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
莫莫言 更新:2021-02-18 18:24 字数:4770
怜香大喜,一边笑问道:“弟弟怎的知道我?”
圆圆进了屋,懒懒道:“我们大人早说过你,我再不知,怎麽配跟在大人身边呢。你们定是为三年前之事来的吧?”说完看了向阳一眼道:“我就知道你必定思想过来。但竟拖到这个时候,也真是个猪脑袋。”
怜香一听这话,分明承认了他就是那个小太监,不由得大喜过望,颤声道:“大将军……他……他果真还在人世吗?”
圆圆笑道:“这个我不知道,但我们大人说了,若怜香姑娘跟著前来,便让到他那里去,若是别人,一律不用理睬,胡搅蛮缠者就打出去。”说完递给他们一张纸条道:“这就是我们大人现在的住处了,快马两昼夜应可赶到。”说完看著怜香的激动脸色,抿嘴一笑道:“大人总说姑娘不简单,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忒的沈不住气。”
怜香先掉了两滴泪,方道:“弟弟哪里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太康大人……太康大人他应不会让我空跑一趟了。”说完竟呜呜哭了起来,勉强抑制住,慎重收好字条道:“多谢弟弟了。”说完与向阳快步上马,一刻不肯耽搁,向著东南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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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湖光山色,绿杨垂柳,说不尽的好景致,怜香与向阳却哪里有心思欣赏,离太康所居之处越近,便发现景色越发清幽。怜香道:“果然像是太康大人选的地方。”一语未了,只见前方林中露出一角飞檐,两人大喜,赶忙到了近前,便见一座府第横在面前。
待人通报了,太康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一边笑道:“贵客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怜香见他满脸喜色,暗忖前两日本是卫青鸿忌辰,太康因何却如此欢喜,便知心中所猜准了八分,心下激动,却又不敢造次,生怕太康不肯如实相告。勉强稳了心神,强笑道:“大人倒会偷闲,选了这一处好所在,不问政事,倒真悠闲的很。”
太康笑道:“哪里,让姑娘见笑了。这样清幽地方,本应弄几所茅屋,绕几道篱笆方才像样,奈何我天性过不得清苦日子,比不得我那朋友。到底弄了这样一座宅邸,真是惭愧惭愧。”
怜香心中一动,忙问:“原来大人这里竟有知音,但不知可否引见,也让奴婢聆听高论。”
太康微微一笑道:“我那朋友生性恬淡,从不见外人的。”说完话锋一转:“姑娘向在宫里当差,不知为何来了这里呢?”
此刻怜香早已猜到他那朋友定是卫青鸿无疑。当下再也顾不得别的,进了屋子还未坐定,便跪下道:“太康大人,明人眼前不说暗话,您那朋友想必就是大将军吧。怜香无意探究他死而复生之迷,只求大人开恩,让奴婢见他一见。”说完便要磕头。
太康忙扶起来,笑道:“自那日圆圆跟我说遇到了向侍卫,我便知这事必定有揭开的一天。既然是姑娘来此,想必皇上已得知了。因我让下人们看到姑娘,便打发往我这里来。本意也不想欺瞒。姑娘又何须行此大礼。”
怜香大喜道:“如此怜香多谢大人,这天大恩情,只能日後再报,赶紧请大人带奴婢去见大将军吧,再晚了……再晚了……”说完又忍不住悲从中来,忙强行忍住。
太康道:“姑娘不必心急,想必皇上逼你逼的紧。放心,见面是尽有的,但有一样,姑娘知道我是愿意玉成皇上与青鸿的好事的。奈何这老友实在太过顽固,我救了他後,也劝他寻个适当时机回去,向太後他们说明事情原委,辅佐皇上治理朝政。可他却说什麽皇上陷溺太深,正好趁他死去丢开手,从今後娶妻生子,君臣融洽。等时间一长,自然就会相忘。因此上说什麽也不回去,险些还向我动武。更警告我若敢告密,定不轻饶。姑娘你说,他是皇上珍爱的人,日後枕头风一吹,我能有什麽好果子吃。所以才瞒到如今。”
怜香急忙点头道:“奴婢明白这其中利害关系,大人只须引路,由奴婢来劝说大将军,大人不知,皇上……”话未说完,便被太康打断道:“姑娘明白就好。青鸿的性子我是最清楚的,你此去说什麽都没用,唯有编谎,就说皇上因思念过甚病重,说的越重越好,哪怕说只剩一口气呢,如此这般或能回心转意。待到回去後,即便知道了我们撒谎,那时有皇上罩著你,万事也不怕了。”
怜香一闻此言,放声大哭道:“大人啊,哪里还用奴婢编谎,皇上本就重病,如今又过了一天,想是真的只剩一口气了。除非大将军,否则别人再救不了他。”
太康也没想到自己信口胡说竟说中了,面上变色道:“这如何了得,皇上还未留下子嗣呢。”说完也不及更衣,忙忙带了她出去,一边安慰道:“青鸿所居距这里不远,只是隐蔽的紧。不一刻就可到达,你先说说皇上这病是怎麽回事?”
如此一路走一路说。太康方明白了,叹道:“原来如此,我算著皇上就算再痴心,也能拖上几年,谁料想竟这麽快,都是青鸿的错,怎能叫一个痴心人强抑刻骨相思呢。好在他这味药也必定灵验。唉,古今帝王多薄情者,难得皇上多情至此。我太康真是佩服。”说完指著前面一道篱笆道:“那里就是青鸿的居所了,嗨,他倒还有心情摆弄花草,看等一下谁著急呢。”怜香和向阳凝目一看,果见齐整的小小院子里,一个人正背对著他们给花盆里的兰花浇水。虽已隔了三年,怜香却早已认出这背影就是卫青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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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两人都无比激动起来,“大将军”三个字只在口中盘旋,却无法出声,好容易怜香镇定了心神,刚喊出一句“将军”,缫咽抢嵯氯缬辏饫锾低瓶榘剩焖俗吡私ァ?
卫青鸿听到有人呼唤,忙回过头来,一见怜香向阳,不由的怔在了那里,眼中现出又惊又喜的神色,须臾间又怒气冲冲转向太康道:“我怎麽跟你说的,如今你到底不听,你……你……你……”
太康委屈的道:“怎麽是我说的,你先问明缘由再问罪,真是的,就跟李风方源那两个老古板一样。”他话音刚落,怜香已几步抢上前去,跪在卫青鸿身边泣道:“大将军,一别三年,奴婢只当已经仙去,如今再见,恍如隔世,幸喜将军身体康健,实为大范百姓之福。只惜皇上他……皇上他……”
卫青鸿面上虽平静,听了这几句话,其实也十分感慨,及至听到最後,心中不由得一沈,急问道:“皇上他怎麽了?怜香,你倒是说话,只是哭干什麽呢?莫非……莫非……”说完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身子晃了几晃,幸亏太康扶住,方不致摔倒。
怜香呜咽点头道:“大将军猜得也准了九分,皇上忽然重病,奴婢出来时已是汤水不进,到如今也不知还剩几口气呢。万望大将军慈悲,看在皇上一片痴心的份上,救他一救。大将军受的委屈,奴婢是尽知道的,就不为皇上,也盼将军为这天下苍生著想。”
卫青鸿一听龙彻病重,哪里还顾的上别的,一把拽起怜香颤声问道:“皇……皇上他……身子一向硬朗,怎会……怎会说病就……病的这样重?”
未等怜香说话,太康已在旁道:“还不都是为的你。怜香和我来路上说,你那绝命书上写著若皇上违背了你的遗训,便九泉之下,绝不相见,世世生生,永不相逢。皇上痴情,你既已死,便把一腔痴心尽托付在百年之後,因此哪里敢违背。所以日日强抑相思,欢笑度日。终一朝发病。你不知道,这逆心行事,初时确实如常,唯一旦控制不住心神,情思溃堤,便如那绝堤之洪一般不可收拾。如今到底弄到那步田地去了。”
他话未完,卫青鸿已急得面色都变了,一迭声的催著快去京城,竟连一些简便东西都顾不上收拾。太康看他那模样,心中暗喜,默默道:唉,自古以来,这纲常伦理四字,也不知断了多少有情人的幸福,但愿这一次,他两人经过这重重磨难,可以拨云见日,共偕白头,则大范国运也必更上一层搂。
当下四人直奔太康府上,挑选了两匹快马,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太康便说一路上恐无人家,欲待歇息一晚再走,卫青鸿哪里等得。就连向阳怜香两人也不愿耽搁,因此上只得随他们去了。
不觉间四人疾驰,已是过了一天一夜,眼看东方又是曙光乍现,太康先就累得道:“我们这一路,慢说睡觉,就连滴水也未曾进,我是撑不住了,前方便是一座镇子,不管如何先用些酒饭再走吧。”
卫青鸿不语,又奔了一阵方道:“也好,你是个文人,怎经得住这般颠簸,不如你和怜香两人留在这里先用些茶点,我和向侍卫继续赶路。”说完苦笑一下道:“你当知我,彻儿已病成那样,我怎还有心思吃东西,只盼上天垂怜。若是……若是……若是……”说了三个“若是”,却终究不敢说出下文,尽数化作一声长叹。
太康道:“你也不用这般著急。若说这相思病,却是天下最难医亦最好医的一个病症了。皇上虽相思入骨,也不过是情思缠绵,不思饮食,他素昔身子倒好,这几天哪里就饿死了。到时只要你往他身边一坐,包管百病尽消,何至於在乎这麽会子功夫。”
卫青鸿也知太康说的有理,却如何肯听,一颗心只在龙彻身上,坚持要继续赶路。太康听了,也无可奈何,只好继续相随。如此又马不停蹄的行了一昼夜,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之时,城门终於遥遥在望。他便先念了一声佛道:“阿弥陀佛,这条老命总算还保全下来了。”说完抚著马儿的鬃毛又道:“难为你们忠心,竟也随我们不吃不喝跑了这两昼夜,老爷我必定好好犒赏你们。”说完叫过怜香,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又道:“此番进城,我可得先回府用些东西了,反正也没我什麽事情,尽可稍迟些见驾。麻烦姑娘若在宫中见到李方两位大人,就让他们来我府上议事。”说完下马进城,自顾自的捶著肩背而去。
且说宫中,过了这四天,龙彻气息越发微弱,整个人都昏迷了,连遗言也不曾留下一句,喃喃呓语中尽是“姐夫等我”之类的话。太後已哭死过去了几次,身上也染了病症。独余李皇後强忍悲痛料理所有事情,外间又有众大臣议论纷纷。正忙的不可开交处,忽有人报怜香已带著神医进宫。李皇後又惊又喜,忙命人带进来。彼时怜香见著李风方源,已替太康传完话,众大臣都望著她身边面罩黑纱的“神医”欣喜不已,不断说些“千万垂慈,救皇上於水火”之类的话。听到宣召,怜香微微一笑,领著“神医”来到里间,对太後皇後道:“娘娘,神医个性孤僻,非无人不肯施展妙手,我们还是到外厅稍後片刻吧。”
太後与李皇後少不得也说了乞求勉励之语,方随著怜香出至外面,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卫青鸿与昏迷中的龙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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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鸿早已等的急了,一见众人离去,便几步抢上前,掀开纱帐一看,只见龙彻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唇上一点血色也无,脸颊上瘦的没了一点肉,只高高突出两块颧骨。显是命不久矣。登时只觉一颗心似被生生剜了去一般,喉头一甜,他忙用绢子接了,果是一口鲜血。忙镇定心神,将一双颤著的手抚上龙彻的面庞,一边低低唤道:“彻儿,彻儿,你醒醒,看看姐夫,是姐夫来看你了啊。”
这声音虽低,却足以传入龙彻耳中。只见他於昏迷中展开一抹笑容,喃喃道:“姐夫,姐夫,我听到你的声音了。姐夫没有避开彻儿,想来也一定明白彻儿不是有意违背你的遗训。实在是撑不住这刻骨思念。姐夫,你出来让彻儿看看你吧。”说完只胡乱挥舞著双手在空中乱抓。
卫青鸿当初并未想到自己可以获救,一心怕龙彻因自己之死哀痛思念过度,荒废朝政不说,更把身子弄垮了。遂立下那样遗嘱,谁料竟险些致龙彻於死地。一时间又是悔恨愧疚又是感动难过,心中五味杂陈,又见龙彻不肯醒来,只嘴里急著喊叫,不由得又急又怕,忙用力摇了几下他的身子,哽咽道:“彻儿,姐夫在这里,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姐夫……我并没有死啊。”
龙彻神志昏迷之时,听到卫青鸿声音,只道是身之将死,即将与亲爱的姐夫在黄泉见面,因此上一心找寻,更急著自断生机,好早些让魂魄离体,与卫青鸿见面。如今又听那声音说“姐夫并没有死”。当下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虽对这话疑虑,却自忖此事必须弄清楚了再说。说来可笑,他神志虽已昏昏沈沈,然只因和卫青鸿的相聚实乃心头第一等大事,因此上思虑清楚,知道若对方身在阳间,自己却一命归阴的话,就不可能再活转过来。若对方身在阴间,自己即使还阳,还可再死,这其中利害,在昏迷中竟分析的头头是道。因此上死命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