,剑中的神。
  陆小凤每次看到他这种情形时,回来都会愤愤的对花满楼说:“西门吹雪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人。”
  他的语气中,不可避免的带着些郁闷与无奈。
  每个人都喜欢的事,西门吹雪不喜欢,每个人都做的事,西门吹雪不做。
  他似乎已远离了人世,就好像他的剑,已将他与人世永远的隔绝。
  西门吹雪自己曾经也宁愿如此,并且一直如此。
  然而令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西门吹雪还是“碰上”了,碰上了一个惊才绝艳、灵毓俊秀的男子,那是一个让他不能不重回人世的男子。
  一个非常特别的男子,特别到让西门吹雪也会动心的男子。
  这种事突然发生,是谁都没法子可以避免的,就连已经将生命都献给了剑的西门吹雪,也一样没有法子避免。
  所以他也做了一些“人”会做的事——相遇、相爱、相守。
  他甚至,居然也有了人的感情,打算一生伴着那个男子,永不分离。
  所以他几乎败了,几乎死。
  对于西门吹雪来说,败就是死,在“月圆之夜,紫禁之巅”那一场绝世的比斗里,他几乎死在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天外飞仙”之下。
  西门吹雪可以死,却不能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