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就停住了，不笑也不能送给淳锦，就是送给青洛也不能送给淳锦。
  景辰见我终于老实地坐在那里，方从衣袖中掏出一方小小的檀木盒子。我好奇地打开来看，竟然是一条闪着深蓝色光芒的宝石坠链。
  我很是激动：“居然是南洋产的宝石吗？”
  “要那何用，”景辰走到我身后帮我戴在脖子上，“这是太英石，能在你周身形成无形结界，平日若非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再去掉。”
  我摸了摸它光滑的外表，咂舌道：“这种感觉好像被你套牢了一样。”
  景辰听闻笑意更深，漆黑的眸子仿佛也像这石头一般晶亮，他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晚上景辰同我一起回到我的府中，院子里师父、青洛、地仙和槐安正排成两排跳五禽操，微然站在廊下含笑望着他们。
  我缓步走进院子中，正准备向微然挥手打招呼，谁知她却先一步看到我们，原本正微笑着的脸忽然失了颜色，上扬的嘴角也僵在了那里。
  我回头望向景辰，却见他仍然是一副悠然的样子，和平日无甚差别。
  “微然？”我叫道，却被正在跳操的师父等人听见，纷纷回头，瞧见景辰立刻大呼小叫着围过去。
  我见场面瞬间变得有些混乱，正准备上前疏散一下，却听地仙激动地说：“天孙不在的这些日子，小老儿食不知味寝不能安……好在挂念这许多日，今天，”他喘一口气，“今天终于回来了！”
  “劳地仙费心了。”景辰嘴角微微上扬，“不似有些人，在我走后依然能睡得憨沉香甜。”
  我啧一声正预备说话，却是微然从身后走了过来。侧头去看，她已经又是笑容满面，让我忍不住怀疑方才那一瞬只不过是我的错觉。
  我向景辰和微然相互作了介绍，又根据前几次的经验补充道：“之前想必也都是认识的，我就不多说了，大家在一起热闹一会儿就会重新熟络起来的。”
  话音落下我来回瞅着他们，本等着许久未见能说上一两句叙旧的话，谁知他们二人冲对方点一下头之后便谁也不开口了。
  我有些纳闷儿，伸手在空中抬了抬：“热闹热闹啊！”
  景辰看我一眼正准备说话，一旁微然先开口道：“这阵子可还好？”
  景辰转向她：“甚好。”
  微然笑了笑：“此次西方论道商议出结果了吗？”
  景辰摇摇头：“分歧太大，未能得出统一意见。”
  “止行上神和太上老君依然坚持己见？”
  “何止，正要挨个去说服旁人。”
  我见他们不聊则已，一聊就让我听不懂，便识相地往一边找青洛说话。他正站在师父身旁，抱臂看着景辰和微然。
  “瞧这么认真，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我打趣他。
  青洛挥挥手：“你所看到的并非是我所关注的。”他居然来了这么一句玄上加玄的话。我被他震得停顿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立刻从他身边挪开、再挪开一些。
  “天孙！”青洛却忽然叫道，“我有些事情想说给你听。”
  景辰面色不动，冲着他微微颌首。青洛便走上来，指引景辰前往一旁的亭子里。
  我心中疑惑，正准备追上去，青洛却仿佛早已料到似的，回头对着我做了两下驱赶的动作。
  我只得闷闷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在亭子里跟景辰说着什么，忍不住想到前阵子青洛说话间屡次提
  及景辰的事，看他那副样子倒仿佛比我更挂念一些。我于是愈发忧虑地瞧着他们，担心青洛一个克制不住做出些有违人伦的事来。
  “南宇呢？”微然到我身边，“往日不是经常此时过来的吗？”
  经她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南宇今天的确没有‘饭后过来消一消食’。
  “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吧，”我说。但心里忍不住想，是因为景辰吗？如果按照梦里的情形，那南宇今天没有过来是因为景辰回来了吧。可是，我一转念，南宇不会是因为别人而轻易改变自己的人啊。而且看样子，小时候与我最亲近的就是南宇了，但为什么我上得天庭后他却从没来找过我？梦里那一场大火又是怎么回事？
  我果然是个藏不住事情的人，一下子添了这么多心事搞得我连片刻也待不下去，便想立刻往地府飞去。
  “青泠怎么忽然急躁起来？”微然瞧着我。
  咳，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么。
  “忽然想到一些事情，想赶去阎王府问一问南宇。”
  “什么事情非要这么晚跑去？”景辰不知何时已经从亭子里回来。
  “也不是非要过去，”我挥挥手，“只是揣着也不是太好受。”
  景辰却没有像往常打趣我一两句，依旧面无表情地瞧着我。半晌，他眼中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似难过又像是在因为什么而压抑自己。
  “如果我说我不想让你去呢？”他缓缓道。见我有些意外，他微垂下眼帘，俄顷再抬眼，那丝情绪早已消散。景辰又恢复往日清冷的模样，开口道：“实在忍不了就去吧，不要太晚回来。”
  ☆、回到旧房间
  经景辰这么反复一说，我倒开始犹豫是否非要这时候过去。想了想正准备说明日再去也不迟，便听到门口有人笑着道：“青泠这里总是这么热闹。”
  回头，原来是绿绮。我有阵子没瞧见她，猛然看到她明丽的笑容也不觉高兴起来。然而我还未来及走近，青洛已经冲至绿绮面前，脸上笑得分外夸张：“怎么忽然过来找我？是想我了？”
  绿绮听闻虽不像我立刻打了个寒噤，但脸色亦有些不自然，说道：“你瞎嚷嚷什么啊。”
  青洛奇道：“你来这里不是找我还能找谁？”
  我轻咳一声，想提醒他这里还有我的存在，绿绮便已经走至我面前，向景辰行完礼，看向身侧的微然，笑着点点头：“语颖？现在是微然了吧。欢迎回来。”
  微然也笑道：“姐姐还是这么漂亮，跟以前一样。”
  绿绮挥挥手，笑着瞧瞧我们俩：“你们虽然和以前的样子不甚相同，可神情还是和过去一模一样。”她又伸手摸了摸我的发髻，方正色道：“勾陈大帝因前阵子参加西方论道无法提前归来，现如今好容易得些清闲，想要为你们姐妹俩设宴接风，特派我来接引一下。”
  我这风接得着实晚了些，都已经重新在天庭混个脸熟了，此番想必是沾了微然的光能白白吃一顿。
  “什么时辰？”
  “明日上午，待我来接你们便是。”
  “都有谁参加呢？”微然问道。
  “诸位上仙、真君、真人，以及一部分散仙吧。”
  说毕，我们又扯了一阵子闲话，绿绮方准备离去，前脚刚抬，后脚青洛已经跟
  上，两人一同出了门。
  我转身朝景辰摊手：“今天哪里也去不得了。早些休息，明天大家都要赶去赴宴。”
  “我也不多耽搁了，明日直接在勾陈大帝的宫内见吧。”景辰说着冲众人点点头，便也告辞离去。
  我向微然叹道：“怎么景辰和青洛差这许多？说告辞就告辞，连句体己话也不跟我说。”
  “你想让景辰说什么体己话？”
  我一想，也是，我又在这里犯浑，居然指望景辰像青洛一样随时随地都能表达感情，真要说了我肯定又该嫌寒颤了。嗯，所以我一点也不羡慕。
  第二日清晨赶去周公府捎假，跑去了才发现周公也在梳妆打扮准备赴宴。白跑一趟不说，又被他逮到帮他挑了一会儿衣服，方颠颠儿地重新飞回府上。来回这么一耽搁，很快绿绮便来到门口，我府上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朝勾陈殿赶去。
  来到宫门前，自然被那宏伟的建筑给震慑住。我边走边朝微然咂舌：“我们原先便是在这里长大的么，不如向玉帝申请重新回来可好？”
  进得殿内，已经到了不少人，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话。忽然见我们一行七个人拄在门口，大约被这阵仗给吓到，殿内安静了一瞬，众人方反应过来朝我们或拱手或点头微笑。
  “哎呀，隔这许多年，终于又聚在一起了，”太白金星捋着胡子道，“难得，难得！”
  “是啊，”翰灵元君道，“我们几个老儿原本便商议，倘若一直留在凡间，便要下去瞧一瞧你
  们。”
  “你们该想到我们有一天会重新上来的吧。”微然忽然道，脸上虽仍然挂着笑，语气却有些生硬。
  他们表情立刻有些尴尬，另一个老儿轻咳一声道：“不过是因为封印不牢固才不得已想出此法避去仙力，原本便没有打算让你们一直留在凡间。”
  微然听闻微微一笑，并未接话。
  他们于是又将注意力转移在我身上，纷纷笑着道：“这不是小语涵么？比起以前倒是长大了不少。听说在凡间也是随着一位道长修真吗？”
  我尚未开口，一旁师父已经说：“正是跟随着贫道的。”顿了顿又说，“昔年正是与青泠有缘分，偶经一条小河，在岸边看到躺在篮子里的她，一时不忍便从此将她收留。”
  我正准备点头说上一两句，微然却皱着眉头接上：“是她独自一个人躺在岸边吗？她那时大约几岁？”
  “大约一两岁的样子，不知被谁放在岸边，一个人躺在篮子里。”
  微然的身体僵硬起来，她的表情瞬间冷下去，一语不发抬手拉着我离开人群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微然，又回头望向众仙翁，他们原本堆笑的脸也沉下去，只剩下翰灵元君仍然笑着对师父等人说着什么。
  “是怎么一回事？”我忍不住问道。
  微然带着我到殿内另一端方停下，见我眼巴巴地瞅着她，方微微笑道：“之前与这几个老儿有些旧梗，今天重新看见有些不想与他们耽搁。”
  我正准备继续询问，微然却忽然冲前方点了一下头。我转身，竟是此时应该还在闭关的昊煊。
  我见他面色虽然仍旧苍白，但眼睛却清亮透彻，使得整个人较之前有了不少生气。于是也有些开心，笑着道：“看来小儿子恢复得还不错嘛，也不枉我下凡一场将你带回来。”
  昊煊听到我的话果然又感到很是不满：“当初是怎么想到要叫我小儿子的？说了多少次不要这么叫我，是不是现在只肯听景辰的话？”
  微然在一旁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拍了拍我的头。昊煊见她在笑便也跟着笑，刚才那丝不满早已消散。
  “哦哦，”我起哄道，“不是我只听景辰的话，是昊煊太偏心。姐姐如果叫你小儿子，你一定不知道怎么乐意呢！”笑着我朝一旁走去，不再插在他们中间。
  站在殿内四下瞧着，青洛自是与绿绮待在一起，师父等人与众小仙聊得不亦乐乎，方才那群仙翁也不知聚在一起说着什么，而勾陈大帝、景辰和南宇却仍然没有现身。
  我有些无聊地四处转着，出了大殿踱到另一个院子里，发现那里的几处屋宇建得格外精致，忍不住心生喜欢走了进去。
  我扫视一圈，见屋内亦是布置得很合我心意，掀开帘子走进内间才知道原来是个女儿的闺房。我心下已有几分了然，想必这正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我兴致勃勃地四处瞧着，发现我以前喜欢的东西和现在几乎一样。蟠桃树上的叶子、灵鸟吐出的喉珠，天蚕吐出蚕丝后剩下的叶衣，用师父的话来形容‘全是些偏离主题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来回瞅着，却发现书案上的砚台下摆着几叠元书纸，用细线歪歪扭扭地缝成了一本书的样子。我拿开砚台翻开来看，却发现上面赫然是与我神似的笔迹，想必便是前世的我写下并整理在一起的吧。
  我一页页地翻着，原本带着好奇的心却忍不住逐渐沉下去。原来这是我上辈子时不时写下的手记，每一张都不过寥寥数语，却分明记录下当时发生的事与心情。
  “今天阿公又把我叫去训话，让我多向姐姐和景辰他们讨教。可是我不敢去景辰那里，他虽然也尽量和颜悦色地招待我，可是他只要一皱眉头对我稍假辞色我就想哭。很奇怪，换做昊煊和南宇，我就不会这样。”
  “景辰今天又把我给弄哭了。他说我又小气又爱哭。我真的很讨厌他。”
  “我隔了两天还是忍不住跑去紫微垣，景辰却不知道发生什么正面无表情地在亭子里写字。他一这样没有表情，我就知道他心情很不好。我本来想走过去跟他说说话，他却有些不耐烦地打断我，让我不要经常跑来找他。”
  “姐姐好像一直都经常去紫微垣。今天不知道做了什么点心，我想吃都没有给我，而是拿去了景辰那里。姐姐给景辰送点心做什么？”
  “南宇今天来府上找我，他说我这阵子经常闷在院子里，他要来看看我是不是已经闷成一颗小蘑菇了。我说是的，可以拔下来炒菜吃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