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节
作者:着凉      更新:2021-02-18 19:33      字数:5159
  受的要命。
  终于,他忍不了了:“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下么?出去!”
  女孩儿轻轻的走到病房门口,然后关上了门,隔绝了苏仟和黑豆围观的目光。
  “炸掉烤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每个人都要有点黑历史。”沈何夕在心里默默补充了半句——留待未来让知情人嘲笑。
  “我让你出去。”胡子拉碴的大叔心底的那点火气都快被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姑娘都勾起来了。
  “受伤应该吃点什么呢?黄豆猪脚汤怎么样?肉片焖海带?海带排骨汤?烤乳鸽?放了木耳丝的番茄汤加上黑豆米饭?”
  “出去!”听见那些美味菜肴的名字,一天没吃东西的俞正味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语气弱了两分。
  “看来火气也有点大呢。把苦瓜刨成片冰镇之后蘸玫瑰蜂蜜吃,一定很适合给你败火。”
  发现自己的驱赶没有用,俞正味开始装死不说话。
  “绿豆汤也不错,解暑降燥,银耳雪梨汤也挺好,正好你吼我吼累了润润嗓子。”
  要是没听出这个女孩儿的嘲讽劲儿,俞正味可就白活了一把年纪。
  继续保持沉默,他决定在这个惹人讨厌的女孩儿离开之前,他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咕噜噜……
  房间里似乎有什么似有似无的响声,还是从病床上发出来的。
  沈何夕假装自己没听见,继续说着:“警察说你是自杀倾向,那要给你吃点解郁气的菜,伤心吃粥面,忧郁多吃香蕉……要不给你做一个香蕉粥?香香甜甜的很适合现在半死不活的你啊。”
  我就是不说话,我就是不理你,我什么都听不见!
  “据说吃樱桃能让人的心情好起来,我回华夏吃了不少,现在就算看见您垂死挣扎,我还是觉得自己挺开心的。”
  你才半死不活!你才垂死挣扎!有这么说话的么?沈家怎么养出了你这种莫名其妙的后人!
  俞正味觉得烤箱爆炸没炸死自己,自己也要被这个臭丫头给气死了。
  “你懂什么?!给我滚出去!滚!”
  沈何夕不为所动地摊手:“就不,有本事你打我呀。”
  打?就算怒火攻心,俞正味的智商水平还是在正常线以上的,想想当初来店里闹事的三个男人被打成擦脚布的样子,俞正味气哼哼扶着头地坐了起来,他要摁铃让医生把这个人带走!
  啪,按钮被沈何夕抽掉俞正味的枕头给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滚滚滚!”
  回答他的,是女孩儿一张赖皮脸。
  沈何夕看着现在的俞正味,跟平日里在panda就会看美女画报的猥琐男不一样,他轻易就愤怒,轻易就爆粗,好像很多东西他都不再去在乎了,因为现在的一切都让他憎恶和无奈。
  他的身体里现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会烧掉他的灵魂和过去。
  这样的一种状态,沈何夕太熟悉了。
  跟着她爷爷学艺的那几年里,她在镜子里都能看到这样的自己。
  现在的俞正味,某种情绪甚至比当初的她还要强烈的多。
  那个没有野心的、漫不经心的、浑浑噩噩度日的俞正味怎么变成一代传奇,沈何夕的心里依稀已经有了答案。
  还是厨艺吧,一个明明爱着厨房却说自己要混吃等死的人,现在让他变得暴躁的,就是那点矛盾中激起来的火焰吧。
  “俞大厨,你心里的不甘,是不是快要把自己的心烧成灰了?”
  中年男人猛地抬头看着她。
  “您在不甘心什么呢?”
  我在不甘心……么?
  俞正味想想这段时间堪称疯狂的自己,确实是在被那些负面的情绪催逼着去摸索属于自己的厨艺。
  可是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你这个什么都有的沈家人,怎么会明白。”
  俞正味笑了一下,有些艰难地爬下床,朗朗跄跄地走到女孩儿的面前。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副得到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样子,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
  沈何夕的回答,是一拳把他砸回床上。
  在俞正味的痛呼和挣扎里,沈何夕口吻平淡地说:
  “我的资格,就是我现在走的比你更远。”
  暴力不是万能的,碰上这种间歇性神经病,没有暴力是万万不能的。
  “咱们现在可以愉快地聊天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7章 盘丝饼
  俞正味抱着肚子躺在床上;沈何夕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看着他。
  “这又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这么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你的样子是做给谁看?”
  俞正味还是疼得说不出话来。他倒吸着冷气看着沈何夕;嘴唇抖了抖,心里的感觉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继续着自己的厌弃愤怒和自我否定。
  “说吧;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俞正味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拳头一眼,愤怒也好自我否定也好;似乎都被刚刚的“铁拳”一拳打散了。
  平缓了五分钟之后终于开始老实交代:
  “你应该见过雷昂·库克吧;那个旅行摄影师,也是非常有名的美食家。他说我的菜里面一无所有;没有文化、没有情感、也没有幸福感。”
  ……
  即使是对克莱德心存了几分利用;俞正味对克莱德·赖恩还是当成了朋友的;知道沈何夕拿回了流鱼刀,他也没有和克莱德断了联系。
  所以,在克莱德先生的庄园里,他见到了传说中的雷昂·库克,那个从来能让厨师们心服口服的美食点评家。
  “他问我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做菜的时候,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俞正味觉得自己跟这么一个胸都没发育完全的小丫头谈自己的心情似乎有些好笑,他轻笑了一下,接着说:
  “我的生命里没有文化这个概念,从和你一样大的时候开始,我流浪了很多的国家,后来才定居到了这里。在流浪的时候我不是一个厨子,我当过车手、做过投递员、卖过……我喜欢的片子,还当过平面模特。几年前我在高卢的一家中餐馆里负责卖叉烧包,苏仟进来说她不想吃包子,我问她要不要吃云吞面,结果我就莫名其妙地给她当了厨师,一个不停尝试新菜的厨师。”
  沈何夕眯了一下眼睛,俞正味把自己的经历说的散漫又多样,似乎他就是个半路出家的厨子,但是…
  “你拿菜刀至少拿了十几年。”
  她扳过俞正味的右手,能看到在腕部和她哥哥一样的坚实有力的线条。“你的调味功力至少有几年是深入研究的,你说你在西方的国家流浪,但是你对华夏菜的菜系分支和搭配了如指掌。你说你每天尝试新菜,可你还是会用猪板油去做最传统的芝麻汤圆……心口不一到这样的地步,你是不是连自己都欺骗了?”
  俞正味:“……”
  卧槽!这是哪里跑出来的怪胎!不是说好的十八岁么?不是说好的平胸少女么?厨艺高超也就认了,这副犀利老油条的样子是怎么个意思?!
  避重就轻被当场揭穿的俞正味又想装死,在沈何夕随意挥动的拳头面前到底还是屈服了。
  “我不说你什么都知道了,那你还问什么?”
  “问你的前半生啊,问你流浪之前,让你爱上厨艺却也让你对厨艺放不下也拿不起的前半生。”
  女孩儿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水:“你慢慢说,我会好~好~听的。”
  苏仟坐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盯着病房的门,在她的一边站了两个战战兢兢的黑衣人,正在向她解释为什么panda出事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她。
  “也许你们觉得panda只是我的一个玩具,但是一个玩具坏掉的孩子,也会非常生气。”
  苏仟脸上的的表情很放松,说出来的高卢语带着特殊的腔调和韵律,非常的动听。
  无论是她美丽的五官还是她悦耳的声音,都让不明真相的人们觉得愉悦。
  可是这样的态度让那两个黑衣人的头低的更低了。
  “你们两个的工作会有别人暂时代替,去休息一段时间吧,最好祈祷我还能记得你们。”
  打发走了自己的下属,苏仟轻轻叹了一口气。
  遇见俞正味的时候她才十四岁,甩掉保镖逃家出门的她跑进了一个华人聚居区的小馆子。
  娃娃脸的年轻男人以为她是个迷路的小姑娘,用磕磕绊绊的高卢语问她要不要吃叉烧包。
  “我不要吃叉烧包。”她用华夏语说着。
  得到的回应,是男人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可不能自己到处乱跑,我给你弄碗云吞面,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面还没吃,那些黑衣保镖已经进了小小的店铺。
  苏仟慢条斯理地享用了那碗面,顺便打包了那个弹她脑门的家伙。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好吃的?”
  “人们时刻都在创造着美味,所以我不能给你数量上的回答。”
  闲暇的时间里,那个男人会看画册,或者擦拭着一本破旧的纸书。
  他供奉着一个小小的瓷器坛子,里面装着他养父的骨灰。
  他心结深重,甚至有些生无可恋,就那么浑浑噩噩地混着日子,自己就是因为看不过去了,才把他一起带到腐国。
  这样的人,自己也拿他没办法,除了借口自己想要开个特别的餐厅让他做自己喜欢做但是又不能做的事情。
  但是小夕……
  “老俞啊,面对小夕的时候你最好老实一点。”
  苏女神在心里默默为俞正味祈祷了一下。
  *******
  因为伤势不重,俞正味很快就出院了。
  panda餐厅的营业暂时停止,装修好的餐厅成了沈何夕和他“切磋厨艺”的地方。
  案板上的面堆里空出了一块,清水洋洋洒洒地倒在其中,女孩儿漂亮的手指随着水的撒入一点一点地搅拌着面粉,把面粉搅成松散的絮状。水是加了盐的温水,让絮状的面也变得温度微温,在沈何夕不停地搅拌揉捏之下,这些絮状的面再融和成了面团。
  看着沈何夕在长长的条状面团上均匀地洒上碱水,苏仟拍了拍黑豆的肩膀:“她是要做传说中的拉面么?牛肉味,吸溜吸溜的那种?”
  想着成子跟她形容的牛肉拉面,苏仟觉得整个人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黑豆摇了摇头:“她是要做饼。”
  正说着,他们就看见女孩儿握住面团的两端开始摔打这一长条的面。
  在反复的摔打中,面团越来越长,很快就要超过了沈何夕双臂的控制长度。
  沈何夕把面放在案板上,用刷子抹了一遍油再撒点面粉然后对折,继续摔打。
  每一次的摔打都稳稳地打在案板上,案板上白色的碎粉微微扬起有轻轻落下,带着油光的面渐渐再次变成长,在沈何夕一个漂亮的过头甩之后,再次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抻出了面粉中的劲道。
  女孩儿的脸上有轻轻的微笑,盘丝饼是老头子交给她的,教她过头甩的时候,老头儿扭了腰,她顾不上一贯的抵触状态,扶着沈抱石进了房间休息。
  那天的午餐是她给老头做的第一顿午饭——之前做的吃的全是厨艺的练习而已。
  一碗南瓜粥,一盘盘丝饼。
  是那个孤零零的小院子里,相依为命又互相冷待的祖孙二人难得的温情。
  面再次扎扎实实地打在了案板上。
  “人要站得稳,腰板挺直,手臂的劲儿卸两分……”
  在panda的后厨房里,沈何夕就是那么做的,盘丝饼的要好吃,讲究的是八扣一窝丝,一扣就是面的一次对折,甩打对折到了八次,面已经细得好像发丝。
  俞正味抱着胸靠在厨房的冰箱上,这是他第一次当面看着沈何夕做吃的,无论是是专注的神情还是唇边一点微笑都是他所没有的。
  当他做法的时候,他会想起养父说厨子手里的刀永远狠不过人心里的刀,他会想起养父垂下的手和灰败的脸,他会想起养父望着华夏的方向表情那么希冀又绝望。
  他们没有家,没有故乡,没有能够追寻的根……也没有能够安放在那些食物里的美好回忆。
  去掉手中的面团,只留下轻飘飘的八扣之后的二百五十六根细面丝。
  每一根面丝上都有一层薄薄的油。用刀把面丝切成段,每一段都盘卷成了团状。
  在锅里刷上油把饼团煎出来,金黄色的细丝带着面粉与油交汇出的甜香气,明明说是一个饼,看起来像是金丝缠绕的茧子。
  如果真是金丝,那这个吐丝的蚕一定有昆虫界最强大的美味的天赋,让这些细丝光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