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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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火车 更新:2021-02-18 18:54 字数:4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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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这个愿望很显然是不大可能实现了,至少在城东是无望了。因为老道长前些日子正经过菜市口买菜,一个斜眼果然在一个犄角旮旯处找到了自己的一见钟情。老道长激动得黑脸都有些发红,好容易蹭过去正琢磨怎么开口,那小姑娘却忽然冲他明眸皓齿地一笑:“老道长,又自个儿来买菜?看在你们全真教不能有婆娘的份儿上,我给你算便宜一些。”
老道长苦不堪言,既不好长篇大论跟她解释正一教和全真教的不同,也不好跟她说自己其实并不老,唯一能做的只能收回自己噗通乱跳的凡心,拖沓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家里。黯然伤神了两日,终于在某个夜晚忽然灵光一现,找到了一个好的门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搬,搬走,立刻搬到城西去!
老道长说到做到,很快背着个破包袱上路了。去城西其实一直是他的一个梦想,因为曾经有一个同样的老道长带着两个徒弟忽然从那里一个不起眼的道观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人都盛传是这师徒三人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起悄无声息地飞升成仙了。
这对老道长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找不着媳妇那么修仙飞升也是很理想的选择。他就带着这样的想法徒步向西行走,这天天气正好,风淡云高,老道长哼着调子经过一片玉米地,正准备晃悠着走过去却猝不及防撞上这样一幅画面——金灿灿的地面儿上两个小小的身影一前一后蹲在大片玉米秧子中间,前面那个小小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拔掉一根玉米棒子,而后向后一抛抛到后面那个小姑娘面前,再由那个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塞进手中的麻布袋子里,接着向前丢个眼色,那小小子就转过头继续使出吃奶的力拔另一个玉米棒子——瞧这情形怕早已不是一日两日。
其实老道长完全可以瞧一眼摇摇头便继续若无其事地走自己的路,但无奈他一向是个爱管闲事之人,又自诩道行清明见不得此般偷盗之事,于是他果断上前大喝一声:“咄!小小娃子竟做起这般勾当!”
他话未说完那二人便机灵得立刻撒丫子就跑。不过老道长本来也没想把他们怎么样,这吓跑了倒也罢了,算是给了他们一个警醒。可谁知他朝前一望,这二人中的那个小小子却像是右腿略有残疾,跑起来一瘸一拐,老半天也没能跑出去多远。既是这样,老道长便三步两步上前很快便将他捉在了手里。
前面那个小姑娘早已跑得很远了,大约没听到脚步声便回头看了一看,见这小小子已经被老道长抓在手里明显吓得一怔,转身却又折返跑了回来。
这小小子倒很有情谊,伸手作着推赶的手势:“你快走,不要管我!”
那小姑娘愣了一瞬脚步停下来,显然拿不定主意此时该怎样做才是正确的。正踌躇间老道长却是忍不住了:“小姑娘你也过来,我不会伤害你。”
他把这二人招在眼前,见那小小子一脸像是要就义的悲壮神色,紧紧抿着嘴唇一副要杀要刮由你的态度,而那小姑娘却是单纯憨傻得厉害,愣愣地望着老道长,竟一点害怕也无。老道长不由产生了兴趣,坐下来抽根狗尾巴草指着他们问:“你们爹娘在哪儿?怎么做起这样的事来?”
那小小子倔强地瞥了他一眼:“我们没有爹娘,这也不算是偷盗。”
“哦?你怎知这不算偷盗?”
“这是地主家的公田,本来就是老百姓自己耕种的,我拿了也不能算是偷盗。”
“既然不是那你们何必转身就跑?嗯?”老道长见那狗尾巴草点头哈腰晃得厉害,显不出他的气势,于是随手扔在一旁,“你刚说你们没有爹娘?那就这么四处流浪?”
那小小子又抿了嘴唇不再理他,倒是那个小姑娘怯生生地点了个头。
老道长看着这两个小小的脑袋,忽然有了个想法:“既是如此你们不如拜入我门下,以后我以师父之名带着你们,岂不很好?”
老道长这么做一则是看他们可怜,二来他也存了点私心。想想看城西那个道长是怎么成的仙,不就是领了两个徒弟后才有的这运气?他虽然一向不大信这些投机取巧之事,但如果能带出两个徒弟来毕竟也能增加些道行,即便不能也算作善行一桩,死了在阎王那里也能记上一笔好话不是?
老道长这么想着,那两个小脑袋也相互瞅了瞅像是也默默考虑着,不过片刻功夫那小小子就抬头望着老道长,脆生生地问:“我们若跟了你可有饭吃、可有床睡?”
老道长想我还不至于混得那样差,于是点点头:“自然是有的。”
“那你不会限制我们出行和我们的行动?”
“你们如果再做这般偷盗之事,那自然是要限制的。”
这小小子张了张口无话可说,侧身拉了拉那小姑娘的手,像是安慰她要她放心,而后转过头对着老道长响亮地说:“那我们走吧!”
老道长就这样带着他们到了城西,先找到那间不起眼的道观进去瞻仰了一番,而后在道观旁的一个小院子里租住下榻。从城东到城西走了一天的时间,老道长只觉得浑身上下沾满了灰尘,脏得心里直犯痒痒,于是打了几桶热水,招呼着那两个小脑袋一人一间屋子各自洗个热水澡。
老道长洗得灵台清明顺心舒畅,打开房门只见那两个小人儿也都洗好,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像是只等他发话就要倒下睡觉。老道长不由觉得一丝好笑,然而定睛一瞧却又不免有些惊讶。这两个小脑袋洗干净后看上去竟仿佛两个刚发好的白面馒头,端的是生得粉雕玉琢、清透可爱,像极了富贵人家摆在书案上双手捧鱼的瓷娃娃。
老道长觉得自己捡了个宝,虽则这二人从小便无爹娘,但瞧这副样子怕是哪个尊贵人家走失的爱子也说不一定。
不过老道长一向不喜欢想太多,只招呼他俩快些睡觉,自己去院子里把大门拴上。不过来回走两趟的功夫,再回来只见这两个小人儿竟已经睡着,小小的脑袋靠在一起,呼吸均匀绵长。
老道长摇头笑了笑,正准备走过去吹熄蜡烛,却见那小姑娘的胳膊忽然抽动一下而后又像是被自己给吓到竟哼哼唧唧地抽噎起来。老道长想上前将她喊醒,谁知那小小子却早已伸手在她后背轻抚了两下,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不怕,我在你旁边呢。”这话不知带着什么神奇的力量,小姑娘很快就平静下来,很轻地抽噎两下又往那小小子身上靠了靠,终于睡沉了。
老道长摇摇头,上前给这两人盖上条毯子,“噗”一声吹灭了蜡烛。
第二日老道长起了个清早,刚伸着懒腰走出房门却见那小小子已经起床正站在院子里的深井旁打水喝。
老道长走过去:“你妹妹呢?”
这小人儿瞥了他一眼,有些爱搭不理:“还在睡呢。”
老道长不以为意,接着问:“我却忘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们没有名字。”
也对,昨天听他们说像是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父母遗弃了。于是他略一沉吟:“这样好了,你叫阿井,你妹妹就叫小水,怎么样?”
被称为阿井的小人儿很显然对老道长这种就地取名的方法极不满意,但只是皱了下眉头倒也并未反驳。
“那就这么定了,”老道长有种成就感,“我要出去在城西逛一逛,你和小水不要跑太远。”
老道长垂涎城西这块地儿已经很久,倒不是说它有多么繁华,而是这里时常出没一些名人骚客,在聚仙楼里论诗评画,听书饮茶,相互碰面无论认不认识都要拱手堆笑来一句“久仰久仰”,场面风雅得厉害。
老道长不是个风雅人物,所以他才一直想要挤进这种风雅场所。果然,进得聚仙楼内,只见里面顾客络绎不绝,可人虽多却无任何嘈杂之声,还未上得楼来便能清楚听到说书人嘴里铿锵有力的每一个字,只这一点便是外面寻常酒楼怎样也比不上的。
“……却说这天孙真真是个情种,那青泠刚要和她姐姐一起烟消云散,他便毫不犹豫把自己所有修为和仅剩的一魂一魄全部输送至她的体内,期望能借此挽救一下这姐妹俩的性命……”
原来讲的是天孙这一段故事。老道长原先在城东听过一次这个段子,但后来因为有些事情半路离开没能听个全部,今天恰巧又能赶上一次。
“天孙手下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他下定决心豁了命要救青泠,这青泠就一定死不了。果不其然他拼死保住了她的一魂一魄,一面暖在元神里一面传音将那三清喊来。他一定是将时辰也掐好了的,毕竟他所能撑的时候不多,竟刚好在三清赶到的时候圆满地把元神里的魂魄交给青泠的太公,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来及说元神就已经消散了……”
下面一片热闹,纷纷不能置信:“那天孙竟这样死了?”老道长也觉得不能相信,那样受人尊崇的天孙就这样死了未免太过可惜,一颗心悬上来正着急,却听那说书人接着讲——
“如果按照常理,这天孙定是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了,但这世道说不公平却也公平,天孙之前做过的一些善行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诸位可还记得他曾经用自己的魂魄给这双胞胎做过两次封印?他拼死保住了青泠,这三清却在为青泠复原的过程中发现她体内残存的封印中仍然凝结着天孙少许的魂魄。这三清是谁,立刻就明白这意味着天孙又有了一线生机,于是立刻将那魂魄取出,从终南山召回结魄灯,将止行上神也从极东岛屿请来,经过共同的努力终于将这天孙和青泠一并复活……”
下面的气氛明显缓和许多,甚至有人听到这里不禁大声叫好,为天孙和青泠的柳暗花明感到高兴。
“不过——”这说书人却是话锋一转,“复活归复活,但这世事毕竟不能万全。由于天孙和青泠留下的魂魄太少,想要完全恢复原样是决计不可能的了,只能在众神的帮助下勉强塞入凡间轮回的夹缝里,由阎王为他们安排重新投胎至凡间,由命格为他们撰写新的凡人命薄,所以,”这说书人微微一笑,“天孙和青泠现在就在我们身边也说不一定。正所谓世事变幻无常,沧海桑田什么都可以完全颠倒副模样,可见这人啊,只要活在此时记得此时就够了,其余的,嘿,谁也料不到哟!”
老道长听得唏嘘不已,一是为这天孙和青泠豁出去的勇气感到震服,二是不由感慨这爱情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竟经得起如此颠三倒四的折腾。
老道长不由又感到寂寞了——我啥时候能有个钟意之人刚好也钟意上我呢?
老道长晃晃悠悠地从聚仙楼出来,一路感慨着向租住的小院走,心里却忽然想,我这刚到城西就带着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被人看到岂不更没有找媳妇儿的希望了?
他暗叫不妙,恐怕又要回到像城东那般被人人误会却又解释不得的局面了,正暗自想着,刚转过一个路口却听到一阵纷乱的辱骂之声,向前一望,竟原来是一群小毛孩子围在一起不知在群殴哪个。
老道长爱管闲事的毛病又冒出来了,正准备上前一步大喝一声,却忽见一个小姑娘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边哭边朝人堆儿里挤,嘴里喊着:“哥哥,哥哥!”
老道长定睛一瞧,这可不就是小水吗!于是一分不敢耽误立刻上前斥咄:“一帮小毛孩儿竟在这里撒野?快都松开手!”
他毕竟是个大人,又生得一副黑面孔,这帮孩子被他唬了一跳慌忙松开手四处逃了开去。老道长这才看清,被围殴之人果然正是阿井,而他此时正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仍然一脸的倔强连丝委屈的神情都没有,反而是那小水嚎得嗓子都沙哑,扑在阿井身上不停地叫“哥哥、哥哥”,样子甚是可怜。
老道长瞬间心就软了,方才还在担心他们会阻断自己的姻缘,此时却有种冲动想装作他们的爹爹去把方才那一群毛孩儿挨个揍上一遍。
他领着他们回家,走在路上才忽然想到:怪不得这阿井要被他们打,竟是右腿上有伤想跑跑不了啊。
“小水,你最乖了,告诉师父刚才是怎么回事?”
小水抽噎着,白胖的小手胡乱擦了擦眼睛:“我去街头看别人卷棉花糖,结果那群人见了我就对着我乱叫‘小瘸子的妹妹买不起棉花糖,小瘸子的妹妹是个小乞丐’,说着还有人伸手过来拉我,”她哭得更加厉害,“然后被哥哥看到,就冲上去揍了他们……”
老道长气得不轻:“这帮毛崽子们!”正恶狠狠地说着,一抬头却在自家院子门前猛然看到一个神仙似的人物,只见这人一袭水墨色长袍,不过随意站在门前的花丛前面,却让人觉得那姿态那神色无一不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间更是让人望一眼便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