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水王      更新:2021-02-16 23:14      字数:4818
  无奈之下,他只好顺著摄政王的心意,缓缓道:“既然连王云都全军覆没,其余大将,武略兵法都比他稍弱一些。老臣愚见,若不能发兵必胜,不如言和。三城自然不能给阿那!,金银财宝却不妨多赏赐一些。老臣以为,都海汗国求三城是假,以此为筹码,索取更多财物是真。只要派口才灵便之人去谈判,此事多半能成。这些财物,以赏赐秀成公主名义赠与都海汗国,便可不伤朝廷体面。”
  聂震想了想,点头称是。看著梅易鹤,毕竟余怒未息,要他下去尽快安排,并检查各地军备和边关马市,约束军民,严防类似事情再现。
  梅易鹤欲言又止,默默退下。
  他想著朝廷要变相贿赂都海汗国,天朝大国威风扫地,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童年时候,曾经被身为随军书记的祖父带著,跟随雄姿英发的吴王踏马那块土地,看过那些血与火的战事,知道那是付出多少代价才稳下来的莽莽山河。
  可如今……自吴王平都海以来,英宗、穆宗、宪宗历代皇帝花在西北兵马道的心血,从此都算白做了。
  走出雄伟的英王府,梅易鹤默默回头,正好看到王府翘起的屋檐凌厉地伸向蓝墨色的天空。他忽然有个幻觉,那是一柄利剑,刺向凤城天阙心脏,把整个帝京压得死气沈沈。
  衰老萎靡的兵部尚书发出了一声沈闷的叹息。
  人在九重 7
  西北兵马道战事失利、梅易鹤受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才从杨家潜回宫廷的小皇帝耳中。曹瑞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口气,被小皇帝淡淡看了一眼,立刻闭嘴。
  其实两人也心里有数,聂震如果是皇帝而不是摄政王,可能他的治国方略又不一样。很多权臣或者上位者不见得不聪明能干,不过因为有把持权柄的私心,同时又迫于自身名不正言不顺,很难采取和帝王一样的策谋。
  聂琰想了一会,沉吟道:“英王府有权力,但毕竟于国无功,纵然把持国政,朝臣貌恭而不心服。这也就是聂震最大的软肋。”说着淡淡一叹:“若非如此,我岂不是全无机会。”
  曹瑞忍不住眼睛发亮,低声道:“回头老奴想办法和梅易鹤说说……我看他也快忍不下去了。”
  聂琰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懒洋洋看着窗外溶溶月色出神,目光慢慢空洞起来。
  窗外的花影婆娑,随风轻轻起舞。伴着细碎的枝叶拂动之声,似乎有轻盈的脚步在其间穿梭。不知何处流水叮咚,倒像是清脆低微的笑声。
  曹瑞等了半天不见他回答,试探着问:“陛下?还有吩咐么?”
  聂琰看了一会,答非所问地轻轻叹口气:“想不到病了一场,不知不觉已经是暮春了。去年这个时候,小乔还在陪朕喝酒赏花呢。”
  这句话说得温柔委婉,却听不大出到底是伤心还是偶然感叹。伴着这声叹息,一瓣粘着夜露的梨花轻轻飘落皇帝衣袖。他捻到指尖仔细端详,忽然激烈地咳了起来,竟是搜肠抖肺,十分难受的样子。
  曹瑞不知道他怎么这时候忽然想起了乔引桐,呐呐道:“陛下,你……不要太难过。”
  聂琰过一阵缓过气来,倒是悠然道:“谁说我难过了?”月色淡淡洒在他脸上,泛着苍白朦胧如梦幻的光晕。他一脸的雪意,只有眼睛是不见底的黝黑,毫无光彩,毫无神韵,只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空静苍莽。
  曹瑞不敢多说什么,躬身缓缓告退。
  “小乔,你若死而有知……”聂琰对着夜色轻轻一笑,近乎自语地说:“……就睁大眼睛慢慢看着……”
  伴着这句杀气沉沉的话,外面太监一声高唱:“摄政王到!”
  聂琰眉心微皱,身子也没动一下,还是静静站在窗前。
  聂震进来,见房中一派月色清冷,聂琰穿着素罗长袍,独立窗边,容色清若月色,可也冷若月色,瞧着竟然有些缥缈空虚的感觉。他皱了皱眉头,压下心里的隐约不安,走来轻轻揽住皇帝的腰身,柔声道:“琰儿?”
  聂琰腰身微微僵硬了一下,并不回头,懒洋洋道:“今夜梨花开了。”
  聂震笑了笑:“不如你好看。”轻轻吻着他的脖子、下巴,再就是嘴唇。
  小皇帝打了个呵欠,十分乏味无趣的神气,挑着眉头看聂震:“你还真玩不腻。快点做罢,完事了我好睡觉。”顺手几下子脱下衣服扔到一边,赤条条地站着,也没什么不安的意思,倒是斜眼看着聂震,笑了笑:“要我帮你脱?你既然想作,就别假道学。”
  聂琰身上旧伤虽然好了些,疤痕毕竟还在,又是这样毫不遮掩的突兀姿势,越发没什么好看。聂震又皱了皱眉,心里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刚才的迷醉朦胧之感怎么也找不到了。
  可看着聂琰眼中有些厌恶不耐的神情,忍不住暗暗火起,一咬牙,直接把他按倒在冰凉的书案上,狠狠抽插。
  大约心里存了惩罚的意思,聂震下手毫不容情,没几下,聂琰下体又开裂流血了,依然是一声不吭地闷忍着,并不推拒,也并不助兴。只有从他后背颤抖紧绷的肌肉可以感觉到,聂琰正在拼命忍耐痛苦。就算不能反抗,也不肯配合,大约这是小皇帝唯一能坚持的傲气了。
  虽然情形沉闷,小皇帝的后庭毕竟是暖热紧窒的,聂震抽送一阵,慢慢得趣,动静之间越发紧密有力。只是见他毫无反应,不免心里不快,低声道:“你……故意的罢?”
  聂琰不答,聂震心里火起,一把掀起他的身子,聂琰依然不做声,身体软绵绵直往下滑。聂震吃了一惊,一把抱住他,这才发现,皇帝不知何时晕迷过去,大约是刚才内腑伤势崩裂,一时不能支持。
  看来,小皇帝果然是宁可死也不想令他有半点快意罢。
  聂震紧紧抱住聂琰,颤声道:“小琰……对不起……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接受他果然比死还难么?
  聂琰晕了一会,慢慢醒转,黝黑的眼睛淡淡看着聂震。
  聂震轻轻吻他冒着冷汗的额头,柔声说:“小琰,很痛吗?习惯了会好些。”
  聂琰笑了笑,慢悠悠道:“不客气。愿赌服输,这是我自己输了,活该如此。”眼中闪耀着莫明的亮泽,像是水雾,可比水雾无情,倒像是冰霜的反光。
  聂震不想再听他说这样的话,索性用唇舌堵住他的嘴,亲密地吮吸着他口中的甘露。
  其实心里是绝望的,为什么当年那个亲密缠着他的小孩,一下子去得这么绝决,只留在他在原地团团转,怎么也等不到一点希望和解脱。
  人在九重 8
  日子一天天过去,聂震和小皇帝的关系却没什麽改善。聂震明知道聂琰心中不肯屈服,可也不愿就此放手,更有骑虎难下之忧,只怕有朝一日聂琰得势,自己不免死无葬身之地。
  已经这样难堪了,素来作风英锐的摄政王却到底还是贪恋什麽,不肯下狠手杀了皇帝。明知道聂琰不会领情的,可总是舍不得,总是有些纠缠纠葛纠结不能化解……
  每一个漆黑的夜晚,他搂著聂琰密密缠绵不已,两人的汗水和体液混合到一起,可无论聂震怎麽情况,他能感觉到,聂琰的心中只有郁郁风雪。那些喘息,那些缠绵,那些温柔,再也打不进小皇帝的心。说来真可笑,聂琰那麽好色一个人,和谁都可以胡天胡地,却决计不甘与聂震在一起。也许是聂琰作为征服者与被征服者的不同感受带来的不同反应吧……聂震很清楚这一点,可无法改变。
  时间一久,聂震变得有些焦躁,索性借口小皇帝需要养病为由,将他软禁在玲珑水殿,彻底断绝了聂琰和朝政的联系。只有曹欣然和几个太监可以进出水殿,连谢太後也看不到自己的儿子了。
  聂琰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每日赏花饮酒自得其乐,只是身子始终病恹恹的,看来被聂震那次伤及脏腑,此後只怕难以大好了。
  说也奇怪,聂震反而喜欢他这种有点薄病的样子,苍白淡漠,本来的俊美放荡就多了些清雅朦胧的意思,当真是秀丽无比,令人见了不由自主地心动。
  所以决不放手。
  日日纠缠,夜夜纠缠,不放手,就是不放,由得聂琰怀恨去吧。
  且自醉生梦死了再说。
  朝政倒是风平浪静,西北兵马道的麻烦有梅易鹤出头处置,又有秀成公主在都海汗国缓颊,朝廷很快和阿那!可汗谈妥,於是厚赐了秀成公主八十万两胭脂银、十车生绢、三十车粟米,都海汗国明知道打入中原腹地未必有好处,捞到实惠也就满意。
  聂震缓出手来,密令西北兵马道加强武备,又和群臣廷议,重开武举,不拘一格选拔人才。忌惮有实权的大将,重开武举,一来是防范西北兵马道危局重现,二来也是以新人节制各当权大将。梅易鹤明知道他的用意,虽佩服他心计严密,仍不免感叹,以摄政王之聪明智慧,若无私心,於国才是好事。
  廷议了一月,聂震小心处置了众将的忌惮恐惧之意,终於定下推选武举的方略。於是以老臣李崇奉为主考官,全国通告武举之事,一时间天下纷扰,都知道国家重开武备,豪客壮士之心无不振奋。便有善於拍马之人恭维摄政王睿智英明,聂震听了,一笑置之而已。
  其实处置朝政对他来说并不为难,只是心里那点冤孽,当真不知如何解脱。
  聂琰啊聂琰……该怎麽对付他才成呢?难道真的没了办法?
  春山如眉,春水如眼,一笑梨涡微现,那还是昨日的小琰吧,可为什麽大家的心都回不到昨日了。
  就这麽彷徨烦恼著,不知不觉秋天到了。
  按聂家祖上规矩,秋天要由皇帝带著群臣狩猎,作为丰收之礼,顺便祷告上天祈求吉祥。聂震虽然权倾一时,还不敢废了古礼,提前吩咐聂琰做准备。
  聂琰还是淡淡的爱理不理,似乎无心配合的样子,还借口生病不肯去,看样子存心要出聂震的洋相了。聂震看得火起,淡淡警告了他一番,勒令小皇帝必须参加秋狩。聂琰被他勒逼一番,无可无不可地同意随行。
  就这麽忙乱折腾了好几天,一行人终於成礼,聂震一大早亲自到玲珑水阁逼小皇帝起身,一起赶向皇室秋狩专用的牧云草原。
  人在九重 9
  秋高气爽,牧云草原一片金黄颜色,在晨曦中越发气象开阔。皇家牧场之外,不知什麽地方传来牧女清脆嘹亮的歌声,如跳脱敏捷的云雀直刺云天。
  清晨时分,皇家狩猎大队在飒爽秋风中列队而出,把皇帝和摄政王拥在中间,诸大臣如梅易鹤、李崇奉等人都随侍在侧。聂浩等人身为摄政王重要幕僚,也跟在後面。
  叔侄二人在玲珑水阁中虽是亲密交合的情人,到了外面,那就隔著君臣分际。聂震向来最是在意名声,十分避讳风评,和小皇帝中间隔了好几个侍从和太监,一时不能怀拥心中人,顿时觉得寥落起来。
  他跟在聂琰身边半丈之地,视线总是有意无意扫向皇帝。风一过,轻轻撩动聂琰乌黑的发丝,越发显得脖子白腻柔润,那是珍珠一般光洁美丽的色泽。
  聂震忍不住想起,在玲珑水阁那些日日夜夜里,是怎麽咬著这动人的脖子,让小皇帝在他身下颤抖,秋色般清冷深邃的眼睛也多了迷雾似的朦胧。
  聂震觉得手心潮湿,忍不住想到了某些不该这时候想到的事情……今天夜里,该好好和小皇帝欢爱一场才是……
  忍不住又有些烦躁起来。
  聂琰倒是感觉不到聂震灼热的视线一样,心不在焉地策马而行。曹欣然和另一个高大肥硕的太监默默跟在皇帝身边,聂琰身子一直没有大好,被风一吹,偶然咳嗽一声,那高胖太监便连忙奉上早就准备好的汗巾子。聂琰对那太监微微点头,一笑致意,用雪白的汗巾轻轻擦一下嘴,然後信手扔掉。那太监得皇帝称谢,涨红了脸,连忙低下头。
  聂震看著,倒有些羡慕那个太监了。为何聂琰对谁都态度亲切随意,独有对他如此仇恨呢……难道真是命中注定的冤孽?
  其实,之前聂震怕聂琰和宫外串通,把皇帝手下的人差不多都换过了。只留下一个聂琰用惯的老奴曹欣然,还被牢牢监视著。这高硕太监,是事後由管事聂浩亲自挑选送入皇宫的十来个太监之一,本是江湖豪客,为了监视皇帝才奉命净身入宫的,说来也算英王府一脉。
  可今天看著聂琰对这太监亲切的样子,聂震忽然一惊,隐约觉得不对:聂琰果然善於收买人心,自己虽然换过了他身边仆役,派去监视聂琰的人,是不是已经被小皇帝蛊惑了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