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节
作者:
着凉 更新:2021-02-18 18:43 字数:4903
每年都有无数颗星星坠落在极北之地;星星尘埃就是这些坠落星辰的残骸化成的粉末;故而具有可以沟通星空的神奇力量。
从身上的大号占星术士法袍;到储藏室里的一整瓶星星尘埃;毫无疑问这艘船上曾经居住过一位占星术士;这个发现让约纳浑身一抖;感觉既紧张又兴奋。作为五大行会成员之一;占星术士们惯于深居浅出的生活;把自己的人生与占星术塔牢牢锁在一起;很少出现在世俗当中。少数实践派占星术士游离于协会规章和《联合特设法令》的边缘;为国家政权提供各种顾问和帮助服务;一般民众对于占星术士的认识;通常就来自于这部分为协会所不齿的贪财者。难道“巴克特里亚的疾风”上的占星术士;就是这样一位前辈?他如今又去了何方?
约纳打起精神;更加仔细地观察第三层储物架上的物品。一只破靴子确实是一只破靴子;就算落满灰尘;还是能闻出前主人的刺鼻脚臭味;半瓶酒确实是半瓶酒;拔开瓶塞;一股辛辣的劣质酒精味道窜进约纳饱经璀璨的鼻孔;黑石头翻来覆去看不出特异之处;钝匕首呢;怎么看还是无锋无刃的钝匕首。最终;在那基本厚厚的书籍中;约纳找到了线索。
大书的羊皮封面已经因干燥和虫蚀毁坏了;刚一翻开就片片破碎;占星术士学徒缓缓拂去碎片与灰尘;在书籍的扉页找到一行模糊的笔迹;那是书籍所有者的自述和签名。
“2269年9月17日;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协会……”约纳艰难地辨认着字迹;慢慢念道:“……所以;留字为念。——埃尔兰?丹特利尔;八级占星术师。”
第47章 后虫之脊(上)
占星术士学徒的脑海一片空白;他慢慢将古旧的书籍放回原处;退后两步;恭恭敬敬;深深鞠躬。署名为“埃尔兰·丹特利尔”的书籍主人是一位八级占星术师;这个头衔震撼了约纳的心灵。七级占星术士柯沙瓦老师毕生的夙愿就是晋升为八级占星术师;但横亘在两个级别之间;是占星术法典古老规则的深深鸿沟。
占星术士协会规定;唯有对占星术做出巨大贡献、经由协会学术委员会审定资格的候选人才可提起八级占星术师的晋升申请;答辩由协会会长及五位九级占星术大师主持;施行一票否决制。在占星术的漫长历史中;有幸通过答辩、荣升八级占星术师的只有寥寥147人;其中三分之一最终通过终极考验;被冠以占星术的最高执业头衔:九级占星术大师。可以说;八级占星术师是通往至高位置的必经之路;无数占星术士梦想中的头衔;——当然;同样也是区区四级占星术士学徒约纳的遥远梦想。
毫无疑问;第三层置物架上摆放的是这位占星术师的私人物品;包括破靴子、旧酒瓶、星星尘埃、一本书;也包括自己身上穿着的大号蓝色法袍。约纳站在储物室中央;一时间陷入了迷茫。按照丹尼·斯图尔特的说法;这房间内储存的是沙盗之王和七名水手的个人物品;为何属于占星术师埃尔兰·丹特利尔的东西会出现在这里?不知所终的占星术师是被沙盗劫掠的受害者;还是“巴克特里亚的疾风”上的乘客?抑或……他根本就是七名水手之一?
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让约纳悚然一惊;连忙摇头。以八级占星术师的尊崇地位;无论他手指指向任何地点;第二天那里就会凭空冒出一座高大华美的占星术塔;无数仆人、厨娘、园丁和助手会在塔门前列队迎接主人登上阶梯;这是五大行会成员凌驾于国家、民族、信仰之上的至高力量。名为丹特利尔的前辈没有任何理由屈尊下就;伪装成一艘三桅帆船上的水手;追随着一名有点疯狂(根据斯图尔特兄妹的描述)的沙盗出生入死。——这根本不合逻辑。
占星术士学徒轻声道声告罪;将那本大书再次取下;与星星尘埃一起勉强塞进腰间的鹿皮包。他需要变得强大;无论书中写了什么内容;都将是一笔宝贵的财富;约纳对不知所终的占星术师恭谨低念:“如果您还在人世;将来某一天向我追究盗窃的责任;我不会做出任何辩解;因为这是我应付的代价。对不起。”
声音在昏黄的房间里回荡;显得低哑而沉闷。当然没有回答;约纳再次鞠躬;然后开始检查置物架的其他部分。
第二层置物架上的东西不多;拂去尘埃之后;约纳找到一只表情狰狞的银质面具;和一柄连鞘的华美长剑。面具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触感光滑;做工非常精湛;约纳试着比划一下;戴在自己的脸上后;双眼可以透过薄如蝉翼的水晶薄片清楚观察外界;而鼻孔部位的两条导气槽巧妙地从腮部输送新鲜空气;让面具的佩戴者丝毫不感觉憋闷或视野受限。
“做什么用的?”好奇之外;占星术士学徒有点纳闷;尽管设计精巧;但这种面具显然没什么防御功能;充其量是一件化装舞会的高级道具。放下面具;他又拿起长剑;剑身比想象中更沉重;用两只手的力气才能勉强持握;约纳抓紧金丝镶嵌的剑柄;试着抽出长剑;但嵌在鳄鱼皮剑鞘里的剑身纹丝不动;不知是有机簧卡住;还是闲置太久;里面生锈了。
“一位剑士。”他点点头;将连鞘长剑搁回第二层置物架;也老老实实鞠躬行礼。
最下层隔板上摆满物品;其中大部分约纳都叫不出名字。大大小小的玻璃瓶中装满各种植物根茎、颜色各异的粉末、动物的干制标本、不知名的液体、形状诡异的昆虫;甚至还有一颗人的眼球。没有一个瓶子上有标签;也没有分类摆放;约纳不小心碰到一个玻璃瓶;瓶子落向地面;占星术士学徒连忙弯下腰双手将它接住;定睛一看;瓶中竟装着一个的女人。长度不过人的手掌大小;女人却比例匀称、栩栩如生;看得约纳面红耳赤;随手把瓶子往什么地方一塞;站起身来。
“货物朋友!快出来!我们快到了!”丹尼的微弱的叫声响起;约纳答应一声;恋恋不舍地离开这间充满秘密的房间。沿着舷梯登上甲板;他发现后虫显得更加高大了;如同一堵遮天蔽日的墙壁横亘眼前。
斯图尔特家的男丁倚在桅杆上;脸上倒是擦干净了;但浮肿的腮帮子和青紫的眼窝无论如何遮盖不住。丹尼面无表情地瞅了约纳一眼;递了一张干麦饼过来:“凑合吃吧;鉴于厨房的状况;今天是没办法做午饭了。”
占星术士学徒接过饼子;小心地问:“你……没事吧?疼不疼?”
“习惯了。”丹尼淡定地回答。
猎猎的风帆招展声吸引了约纳的视线;现在吹起一阵相当强劲的东北风;将每一面风帆鼓满;“巴克特里亚的疾风”正以最高速度在沙漠驰骋;一脉一脉的震动从脚下传过;约纳能感觉到噬沙虫喳喳向伟大母亲飞奔而去的激动心情。
“十五分钟后降主桅横帆、后三角帆;减速至5节。”汉娜在船首发布指令。
“遵命;船长大人。”丹尼服服帖帖地敬了个礼;嘴里偷偷摸摸嘟囔着什么。
约纳用手遮住耀眼的阳光;仔细观察近在咫尺的后虫;从这个距离能够看清它的体表由坚硬的岩石覆盖;没有任何植物生存;一条弯弯曲曲的陡峭小道蚰蜒而上;盘绕主峰;消失在云端。这想必就是汉娜说过的那条土著人为祭拜后虫而开凿的道路了。
三桅帆船的正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隧道;其宽度足以容纳上百条噬沙虫并排进入;黑洞洞的;看不清有多深。约纳环绕四周;猛然发现喳喳并不孤单了;从无尽沙海各处汇集而来的噬沙虫姐妹出现在前、后、左、右;无论望向哪个方向;都能看到无数在浮沙中穿行的黄褐色脊梁。大虫们喷出的沙粒形成上百码高的尘雾;距离后虫节点越近;噬沙虫前进的速度就越慢;“降帆!”斯图尔特当代家主将拳头指向天空。丹尼立刻解开绳索;依次降下主桅杆和后桅杆上的风帆;三桅帆船的速度迅速下降;很快降至5节的航速;仅比周围怠速前进的大虫们快一点点。
体形比喳喳稍大的噬沙虫靠近“巴克特里亚的疾风”;约纳看到她的背上建有一栋低矮的木制房屋;几名肤色黝黑、斜披天蓝色印花布料的土著人正好奇地向这边观察。
“唷!老兄!”丹尼站在船舷边挥舞手臂;“能听懂西大陆通用语吗?”
土著人纷纷交头接耳;没有答话。
斯图尔特家的男丁换了一种语言喊话;约纳听不懂;他猜测那应该是南大陆通用语。
一位头插亮红色羽毛;应该是一家之长的中年男性土著人摆摆手;示意无法理解。
丹尼搓搓下巴;再次换了一种语言;嘴里不断蹦出叽叽喳喳刺耳的短单词;像是某种鸟类的鸣叫声。
这次对方有反应了;红羽毛脸露喜色;用同样的语言吱吱喳喳地做出回应。由于三桅帆船的速度稍快于对方;对话的几分钟内双方的距离已经逐渐拉开;汉娜回头看了一眼;“降下全部船帆;怠速前进吧。”
“是的;船长大人。当然;船长大人。废话;船长大人。”丹尼哼哼唧唧地降下船帆。土著人的移动房屋花了几分钟时间重新追了上来;与甲板平行。红羽毛边挥手边说着什么;丹尼一边点头;一边给约纳翻译:“我们说的是坦图哈方言;老爸在世的时候一名水手教给我的;我问他们有没有一位向导可以带着我们登上后虫的脊梁;他们说得先问问家主;家主同意才可以。”
“家主?”占星术士学徒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眼。
“女人!坦图哈人是母系社会;每家都有一位当家主事的老女人。哼;女人。”斯图尔特家的男丁悻悻地向船首瞟了一眼。
红羽毛低头走进屋子;过了半晌;怒气冲冲地走出来;大喊了一句什么。他们的噬沙虫向外侧倾斜;逐渐远离三桅帆船;几名土著人持刀弄枪地比比划划;貌似被什么激怒了。
汉娜回头问:“他们说什么?你又做了什么惹原住民生气了?”
丹尼怒道:“我什么都没干!还不是死鬼老爸做的好事?那人说家主认出了‘巴克特里亚的疾风’;魔鬼般的劫掠者!整个无尽沙海的坦图哈部落都知道斯图尔特沙盗的名声;能给咱们提供帮助才有鬼咧……”
“继续找。那边有几条载虫;我靠过去。”汉娜脸上波澜不惊;转动手中的轮舵。
第48章 后虫之脊(下)
在接二连三的碰壁中;约纳见识到了原住民的固执和骄傲;十五年前扎维人将风帆技术带给无尽沙海;建立了以北风为基础的帆船文明;据说现在航行在沙漠中的各式帆船有超过五千条;绝大多数都是从吐火罗帝国北上寻找沙漠财富的淘金者。就像现在;在一望无际的噬沙虫的海洋里;约纳可以看到几十艘大型帆船高耸的桅杆;后来者对扎维先驱的帆船似乎有点敬畏;始终保持距离不肯靠近而坦图哈人没有建造一艘帆船;自从数千年前学会驯服噬沙虫、在大虫的背上建筑房屋的时候起;他们的生活方式就没有过任何改变。土著人在大虫的背壳上开凿两个小洞;插入硬木棒;通过触碰噬沙虫的主神经控制它的移动。他们拥有丰富的驯养、维护噬沙虫的经验;但面对一日千里的风帆技术;始终不为所动;速度缓慢的移动房屋成为扎维沙盗的最好目标。坦图哈人对“巴克特里亚的疾风”所抱有的仇恨完全可以理解。
在二十分钟无意义的尝试之后;斯图尔特兄妹终于找到一位合适的人选;此时与喳喳并行的是一条袖珍噬沙虫;背上建筑着仅容两三人弯腰进入的小小窝棚;一个身披红色布料、头戴白色羽毛的年轻坦图哈女人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一枚金币;天黑前回到地面。”丹尼向大家翻译了向导提出的条件;然后矜持地摇摇手指;用坦图哈语回击道:“不不;50银币;雇佣时段从此刻起;到大虫穿越后虫节点为止。”
“那是多久?”约纳看向汉娜。
“后虫身下的隧道是噬沙虫8字巡游的必经之路;怠速通过这条隧道;需要十二到十八个小时。”汉娜回答道。
“90银币;八个小时。”土著女人提出新的条件。
“55银币;时间不变;但多送给你一匹漂亮的吐火罗绸缎;黄金之城最好的匠人编织的红色锦缎;整个南大陆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衣料。”斯图尔特家的男丁胸有成竹道。
女人犹豫了;思索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我们的货舱里有那种东西吗?”汉娜低声问。
丹尼面不改色地悄然回答:“万一真的有呢?”
“败类。”斯图尔特当代家主简单评价道。
袖珍噬沙虫缓慢靠近“巴克特里亚的疾风”;丹尼取出绳梯挂在船舷上;将另一端丢向对方。沙漠女人灵巧地攀上绳梯;越过栏杆;站定在甲板上。
“名字?”汉娜用西大路通用语问。由于外来文化的冲击;沙漠民族一般都懂得几个常用的通用语单词。
坦图哈女人摇摇头。
“没听懂;还是没有名字?”丹尼用土著语问;接着翻译出对方的回答:“她今年15岁;刚刚离开家族建立家庭;只有两个男人和一个孩子;还没有权利拥有名字。”
“15岁就有两个男人和一个孩子!”占星术士学徒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