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枪大惊失色，连忙抱住她，颤声道：“你……怎么了？”
  卢巧儿似没听见，仍说道：“天空一定很蓝，草儿一定很绿。可是……太迟了……”
  沈枪急道：“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伤的这般重！”却见她身上并无伤痕。
  卢巧儿轻抚他脸，低声道：“我没受伤，你听我说，我……对不起你，我故意见张梁，想拿钥匙来救你。我终于做到了……但此身已污……我也不想活了，我早已服下……剧毒……”
  沈枪听到“剧毒”两个字，真似天塌了一般，颤声道：“你怎么这么傻，你自己一定有解药的是不是？在哪里？快告诉我！等你好了，我再去杀了张梁！”
  卢巧儿摇了摇头，道：“他已经死了……也没解药……”
  沈枪哽咽道：“你不能走，还……还没看到草原，你……不能走，我绝不让你走……”急忙运使内力，想把卢巧儿中的毒逼出来。
  卢巧儿喘了口气，说道：“沈大哥，你已经让我看到很多。我从没离开洛阳，你带我到了好多地方，让我见到以前没见到的很多……已经足够了。我是多想……多想陪你……一起去大草原，一起……放牛牧马，可是……我去不了了……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可是……从今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孤苦零丁……对不起……唉……我也是没有法子……”
  沈枪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道：“你说过的话……怎么能……不算数……”
  卢巧儿轻轻拭着他脸上的泪，低声道：“你要答应我，好……好好……活下去……你看到的……就是……我看到的……不论……在哪里……我都……都会……看着你……陪着你……”她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
  沈枪流泪道：“别说了……我们走……”抱起卢巧儿，走向牢门。
  我擦去眼角泪水，问道：“沈将军，你们要去哪里？”
  沈枪喃喃道：“去哪里？去哪里……”脸上满是悲苦，满是迷茫，却呆呆向外面走去。
  他来到黄巾军中，固然是为了实现昔年梦想，但何尝不是为了报答张梁的相救之恩。现在恩也报了，梦想也破灭了，这些都对他不再重要，唯有心爱的人……一切似乎如梦幻泡影，都渐渐逝去了，无可奈何……
  我目视沈枪抱着卢巧儿走出牢门，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不由心想，他们一定能来得及赶到大草原的，卢巧儿这么聪明，一定早已准备了解药，等他们离开后，她就会拿出来解了毒……有一天，在塞外草原上我可以再看见他们，或者有一天，不经意间，能在某个玩家拍摄的视频上忽然看到他们的身影，手拉着手……
  第一百七十二章　归途（一）
  忽然有人在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头看去，正是诸葛第一。他未说话，但我已知道他的意思。天色确实不早了。
  我拿出玄金刀，走到赵弘牢前，砍断铁链，这时已不及再找看守之人要钥匙了。
  赵弘看了我一眼，道：“我不会领你的情。”
  我也没指望。待要寻找廖化，却没发现他的踪影，只得罢了。同诸葛第一等人出了地牢，急匆匆向府外走去。
  一路上都是冰冷雨雪，都是残落菊花……虽然在广宗待的时间不长，但这个地方实在有太多的伤心和回忆。我一路在通讯器中呼唤石头，他却一直没有回音。
  将出府门，忽然迎面进来两个人，一个是骷髅帮的枪堂堂主红拂，一个是日不落帮的第一高手壮志凌云。红拂仍是一身红装，壮志凌云却是一身系统发的新手装备，未带武器。
  壮志凌云道：“卓不群已经会合多个帮会，准备联络皇甫嵩，接应他入城了。”
  我吃了一惊，道：“你们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壮志凌云道：“我已脱离了日不落帮，帮里数千弟兄愿意跟着我走。为了避免自相残杀，我会马上离开。”又自嘲道：“我的装备武器都是依靠帮会所得，如今都还给他了。”
  我叹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坚守大义的人，难得！”
  “不是坚守大义，而是做叛徒的事情我是做不来的。我之所以通知你，全是看在昔日醉仙楼你的一番所言所为。”壮志凌云道。
  看来，昔日在醉仙楼我的肺腑之言不是没人懂的。
  “不过，”壮志凌云道，“我对你的看法仍然没有改变，你还是那么虚伪狡……猾。”
  “多承贵言。”我说道。应该说感谢他总算没有说的更难听。
  壮志凌云转身出门，带着手下离去。我看着红拂，道：“你呢？”
  红拂淡然道：“骷髅帮已经分成三派。余持之带了一部分决定跟卓不群一起投敌；剑堂中空子和阿木带领一部分人脱离了骷髅帮；枪堂有些事情是不做的，他们都决定跟着我，我已经定下了日后再联络的时间，但还是有两千人不肯走。我会留下来，不过，不是为了你。”
  她可真坦白。她为了谁呢？我身边也没什么人能让她留恋的。
  已而将到校场，我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对着通讯器道：“石头，你在哪？”没人答话。
  我叹了口气，喃喃道：“你还是不想见大哥？”立了片刻，刚要举步前行，忽见街角转出一人，慢慢走到我身边，不是石头是谁！
  石头忽然哭道：“大哥，我是故意不出来见你，气你的……”
  我揽住他肩膀，道：“大哥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快要出发了，走吧。”
  石头点了点头。我多日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不禁深深松了口气。
  校场之上，众人已在等候。红拂所带领两千人也在。时天气甚冷，大雪纷纷，众人在一片悲壮之中。
  赵弘此时过来说道：“全军一万五千余人，两千重伤难以骑马，只能在马车上，另外选出伤轻者五千人担任护卫。前面已派出数路骑兵探路，未发现敌人。如果一切顺利，两三天时间能赶到芊绵河，过了河离芊绵城较近，会有兵接应。”
  面对伤兵满营，受悲壮气氛所感，我心里如这漫天大雪一般空空落落而又烦乱，但此时分秒必争，对赵弘说道：“赵将军引三千轻伤员在前；其后是重伤员，马车辎重，由钱二将军负责；红拂姑娘率手下两千人随后；赵一将军和我率两千兵断后。出发吧！”
  夜未央，朦胧一片。北风劲吹，雪落地而不化。全军寂静无声，只有马车压在冰雪上的“咯吱”声音和战马偶尔的吐气声。劲风卷着雪片直往脸上打来，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将过一个时辰，我估计了一下现在的行军速度，被围追堵截是早晚的事情。从离开的那一刻起，已经决定了归途的异常艰难。现在信心十足豪气万丈地放言一路过关斩将冲出重围，无疑是蠢而又蠢的事，命运似乎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这并不妨碍黄巾军做一次悲壮的反抗。结局，已经不再重要。没什么能阻止他们尝试，包括死亡在内。纵然死去，精神长存，仍然勇敢，仍然自由！
  石头，红拂，诸葛第一等人都在我身边，花飞雪也在。她也跟着来，实在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她拿到剑法后居然没有“远走高飞”。
  后面忽然传来数骑急促的马蹄声音。我叹了口气，要来的终于来了。却是探马来报，后面有一队骑兵，超过三千人，持火把来追。
  持火把来追？这么大张旗鼓，显是已将这路黄巾军当作盘中餐了。这次非给这个急先锋一个教训不可，无论来的是什么帮会。
  我即刻下令，前军不做停留继续前进，留最后两千黄巾军，准备弓箭，伏路两侧，箭雨过后，骑兵先突击，步兵随后。
  红拂道：“我们枪堂两千人也留下来，可以更快击败敌人。”
  我看了一眼，她神色平静，但已不可动摇，于是点了点头道：“让愿意参战的人留下，大家组成一队，黑夜里也好辨认，不要伤了自己人。”
  红拂手下多半使用长兵器，枪、矛、槊等，黑夜里对付慌乱骑兵再好不过。当下令红拂带领手下来到一处较为狭窄的路径埋伏；而黄巾军又向前行了一阵，在路宽阔处埋伏；我只领数人在路中间等候。
  天地间一片宁静，朔风的呜咽声让这宁静更加寂寥了。
  一会果然火把齐亮，敌人来到近前。为首一人，摆了摆手，停住队伍，喝道：“灵雨零，看你往哪里跑？！”
  我淡淡道：“后面那句也正是我想对你说的。”早准备好了人马兽之弓，一箭射去——正中那人面门，立即翻身落马，敌人大乱。
  四下里跟着乱箭射去，第一波箭雨下，敌人受伤落马者甚多。两侧埋伏的黄巾军都是久经战阵，弓马娴熟，对付这群乌合之众绰绰有余。
  我玄金枪一指，使一招大江东去，策马直冲过去。我的小精微枪术对付唐周有点勉强，但对付普通玩家，那是再合适不过。这时也不知因为愤怒，还是因为信心，忽然感到身上一股热气向枪上汇聚！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在困境之中，压力之下，我的武功又有进步。
  第一百七十三章　归途（二）
  玄金枪轻松破开敌人的防御，一连刺穿了三名玩家。这招“大江东去”蓄势一击，威力着实了得，但也耗费了我一半内力，而且这还是在我没有使出全招的情况下。大江东去全招十二式，积聚到最后是第六刺，我刚才没敢用完全招，只是到了第三刺而已。
  激战不到两刻钟，敌人损失近半，其他骑马溃散而去。我早传令黄巾军不追，只是原地解决落马的敌人，收了无主的战马。
  一会，红拂率领手下赶来，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她效率还真高，这么快就将逃走的敌人送去复活了。
  新得战马三百多匹，解决了一部分伤员没有战马的问题。这时来不及清点损失人数，急向前军追去。我估计损失了至少三百黄巾军，红拂手下损失比这个数只多不少。黄巾士兵多半带伤，损失这么多实在是不可避免；而玩家和玩家之间，等级相差不多，红拂一军虽占尽优势，也难免有伤亡。
  又过两个时辰，我忽然发现自己不自觉地骑着暗夜慢了下来。不止是我，其他人也都比出发时候慢了，却没有觉察。
  难道经过一战，体力的消耗如此之大？思索一阵，我发现，疲惫多半还是来自精神上的。在这一路之中，谁能不紧张，处处风声鹤唳。但是，无论如何，不能停下来。
  天色将明未明，雪犹不止。若是天晴，这时应该天亮了。
  赵一策马来到，说道前面有一村，正分布坐落在大路两旁。
  我急忙上前察看，只见全村并无一点光亮，没有一声鸡鸣。这是绝对有埋伏的，这么一个大村落怎么会连报晓的鸡都没有呢？大概连鸡都被埋伏的敌人杀光了。
  与赵弘商量一阵，遂派两队兵士，每队五百人，都下马从村子两侧突入，另有一千人随后从大路而过，后面诸军随即跟上，不得纠缠，迅速通过。
  这实在是个艰难的决定！利用一千人去拖住敌人，如果敌人数目众多，那这一千人恐怕就回不来了。但是不这么做，全军都要被敌人缠住，还有两千重伤员也必被敌人所杀。
  左右五百军才入村子，就响起了兵刃交锋的声音，与喊杀声交织在一起。敌人埋伏被破，随即从路两旁冲来。黄巾军一千军向前接敌，冲入大路。赵弘再率领一千军杀散敌人，保护后面大队，出了村子。
  敌人数量超过五千人，虽然正面黄巾军并未损失多少，但是先前左右冲入村子的兵士却淹没在敌阵之中。
  众人心情沉重。后面几路探马已久不回来报告，我心甚忧，急忙要再派出两路去探。
  红拂说道：“还是我派人去吧，玩家比较方便一点。”
  这倒是，后面探路黄巾NPC被敌兵追上，必死无疑，玩家就可以蒙骗一时，逃走也方便。
  我交给她两个飘渺公做的流星火焰，这是在广宗黄巾军兵器库里无意中得到的，嘱咐道：“小队追兵，不必理会。大队追来，再放警报。小心自己安全。”
  红拂答应了，即刻派两名机灵手下前去。我令人时时注意后面天空。
  已而来到叉路口，赵弘派人请示。小路路窄，但离芊绵河近三十余里。
  我毫不犹豫，令走大路。我平生最得意的招术，就是小路埋伏，前后堵截，此时绝不能让敌人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我。宁愿全军战死，也不能被困在小路上动弹不得，全军覆没。
  诸葛第一道：“不如派人在小路留些痕迹，令敌人难以预料。”
  我点了点头。雪未停，两路都是车辙马蹄，随敌人愿意追哪一路吧。
  天色阴沉，人困马乏，就算不休息，也还是要吃东西的。这时钱二准备的坚硬的大饼派上了用场。但人固然可以边吃边走，马却非得停下喂些草料不可。
  众人休息不到一刻钟，我正坐在路边看着天空，忽见南面一朵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