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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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网 更新:2021-02-18 19:14 字数:5038
混蛋坐在桌边,用手支着脑袋看我,嘴里闲闲道:“你这只呆麻雀,放到外面去肯定活不了——不如跟着我算了。”
我差点没一口噎到——这话听起来,咋那么耳熟?
……那啥……你确定你不是在调戏兼拐卖良家妇女么?
“怎么,不愿意吗……”纯黑无暇的眸中忽然带上了一点落寞的灰黑色彩,他闭了闭眼,把头扭向一边,盯着门框,没有再出声。
我的心忽然小小地一揪。
——你你你别这样啊!我答应就是了啦!
环顾四周,简陋的家具,乱七八糟的摆设,看上去,他似乎也是自己一个人住的样子。
哎,同是天涯沦落人……
我嘴里叼着米粒,晃晃悠悠走过去,用翅膀猛拍混蛋搭在桌子上的手。拍了半天,混蛋还是痴痴地盯着门框,好像下一秒门边就会出现他的梦中情人。
“叽叽叽!”没奈何,我只能大声嚷嚷,以期他能回过神来。
“啊?怎么了?”他猛地回神,然后笑眯眯伸出手给我顺毛,“我刚想好了,既然呆麻雀你一身灰毛,不如就叫小灰吧。”
囧囧囧…………
原来、原来刚才他那么纠结的模样,是在想这个问题?
小灰?!这么挫的名字?!有没有搞错?!
本姑娘闪亮亮的大名叫做沈绛,绛者大赤也!多么华丽!那什么小灰是我家养的猫的名字!
——哦,原来我叫沈绛,以前是美少女一枚,家里养了一只猫叫小灰。
——不对不对啊喂!现在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叽叽叽叽叽叽叽——!!”
(翻译:姑娘我绝对不要叫小灰啊啊啊——!)
这一天以后,我就在混蛋家住了下来。
偶尔回头想想,总是很纠结,不知道到底是他赖上了我,还是我赖上了他。
2零二、鸡飞狗跳的离村
我威风凛凛站在树上,小小的灰眼盯紧树的下方,仔细观察来往的村人,不放过一丝一毫可疑之处。毫无疑问,姑娘我是在——望风!
混蛋啊混蛋,你怎么还不快点出来?眼见日头渐高行人来往增多,身为一只兢兢业业蹲点望风的麻雀,我鸭梨很大——不,是替你鸭梨大!
顺便说一句,混蛋云天青你欺负云靳那个傻小子也要有个限度,人家家里怎么说也是世代村长,而混蛋一年前唯一的亲人生病去世,无依无靠的,怎么斗得过官二代——啊不官N代啊?虽然云靳那个小子初次见面时目中无鸟让本姑娘十分恼火,但是……
我幽幽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很担心那个家伙……
刚想了个开头,我便浑身一个机灵,赶紧把脑袋对准树干狠狠一撞,痛得我一个哆嗦:
可恶我干嘛要担心那个混蛋啊!一见面就把人家浑身摸遍的流氓!不要以为轻薄麻雀就不算轻薄了!
尤其是,在我勉为其难跟了他之后,他硬是逼本姑娘学习飞翔,威逼手段与训练方法令人发指!一旦我爆发不肯继续学习,他就笑眯眯说“以后你的早餐晚餐就是虫子了”,这种行为严重不合理!我要联合千千万万同样受苦受难的虫兄弟们(?)上诉!
就在我越想越气愤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我转过头,果然不出我所料,是混蛋在祠堂里做好了手脚,翻墙凯旋归来。扶着墙,他在地下站定,转头朝我这边小声叫道:“小灰!”
对于“小灰”这个我认定为“挫到不能再挫”的名字,我万分想要扭头装作没听见。但鉴于我两属于共犯,在这个地方呆久了都有暴露的危险,我只有不满地“叽”了一声,从树上晃晃悠悠飞下,落到他的肩膀上。刚站稳,我的小小的鸟头就冷不丁被他敲了一把:“小声点!”
讨厌麻雀头已经够小了,你这么敲敲打打,到底还想把它敲到多小啊!无牙可磨,我只有上下磨磨鸟喙,然后一拧头,恶狠狠在他的脖子上啄了一把。混蛋低呼了声,我机灵地一摇尾巴,拍翅就逃,却被他伸手一把捉住,拿在手里:“小灰,不乖的话回去吃虫子哟~”
我说你能换点新鲜的嘛……
吐槽归吐槽,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我也只有在他的手心里乖乖缩成一团,垂下眼,表现出一副“大人俺错了您大人有大量还是饶过俺吧”的模样。
装了好半天没见这混蛋有半点动静,我心下不耐,偷眼一瞧,却见到他虽然是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我,但却似乎早已出神的样子,眼神飘渺,嘴角淡淡挂着一抹笑。
话说其实这混蛋长得还不赖……
阴影之外,是大片大片的晴色。层层叠叠的翠绿之间,有细碎的阳光从中漏下,一块又一块亮斑在他的身上落下痕迹。偶有微风吹拂,光影摇曳,原本就神采灵动的黑眸,半衬着阳光,愈发显得如水晶一般玲珑剔透。而他唇边的一抹浅笑,在光与影的映衬之下,若隐若现,却又有着一种让人于万千之景中一眼即见的飞扬神采。
仿佛被那一片亮色感染到似的,我情不自禁地呆了一秒。
然后…………
我脑中某一根回路不小心歪了。
猛地一个哆嗦,我浑身鸟毛一瞬间都竖了起来,一眼看过去就像一个圆圆的毛球。我倒是没有注意到有关“淑女形象”的问题,整个脑袋都在一个诡异的思路里打转:
喂喂喂混蛋你没事吧,对着一只麻雀笑得跟见到你家亲亲女友一样这是毛意思!
……好吧,其实是俺在胡扯。
虽然不是很清楚他的状况,但这十数天下来,我还是能够了解到一点的。这个少年,性子飞扬跳脱,有种与生俱来的叛逆,仿佛想要挣脱一切世俗所给予的枷锁。而这个村的村民,那些专心于眼前土地的人们,就算没有完全表现出来,也在心底下意识地排斥着他。
所以,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他,身边并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唯一曾经相依为命的亲人,业已过世。就算每天都有灿烂拟比朝阳的笑容,可他的骨子里,始终是孤单的。之所以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也许……是因为即使只是一只鸟,可只要有一个指尖可以触及到的温暖,就会觉得空空荡荡的心,有了一点儿安定。
我心下微叹。
这个少年……云天青,他生于这里,但是,从来不属于这儿。
我隐隐有种预感,似乎,我们留在这个村子的时间,并不长了。
——所以!咱得记得嘱咐那个混蛋,在咱们离开之前,一定要将所有能卷走的财物给席卷一空!不管是咱们自己的还是那些可恶村民的!
咂砸嘴,我梦幻似的想象村民们钱包里面一把一把的RMB——哦不一串一串的铜钱,以及米缸里面白嫩嫩的大米……咦注意注意口水流下来了!保持淑女形象啊切记!
被抓久了,有点不适,我在他手掌中扭了扭,眼角随便向边上一瞟。意料之外的,我看见了数道人影,定睛一看,顿时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那、那前面的不是村长么?后面矮个儿的是云靳傻小子!
额滴神哪!还不快溜,混蛋你麻烦要上身了!
“叽——!”我大叫一声,提醒尚在发呆的混蛋。
听到我的大叫,混蛋这才回过神,然后伸手给我顺了顺毛,问道:“怎么了?”
笨笨笨笨笨死啦!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到底在哪里啊喂!混蛋你快给我撒开脚丫子溜之大吉啊拜托了!咱先前看你提了那么多东西来就知道你手笔不小,选在祭祀前一天捣乱更是胆大包天,这次要是给村长当场捉到你会SHI!
“云、天、青!”尚在老远,云靳就从村长身后窜出,扯长了嗓子,大吼一声,声音中似是义愤填膺。
我脑袋缩了缩,心道完了完了,云靳这小子这么记仇,这个机会给他逮住,混蛋准得倒霉。
偷眼一瞧身前的少年,我却见他的唇边缓缓扬起了一抹笑,满是嘲讽的意味,神色间似有不屑。
噢不——这个……谁胜谁负大概还未知晓?
俺的心不自觉一抖,忽然有种为云靳小子默哀的冲动。
他从墙边直起身,将我小心放在肩上,转过身,面对着前方正浩浩荡荡走过来的一群人,脸上又恢复到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不正经的微笑,扬声道:“村长,有什么事吗?这么大的阵势,云天青区区山野小子,倒受不起村长您如此重视。”
村长如今脸色之黑堪比锅底,我琢磨着说不定刮下一层来还可以拿去做肥料。一甩袖,阻止了正准备跳上前来指责混蛋的冲动小鬼云靳,他沉声开口:“云天青,如今你还有何抵赖?”
“哦?”少年双手往胸前一环,挑高了眉,似是不解又似是不屑,“村长所言为何,我实不知。”
“混账!”这人已到中年的村长又一甩袖,似乎已被气到不行,“还敢抵赖!等前去勘察的村人回来,看你还有何话说!”
“……”少年的眉头拧了一瞬,却又马上舒展开来。我听到他微微地吐了口气,似乎是放下了什么,然后忽然有点儿难过。
你是不是……已经准备离开了?
讨厌我还没做好准备啊……村民口袋里的铜钱和米缸里的大米,我都还没有来得及拿呢……
“云天青!”被村长一开始挡住的小鬼云靳终于还是没憋住,从村长身后努力一蹦跳到了少年前面,一手叉腰,一手上抬指准他的鼻子,“你真的是好大胆子,明天就是族中最重要的祭祀活动,居然带了泥巴草灰前来祠堂捣乱,存心扰乱祭祀!看我爹这次不好好教训你!”
“靳儿退下!”村长正值心情不好,见得云靳行止粗野,心下不悦,又是狠狠一甩袖。
喂喂再甩袖子您老的袖子就该断了,到时候就留下一光溜溜的指不定上面还长满了毛的手臂给咱们大家一同欣赏……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
“还有这只死麻雀,”被村长喝止,云靳悻悻退下,嘴里不满地咕囔,“我家的谷子肯定被它偷吃了不少!”
我擦神马死麻雀云靳小子你找死!
我浑身鸟毛一炸,弓起身体,死死瞪着云靳,一副想要扑过去啄瞎他眼睛的凶恶模样。神马偷吃谷子,这是赤果果的污蔑!老娘从来不吃那种没有去壳又生又硬的稻谷!你家谷子丢了肯定是你自己嘴馋偷吃,关老娘半毛钱事情!
似乎是被我欲择人而食的凶狠模样吓到,云靳小子缩了缩脖子,往他的村长爹身后靠了靠,不吭声了,一双眼睛却还在偷瞄我。
俺咂咂嘴。
哼!知道老娘的厉害了吧!这次就放过你!
……我绝对不会承认我不扑过去啄他是因为我飞技不精,怕中途发生飞到一半栽到地下这种笑掉鸟毛的杯具事情的,绝对不会!!
“村长!”就在我和云靳小子无声的战争进行时,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已经发现了云天青藏在周围田地里的泥巴桶,祠堂也如村长所料,好些地方都被涂满了泥巴。”
“哼!”听得村人报告,村长重重哼了声,“云天青,你如今还有何话说?人证物证俱在,休得抵赖!”
“是么,”少年扬起一抹微笑,“你们说是就是了,还需问我什么?要待如何,你们自己说吧。”
“你!”难得见眼前少年如此爽快,村长一噎,却是愈发气得厉害,言语间更是多了几分痛心疾首,“你父母早逝,只留得年迈祖父,缺乏管教,这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你未有半分改善,一直不务正业,无视法纪纲常,随心所欲肆无忌惮——我太平村人素来习诗书,守正道,却不想这一代竟出了你这样一个浪荡子!”
“村长,”少年唇边的笑容逐渐变冷,“给太平村抹黑,确实是我的不是。”
“这还差不多……”村长面色稍霁。
“不过,”少年却话锋一转,径自说了下去,“我从来都没有改的打算。”
“——你!”面色刚又缓和,转瞬又被少年气了个铁青,村长眼睛一瞪,双手连连抚胸,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看不顺眼的话,便把我逐走算了,你们都清净了,我也得个轻松自在。”
他的声音有些淡,我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意味,也许是他把所有的情感都藏得太好太好的缘故。
主动地……让别人把自己,从曾经的故乡赶出去,仿佛是在追求一种永远的放逐……这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不知道。
我忽然有点儿想哭,但是不知道麻雀有没有眼泪。
……讨厌死了……我居然有这种想替他哭的冲动,真是丢脸丢到昆仑山了!
云天青这话一出,别说村长以及其他村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