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
着凉 更新:2021-02-18 19:32 字数:4873
“哦~”
沉默了半天,沈何夕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就是一个厨子的孙女,一个厨子的女儿,一个厨子的妹妹。”沈何夕轻轻地说,“就像我是何勉韵的女儿一样,他们都是属于我的一部分,妈妈,在过去十几年里没有人逼着我忘记您。”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是属于我的女儿。你明白么,小夕?当年我离开的时候,沈抱石他答应我了,你可以姓何,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女儿,你跟那些厨子没有关系。这些年他们照顾你花的钱我都可以给他们,我都给他们。”
“……”在那些厨子里,有被你抛弃了十几年的儿子。
沈何夕在心里默默地说,你会为他的死亡瞬间苍老,虽然你现在把他归类于“那些厨子”。
但是无论她如何回忆当年失去哥哥后母亲痛苦的样子,她也无法彻底熄灭心中渐渐升起的怒火。
他被你抛弃了十几年,他双手粗糙,他面庞黝黑,他没有上过学,他从七岁起就注定当一辈子的厨子。
他被磨砺成了那样的他,我被打磨成了这样的我。
我们过去经历的十几年,都和您没有关系。
等等……什么叫做照顾我花的钱,从小到大我花的钱不一直是您给我的么?
“拿着,你妈给你留的钱买的,不准跟你哥提,知道么?”四岁的沈何夕抱着新娃娃看着爷爷慢慢走开。
“你妈给你留的钱买的。”漂亮的粉色书包从天而降。
“你妈给你留的钱买的。”上高中的时候最全的复习资料。
……那些“你妈给你留的钱”到底是什么?
“小夕,忘了厨房吧,妈妈给你重新找一个没有厨房的公寓,旁边有这里最棒的餐馆,妈妈每个月多给你两百磅的生活费,好不好?”何勉韵的表情趋向温和,但是她的语气明明白白地告诉沈何夕,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沈何夕开始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妈妈已经进入了更年期,逻辑能力开始退化了。
重点从来不是在哪里,而是想不想。
如果是想做,就算是给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那人也能拆房取木。
如果是不想做,就算是身处世上最华丽的厨房,那人也会视若无睹。
没有人能操控另一个人的心,当年的沈抱石不行,现在的何勉韵也不行。
沈何夕轻轻地摇了摇头,当年她不能拒绝是因为爷爷的一条命,现在的何勉韵对她不可能使出这样的威胁的。
因为爷爷的心里,沈家的传承是最重要的,其次是哥哥,再次可能有一丁一点的自己。
可是在妈妈的心里,比她沈何夕重要的太多了,因为在乎的多了,所以不可能决绝。
“妈妈,我不可能因为这种理由搬家的,对我来说厨艺只是让我能吃的更开心,有一点能和别人一起分享的快乐,对现在的我来说,厨房就是这样的,仅此而已。”
更重要的是,没有人能再强迫自己做出选择。
十七岁的女孩儿腰板笔直,她的手和她的脸一样白皙细嫩,她的手臂曲线像是最上等的象牙,带着这个年纪应有的纤细和青涩。她的头永远是自信地昂着,她的脸上永远是不会被激怒的浅笑。
这样的沈何夕,并不像她的妈妈。
也不像她的父亲。
何勉韵说不出来自己的心中有怎样的感触,自己的孩子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慢慢长大了,似乎长成了一个自己并不期待的样子。
她确实是优秀的,可她的优秀又超出了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
“如果你一定要沦落的和你哥哥一样,那我只能掐断对你的经济援助。沈何夕,我并不需要一个精通厨艺的女儿。”
沈何夕知道,这场交流必须要结束了,不然她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压抑住心中的怒火。
来了腐国将要三个月,何勉韵第一次正面提起自己沈何朝,居然用的是这样的语气。
沦落,呵呵,沦落。
“小夕,你好好考虑清楚,妈妈不希望你过得像是普通留学生那么艰难,你知道么,他们为了一个端盘子的工作都可能弄得自己毫无尊严。”
一边是从此没有经济支援只能去打工,一边是以后每个月获得高达八百磅的生活费。
何勉韵相信自己的女儿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她一向聪明又理智。
沈何夕笑了,她看着自己的妈妈,又像是没有。
“果然,您只能拿钱来威胁我了。”
老人的面前摆了两件东西,一个是蓝色手柄的折燕刀,一个是绿色瓶装的农药。
“如果老沈家的传承断在我手里,我就用我的命来谢罪。大门开着,往外走二十分钟就能看见进城的汽车,那边包里有十万块钱你拿走,去腐国找你妈,别回头。我沈抱石就在这里把自己交代了。”
大门开着,门外能看见初冬轻飘飘的细雪纷纷扬扬地洒下来。
门内,沈何夕看着那把刀和那瓶农药。
她知道,现在走出去,她的梦想还来得及。
可是她也知道,她走出门,自己的爷爷就会死在这里,孤零零地一个人死在这里。
女孩儿没有哭,她瞪着沈抱石像是看着自己一生的敌人。
慢慢上前,她拿起了那把精致漂亮的刀。
“我会成为最好的厨子,但是别人都不会知道东海沈家,他们只会知道我自己——我是沈何夕!”
大门关上了。
一样是初冬,一样是选择。
沈何夕笑着直视着自己妈妈的眼睛:“我一直带着他的照片,我以为您会问我他好不好,可是您没有。”
那个他,是她的哥哥。
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为毛要选择今天双更?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一章!而且还没有美食可以安慰自己!QAQ
欢迎辩论,拒绝争吵~
☆、第32章 水煮肉片
哈特一家坐在回家的车上;哈特先生开车;哈特太太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哈特家的三个小家伙坐在后面。
凯瑟琳坐在专属的幼儿座上昏昏欲睡,只有亚瑟和弗雷德还在小心翼翼地看着哈特太太的脸色。
在刚刚,他们听见里面哈特太太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在她摔了一个杯子的时候冲了进去。(因为哈特太太要走;沈何夕并没有给大门上锁。)
房里内一个人濒临崩溃一个人看起来只是微微有点激动,随着他们的进入,剑拔弩张的气氛荡然无存;哈特太太深呼吸了两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沈何夕的屋子。
偷听是不对的。
但是爸爸也偷听。
妈妈会不会批评我们?
妈妈说过不能吵架可是她和Cici吵架了。
两个小男孩儿一脸沧桑地依靠面部表情互相“交谈”。
哈特太太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您想想您对亚瑟他们的态度,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孩子。可是对待我,您像是在对待一段回忆。您把我当成流落到了太平区的自己,您把我哥哥当成了您在太平区的那段回忆,所以您希望我远离厨房,所以您不想提起我的哥哥。可是妈妈,我是个有独立意识的人,哥哥也是从一个会哭泣会悲伤的孩子开始长大的,我们不可能完全按照您想要的路去走。”
曾经的自己?曾经的回忆?
“咳,亲爱的,你还好么?”其实哈特先生也一直在一边默默地注意着他妻子的情绪状态。
“我没事,亲爱的,我在想,是不是我对待Cici的态度不太好,或者我不应该那么着急地让Cici到腐国来?”
小夕现在骄傲的像是她的爷爷一样,也许在社会上多打磨几年她就会懂得谁是真的为她好了。
“得了宝贝,Cici是自己拿到了Y大的奖学金,别说的好像是你花钱把她从华夏揪出来的一样。”不得不说,讲究绅士风度的腐国人,偶尔也会像他们的老对手那样有一说一。
哈特夫人被自己的丈夫噎到了,她真的很讨厌自己丈夫那部分属于日耳曼人的血统。
不过,丈夫说的对,她忘了她的女儿是多么的出色和优秀。
“妈妈。”亚瑟在后座上摇着手臂申请发言,“我喜欢Cici,她会不会做饭都无所谓,她是个我姐姐,会照顾我,也会责备我……嗯,我喜欢她。”
“我也是!我喜欢Cici,凯瑟琳也喜欢Cici,没有好吃的鸡和肉我们还是喜欢Cici。”弗雷德小小声地附和自己的哥哥,在哈特家这样的情况可不多。
哈特太太对待自己的三个孩子一向细心温和,她转过身拍了拍亚瑟的头:“是的,Cici是个很好的姐姐,我很高兴你们都喜欢她。”
“妈妈,你从来没有拍过Cici的头。”弗雷德对自己的妈妈说,“我和亚瑟做得对了你都会抱抱我们,拍拍我们。Cici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些。”
Cici,又是Cici,在她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自己的丈夫和儿女都喜欢小夕,都愿意为她说话,哈特太太难以形容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弗雷德,Cici已经是个大人了,妈妈不应该拿再对小孩子的态度对待她。”
“不,亲爱的,面对亚瑟、弗雷德还有凯瑟琳的时候,你是一个开明的可爱的母亲。但是面对Cici我就很难再找到你的这些闪光点。” 哈特先生慢悠悠地说道,“有时候,你对待Cici的态度就像是凯瑟琳对待自己打不开的礼品盒子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怎么会这么想?Cici和亚瑟他们是不一样的,Cici是个华夏人而且她还是个女孩子……她的生活里注定充满了桎梏和无奈……”
“宝贝,我从来没在Cici身上见到过你说的这些不幸导致的自卑和忧愁,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因为……”因为那是曾经的我经历过的,结婚前颠沛流离,结婚后被困在小小的院子里,没有自我也没有尊严。
“您把我当年流落到了太平区的自己,您把我哥哥当成了您在太平区的那段回忆……”
“我一直带着他的照片,我以为您会问我他究竟过的好不好,可是您没有。”
小夕今晚说过的话又在她的耳边响起,何勉韵张开手捏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她问过的,只问了一次。
她给沈家打过电话,只打过一次。
我到底把他们当做了什么?她自己问自己,竟然无解。
哈特先生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伸手扭开了广播。
“When the dawn es
Tonight will be a memory; too
And a new day will begin
……”
**********
今天的小夕同学看起来不太对劲呢。
苏仟单手撑着脑袋趴在柜台上,看着不远处的女孩儿在清扫着客人弄到地上的垃圾。
好沉默,好低气压~
发生了什么事呢?
哎呀,好好奇呢~
苏大美人又换了一个姿势更加舒服地趴在柜台上。
“小夕同学,你过来一下嘛。”她的一根手指风情万种地朝着穿着熊猫围裙的女孩儿勾了两下。
沈何夕把扫把放在墙角,走到柜台前看着苏仟:“有事么?”
“你这种死鱼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失恋了?破产了?被退学了?”苏仟眼睛眨得飞快对她笑得满脸电光。
沈何夕轻皱了一下眉头,明白玛丽苏女神又开始穷极无聊了。
目光一转,她看见了摆在柜台里的电话机。
“苏仟,这个电话能打国际长途么?”
“当然啦。”
“哦……”一手捞过电话机,沈何夕完全无视了漂亮可爱气质迷人的苏女神。
“您好,我找一下沈抱石,我是他孙女。好,谢谢。”
苏仟趴在一边听着沈何夕用中文打电话。
“喂,老头,你一直说我花的是我妈妈的钱,可是我妈妈当年根本没有留下钱。”
沈何夕觉得自己也真是傻,当年那个时候,一封电报都要辗转经年才能到何女士的手上,又怎么可能给她什么钱呢?从大陆到港城各种证件和船票车票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倾家荡产尚且不及,何女士又怎么可能会留下足够自己十几年花销的财产?
“啊?这个啊……”电话那头,沈老头支支吾吾。
“老头,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让哥哥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因为你骗我。你猜他回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唉,你这个臭丫头。”站在几米外抱着小腻歪的沈何朝似乎感觉到了妹妹的召唤,转头看向电话机。
沈老头冲着他摆摆手,看什么看,这不是你妹的电话,这是讨债鬼的电话!
“那个……你看,当年你爸爸去了,你爸赚的钱总该分她一份对吧?她也没要,我就想,那就算在你身上好了,你看这不就是她给你留的钱么?是吧……嘿嘿……嘿嘿嘿……”沈老头有点手足无措。
沈何夕狠狠地攥了下手里的话筒,一旁的苏仟惊恐地听见了塑料质地的话筒传来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