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
水王 更新:2021-02-16 23:14 字数:4839
喜还缓霉淳盘帷?br />
谢太後一听,面色微变,明知道聂震的求见意味著甚麽。她眼看聂琰闭著眼睛,猜他多半睡著了,便匆匆起身。
不料聂琰忽然伸手,轻轻扯住她衣袖,低声道:“母亲……别去……”他向来嘻嘻哈哈,罕有如此凝重忧郁的口气,谢太後听得一颤,默默垂下头,迟疑一下,勉强维持皇家体面,柔声说:“琰儿,你皇叔找我商议事情。你好好歇著罢,我明日来看你。”
聂琰苍白的脸上泛过一丝血色,颤声道:“不,别陪那个人──”
谢太後闻言,犹如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顿时也面色发白。母子二人怔怔对望,本该千言万语,却一句都没法说出。
那小宫女见状,十分不安,忍不住朝後面缩了缩。
正在尴尬的当儿,外间又来一个宫女,跪地道:“启禀太後,摄政王要婢子来请太後回驾……”说著,小心翼翼看了太後一眼。
谢太後闻言,尴尬羞辱之极,十分熬忍不得,脸上忽红忽白。她本待抽回衣袖,却被聂琰痉挛颤抖的手死死拽住,情急尴尬到了极点,一横心道:“琰儿……但凡你略微争气……为娘何至於如此。”狠狠一抽,那衣袖应声而裂,太後再不说甚麽,起驾还宫。
房中烛火盈盈,聂琰看到她眼角水光闪动,一转眼,人却已头也不回地去了。
聂琰看著手中破碎的一缕丝绸,目光迷茫。情不自禁起身,到了门口,默默看著明亮的长长两队灯笼照著太後回宫而去。远远的灯火照映皑皑雪地,越发晶莹美丽,犹如神仙幻境。
漫天的雪花,细碎地洒落,冰凉柔和地粘到他额头、肩膀,他却还是怔怔出神。
果然是……好一场干净洁白的大雪。
乔引桐一早按例去侍奉皇帝,却见几个小太监正忙乱一团,吃惊问:“怎麽回事?”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道:“陛下昨夜看了半夜的雪,又喝了很多酒,今天早上就起不来了。乔爷你来得正好……”
乔引桐吃惊道:“为何还不去请太医?”
那小太监点点头,不住称是,一溜烟跑了。乔引桐见众人如此忙乱失常,料想聂琰一定十分不妥,心里顿时打了个突,急匆匆进去。
聂琰躺在龙床上,面色惨白,眼睛微微睁开,看到乔引桐来了,却只是淡然一笑,示意他坐下。
乔引桐摸了摸他的手,只觉烫热得很,惊道:“陛下在发烧。”忙要太监去绞了一张打湿的巾子过来,给他轻轻覆在额头。又著急要个太监赶紧禀告太後。
聂琰略微好过一些,又笑了笑:“还是小乔伶俐。”人在病中,这轻薄的言语也说得有气无力。
乔引桐瞪了他一眼:“陛下有甚麽过不去的心事,要这样自损?”
聂琰笑道:“我恨孤苦伶仃,无人对我真心。”
还是那麽轻薄淡漠的口气,却让乔引桐听得心里一绞,忍不住说:“陛下……我对你……便是真心。”
聂琰笑笑,信手抚摸他秀美的脸颊,柔声道:“小乔,可惜啊,你……还不够做人,只是一样好看的器物。你的真心,没用的。”
他顺手拉下乔引桐的身子,对著乔引桐的耳朵吃吃一笑:“其实──你我都是好看的器物。只不过你被我摆在後宫,我被皇叔摆在龙庭。小乔,你这个过不得河的泥菩萨啊……”
乔引桐心惊肉跳,颤声道:“陛下!”
聂琰恍惚不听,只是不住地笑著。
乔引桐眼见房中还有个太监,听得面色发白。他心下一动,只怕这些胡话被此人告诉了聂震,於是厉声道:“你过来!”
那人犹豫一下,战战兢兢过来,小声道:“乔爷,甚麽事?”话音未落,被乔引桐顺手操起龙床前的礼杖铜斧,一下子砸在他脑门上。那太监闷哼一声,倒地气绝。
聂琰再是病得糊涂,忽然见了血光,顿时啊了一声,猛地出了一身的冷汗,挣扎著坐起。
乔引桐放下铜斧,扶他躺好,惨白著脸,嘶声说:“陛下,言语小心!生病也别糊涂啊!”
聂琰楞了楞,盯了乔引桐一眼,像是第一次看清他的存在,随即喘息著说:“罢了!这人……侍奉不力,被朕一怒格杀。乔……乔卿,你去叫曹瑞过来。就说朕的意思,好生抚恤此人家属。”
乔引桐杀了太监,自知死罪,不料聂琰忽然说出这样的话,顿时也楞了楞,默默跪下,给聂琰磕了个头,随即出去招呼外间侍从,进来收拾了尸体。
这麽一顿折腾,聂琰又烧得昏昏沈沈。正自忙乱,外间乱纷纷道:“摄政王来了。”却是聂震闻讯匆匆而至。太後想是避嫌,既然聂震来了,她不便同时驾临,倒是没有来。
聂震见聂琰病得有气无力,吃惊道:“怎麽一日不见,陛下忽然清减如此。”
聂琰迷迷糊糊听到聂震的声音,吃力地笑笑:“皇叔。”鼻端似乎还可以闻到刚才那尸体的血腥味道,这次果然甚麽废话也不说。
乔引桐十分精乖,眼看叔侄二人气氛尴尬,连忙解围:“陛下昨夜赏雪著了风寒,已经请太医来看……”
聂震点点头,伸手试了试他额头,叹道:“果然烫得很,这病可不轻。”
他手一伸过来,聂琰鼻端闻到淡淡花香,顿时犹如被钢刀狠狠一刺,煞白著脸,眼睛茫然瞪大,整个身子微微哆嗦。
乔引桐也闻出聂震袖管中飘出的是太後最喜欢用的兰花花露味道,眼看聂琰神气十分可怕,心下一惊,连忙伸手轻轻按住他,柔声道:“陛下可是口渴了?喝口水罢?”顺势递给他一盏清茶。
聂琰哆嗦著喝了口茶,吃力地睡下。乔引桐暗自松了口气。
聂震何等聪明,已经觉得不对,吩咐众人都退下,连乔引桐都被叫了下去,这才对聂琰微笑道:“陛下长大成人,知道任性使气了?”
这话由聂震说出,口气再是轻描淡写,分量十分可观。聂琰再病也知道厉害,并不做答,闭著眼睛装作熟睡。
聂震笑道:“你母亲听说你病了,十分著急,本要过来看你,是我要她不来,让我来给你治病就好。”他一把抓起聂琰的衣襟,把他提了起来,淡淡道:“陛下这个病,叫做不知天高地厚,年少轻狂。”
聂琰喘息道:“皇叔──”听出聂震的口气颇有山雨欲来之势,一时没明白缘故。
聂震兀鹰般的眼睛盯著聂琰的脸,目光锐利得似乎可以硬生生在他脸上扎出两个小洞,悠悠一笑:“陛下看到愚叔送来两道药,一定很快痊愈。”
聂琰皱眉问:“甚麽药?”
聂震笑笑,忽然一把将他扔下,出去大声道:“上药!”两个随从应声进来,各自端著一个金盘,上面覆著金地走银丝云龙三探纹大盖,十分华丽精致,不知道盘中是甚麽物事。
聂震还是一笑,示意二人揭开盖子:“来,给皇上进药。”
大盖齐齐掀开,聂琰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定睛一看,原来盘中是两颗人头!一人是当初送给他宵禁令牌的侍卫统领文入海,另一人却是昨日奉他旨意回白云庵寻找令牌的侍从!
──果然,再有甚麽事情,也难以瞒过聂震的眼睛。
在这神通广大的皇叔看来,聂琰只怕也就是手上一个小小玩具,杀不杀,如何杀,都是随时可以改变的。
他怔了怔,面色越发雪白,缓缓闭上双目,淡淡道:“朕看过了,盖上罢。”
聂震眼看目的达到,吩咐两人带著人头下去,这才悠悠一笑道:“陛下的轻狂病,现在可好些了?”
聂琰还是闭著眼睛,出了一身的汗,半响轻轻回答:“好了。”
聂震满意地点点头,豪爽一笑:“陛下再犯病,愚叔也可再进药救治的。但总害病也不是好事,只怕有损龙体。陛下,您说是麽?”
聂琰淡淡一笑:“皇叔金玉良言,合情合理。”
聂震温和地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只要陛下宁心定气、修身养性,定可百病不生。不要想太多,好好歇著罢。”
聂琰喘了口气,缓缓回答:“多谢皇叔吉言。”
聂震大笑,洒然而去。
聂琰犹如僵死过去一般,静静躺在床上。
人在九重 4
聂震离开皇宫,径直回了摄政王府。圆和老尼正在府中等他,满面堆欢,态度十分谦恭。
聂震懒洋洋道:“圆和师太还有甚麽事麽?”
圆和小心翼翼道:“也没甚麽,只是昨夜雪大,压塌庵中一处小经堂。老尼那里香火向来平常,欲修缮经堂,苦於银钱短少……只求王爷成全。”
聂震“哦”了一声,微笑道:“原来如此,师太何不早说。”
於是立刻吩咐主薄聂浩去取五封雪花银过来,却见聂浩面有难色。聂震一皱眉,催他快去。待聂浩不情不愿取了银子过来,聂震亲手交给圆和老尼,温言道:“师太为我王府费心不少,但有甚麽难处,也该和我明说。我尽力为你处置。”
圆和老尼自然是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地去了。聂震转而对聂浩发作:“阿浩,要你取点银子,为何神情如此为难?”
聂浩瞪著他,冷笑道:“莫非英王还以为你还多麽有钱?日前玄策将军杨弩又过来要了两千两银子去,府中库银委实不多了。今年封地上的收成也不大好,你又要做人望卓著的圣贤,不肯多取百姓一文,这诺大的开销,要我如何维持?”
聂浩本是江湖大盗,原名殷浩,年少雄武,意气风发,占据了整个长江和洞庭、翻阳、太湖等几大湖泊的水上黑白生意,绰号“湖海龙王”,手段十分凌厉。聂震少年时候游侠江湖,也是酒後豪兴发作,一夜挑了龙巢,自己虽然受了伤,却打得湖海龙王大败亏输,从此服气,改了聂家姓氏,甘心情愿做了聂震的跟班,至今已经十年了。两人相处甚得,情如兄弟,说话也是直截了当。
聂震一怔,问:“还有多少库存?”
聂浩摇头道:“只得五千两银子了。”随即问聂震:“要不然,明儿让李相国上书,请那小皇帝下个彰显诏,赐摄政王一些银子以便应用?”
要说苍莽天下都是英王府的,一点银子倒是不在话下。聂震只要开口,聂琰断无胆量不应。聂浩这话也是个办法。
聂震点点头,说:“可以啊,你和李相国说一声罢。只是,最近花销委实太快,我英王府向来家法清肃,如今忽然用度奢靡起来,倒是怎麽啦?”
聂浩解释:“其实就是杨弩将军多来要了几次钱。这半年他已经要去万两银子了。虽然此人做事得力,如此花销……英王还是约束他一下罢。”
聂震皱了皱眉:“他是贪了些,不过人才难得──”
聂浩见他神色迟疑,转身去内书房抱了一堆折子出来,低声说:“这些是大臣们弹劾杨弩的折子,大多说他贪墨公款、毒暴下属、冲突同僚。因为他是王爷得意大将,所有折子,我都要内廷留了下来,单独处置。可王爷瞧瞧,这麽多折子……这杨将军固然人才难得,是非也是多得难得啊!请王爷三思!”
聂震是心思灵巧的人,自然听出之前聂浩的神色都是刻意做作,真实意思还是寻个机会参劾杨弩,也不说甚麽,把折子拿来一件一件看过,越看越是面沈如水。
其中一个折子居然是血书,满纸淋漓惨烈,说的是杨弩酒後在勾栏院和副将万壑云争风吃醋,一怒之下,斩杀了万壑云。这折子却是万壑云的遗孀跑到京兆尹那里击鼓鸣冤上的。
聂震看了,忽然抬起头问:“阿浩,老万家寡妇求了你多少次?”
聂浩闻言变色,连忙跪地道:“万壑云是我好友……但小臣献上这些奏折,都是铁证如山,并非小臣私心作祟。请英王明察!”他没想到聂震这麽快看出来,震动骇然之下,连称呼都恭谨疏远了不少,一额头都是冷汗。
聂震看得一笑,亲手扶起他,缓缓道:“你为弟兄出气,那有甚麽错。只是,阿浩,我最见不得别人有甚麽瞒著我。”
聂浩煞白著一张脸,连连称是。
聂震又道:“今日我听说那小皇帝瞒著我弄了宵禁令牌,不小心失落。事後怕我责怪,又著人去找。本来他好色贪玩,喜欢夜游,也不是甚麽大事。不过,这麽偷偷摸摸搞令牌,却不敢当面问我要,就是极不好的先例。他可以私下找人要令牌,一旦得手,日後难免不私下找人对付我。所以,这事虽小,一定要好好惩戒。”
聂浩垂著手听著,大气也不敢出。
聂震拍拍他肩膀,微笑一下:“阿浩,你是多年和我出生入死一起过来的人,那又不同。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