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天回到冥界重生，彻底封印了他的过去，羽帝将自己封印在体内，创造出另外一个自己来面对这个世界，而我沉睡了整整万年。”或许，不论是万年前还是万年后的今天，都可以归咎为天地对他们贪心的惩罚。又或许，是害怕自己孕育出的孩子，为真爱不顾一切的毁灭天地……。
  没有拥有幸福，却先学会了痛苦，没有懂得希望，却先被绝望吞噬……他们都不该奢求，爱得那么深、那么痛苦……。
  神有多羡慕世人，世人永不知道……
  水灵凤眸，凝是伤痛，一动不动的凝望着水中倒映，那绝美得震人心魄的容颜看起来是那么的凄凉、那么的疲倦、那么的遥远。
  “如果我不醒，冥天不会回想起尘封在心底许久许久的回忆，他会和雪依很幸福的活着；如果我不醒，羽帝不会恨我，不会那么痛苦；如果我不醒，就不会伤害我珍爱至深的人；如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后，岚沨有些苦痛的阖上眼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也许是心底希望雪依能够听见这些话吧！幻灵，你是最明白羽帝心中感觉的人，你应该明白他的悲苦，明白那种得不到的苦，你不是真的雪依，你是幻，你是灵，你是羽帝放不下的思念，你是他无法面对的现实。”
  她睁眼仰望着幻灵，眼中有淡淡的沉痛，语音伤感道：“他在大量的消耗自身的灵力，他在寻求解脱的方法，这样下去，他的元灵会长睡不醒，而‘意识形态’的他会脱离本躯，彻底的消失。我希望你能让羽帝，面对雪依不在这个三界的事实，这样或许他会先痛苦，而后彻悟，看破情爱，选择遗忘，变得淡漠，恢复如初，毕竟，神的本质就该无情。”
  这种无奈苦涩她是在清楚不过，她也是世间最了解冥天和羽帝的，他们都是同一种生物，是天地孕育出最固执的生物，无论从远古到现今，从现今到永恒，他们都是一生仅动一次情，一旦有了感情的牵绊通常都是自寻毁灭的开端，无坚不摧的铁石心开始分崩离析，开始变得脆弱，有了致命伤。
  但是，就算那颗心鲜血淋淋、百孔千疮，就算无法再爱、痛不欲生，也坚决不会放弃那份感情，除非天地尽毁，生命随之消失，那比海洋还要深几千倍的情或许都因执念残留在每一个角落……等待那个人把它们拼凑完整，然后会发现那里面装满了令人心碎的悲伤……
  或许天地早知，这是一场注定无法挽回的悲剧，又或许……是开端。
  难以分辨，这是天地安排给他们的一个惩处，一场试炼，还是一个完美的了结。
  “谁都不知道，其实创造雪依，最初是想让她能在短暂的一生里，好好的爱一个人。能在短短的一生里，无比认真的爱一个人，与之生老病死，将是多么幸福的事。但命运的齿轮始终不肯放过我们……”
  重重叠叠的涟漪圈圈漾开。
  蓝影慢慢沉入水中，化为碎碎点点灿烂的蓝色莹光，轻轻地、盈盈地，在水面云雾中辉映着水的波光，飘然流逝。
  幻灵抱着冥雪，缓缓的走到起初岚沨所站的位置，临水而立。
  涟漪回荡的湖面，只有悬在半空酣睡中冥雪的倒影，晃晃悠悠，无数柔和的蓝光穿透雾霭，留下闪烁的浮影似星辰般飞向苍穹。
  淡淡的光芒依附在微扬的白衣上，如同天使绚烂银亮的翅膀，幻灵悲凄一笑的喃喃道。
  “世界上最可悲可怜的生物应该是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你们。丰沛强大的灵力，美丽的容貌、不死的身体，同时却拥有一颗寂寞苍老的心，不能有爱、不能有欲望，不能动心动情，就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这样孤独的存在，又有什么意思，宁可为人，真心真意的爱一生……”
  世人只知羡慕神的永生，谁又能识破神心底的凄凉寂寞；世人只知神的无忧，谁又见过神眼中悲伤的血泪；世人只知神的全能，谁又知神也有渴求却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自古――
  神羡鸳鸯配，仙慕比翼飞。
  眷眷执子手，偕老共白头。
  只愿――
  真爱一世情，相守不分离。
  生共枕同衾，死同棺共椁。
  几秒之后――
  蓝光的残影在水面消失殆尽。
  一声悲凉幽凄的叹息轻轻溢出幻灵的唇际：
  “我是你唯一渴求的，却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幻化出来的，模式思考全是你记忆中的雪依的模样。”她轻轻问他：“这些你从她消失的那一瞬，就已清楚明白的，不是吗？”
  幻灵用一种奇异的语调，低低的唤道：“我的羽帝。”
  身后迷雾中，白衣如雪的身影从雾气中幽幽幻出。
  雾珠濡湿飞扬的白衣，斑斑驳驳似泪痕。
  银丝络络缕缕垂落，挡住了白衣人斯文秀逸的面容。
  他闭着眼睛，静静的静静的站在她们身后，仿佛刚刚才到，又好像早已在那儿站了许久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用记忆替我继续爱着你（1）
  幻灵走到他的跟前，仰望着他的面容。
  “你其实一直都知道，我不是真的雪依。”
  “……。”羽帝没有说话，只是全身绷得紧紧，面容随着她的字句愈来愈白。
  望着他苍白脆弱的身影，像是漂浮在汪洋上的一块薄冰，大浪来时，即将灭顶，溶入绝望的深渊里，害怕听见她述说的事实，会将他唯一渴求的东西也彻底的，永远的失去。
  幻灵突然不忍，如果让他沉浸在思念中，如果让他活在梦境里，如果让他继续的欺骗自己。
  可是――
  她是‘幻灵’，不是他心中真正的雪依，她的存在会吞噬他大量的灵力，会让他沉睡，这不是雪依的做法。
  “你别在执著了，你很清楚，那日她就已消散在你的眼前，你亲眼看见和感受到她的消失。”
  羽帝猛然睁开眼睛，他的瞳孔抽紧，银色如淡淡的皓月，死死的盯着她。
  须臾，他低哑地说：“不，你说过你会永远在我身边，不会离开我，不会抛弃我。”
  漠漠轻寒，烟雾如织，头顶的天空明明很近，却苍茫得看不见丝毫的轮廓，一丝一丝冰冰冷冷的烟云，把天界的湖边渲染得如此的哀怨，如此的凄迷，挑拨得胸口那么的痛，那么的悲。
  “你的雪依已经死了，死在你跟前，消失在你怀里。”她的声音轻轻在风中雾里回旋中，却让羽帝的心破了一个永远无法填补的巨洞，然后把他整个世界埋葬在里面。
  “不……不……你骗我，你没有死，你好好的活在我面前，答应今生不会……不会再离开我。”羽帝嘴角抽搐，呼吸沉重急促，全身瑟瑟颤抖，两只拳头在身侧愈握愈紧。
  望着她的双目中透着绝望的悲怆，痛苦的凄楚。
  “你是骗我的，你看，你一天比一天健康，你也可以离开‘石环’到外面的世界来，还有你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你和冥雪每日过得那么开心，你们一起去合伙欺负，初生的‘天使’，一起爬上我大殿圆顶上吹风，一起对殿内正在处理政务的我招手。你在我身边从未不再悲伤，从未流泪，这样的生活不是很幸福吗？”脆弱的声音贯穿了整个天湖，他拼命的说服着，说服着自己。“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试图破坏……
  微微的湖风吹来，冰凉凉的彻骨，他的脸色苍白的惊人，周身的素白让他看起来如此的脆弱无助。
  他一霎不霎地盯着眼前的幻灵，语调更为轻柔：“你说过你会试着……试着……来爱我……你说过……说过不会再离开我……。”
  幻灵深深回望进他凄楚的双瞳内。
  “我爱你，这是你的渴求，可是雪依……她爱的人只有……冥天。她是为此而生……，她只会因那个男人痴狂……。”她怔怔的望着他，用最痛的方式来逼他面对现实，也许痛到之极，他会接受事实，不再折磨自己：“我的一切皆是你的想像，你想像她没有离开你，想像她能爱你，想像她一瞥一笑，想像她的一言一行，你用你的灵力把你的想像付诸于实，产生的我，我是幻灵，却不是雪依。”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是……这样……。”
  “我以为自己是雪依，曾真这样以为过，看见冥天与岚沨依偎在一起，为此我难过得要死掉，但哪怕我很悲伤很难过的时候，我都不会掉一滴眼泪，那是因为你浅意识里希望雪依不会落泪，不会悲伤。所以我没有眼泪，哪怕有悲伤，也会很快的淡忘掉。”她盯着他苍白的面容，有着令人心碎的哀伤：“我不是雪依，我只是你深深的思念，是你的深爱所幻化的灵，我是你心目中的雪依，却不是那个活着，可以给你温暖的雪依，那个雪依，已经不再了。”
  “我不想听……。”他的声音里透着冰冷的恨意，一步步跌跌撞撞的向身后退去，几乎要退进水里。
  为什么一定要逼迫他去面对现实，让他有一丝希望，让他活在自欺欺人的梦里，灭亡在幻境里。
  这样，如他希望的，不是很好吗？不是很好吗？
  可是――他已经无法说服自己，无法再自欺欺人。
  他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她离开了，他始终没有留住她，可是他无法忍受，忍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若他的雪依真的灰飞烟灭，真的消逝，那他这份深深沉沉，拼命压抑的爱却不会随着消散，那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好不容易找到最珍贵的人，对于他比世间万物都还重要的人，让他发自内心欢愉的人。
  而他在冥界明明靠到那么近，只能感受到她心碎的声音却无法替她拭去泪水，看她从指端化为光芒一点点消散，而他只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他眼中完全逝去。
  不……他只想透过视线见证她的幸福，不愿在天地间无法再感受到她的气息……
  幻灵疾步靠近他，把冥雪搁放在他的怀抱里，不允许他的逃避。
  “这一个月，冥雪从未叫过我娘，你知道为什么？”
  他背脊变得僵硬，美丽的银眸里流露出那种摧心裂肺的悲痛，仿佛她呼之欲出的答案，会将他整个生命从此埋葬。
  “因为她告诉我，我像她娘，却不是她娘。”
  羽帝无言的望着她片刻，旋即转眸望着怀中被吵醒正徐缓睁眼的冥雪，眼底逐渐黯然，逐渐冰冻，结满了厚厚的冰霜。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我面对，作为‘幻灵’不是应该遵从我的指令，绝对不会背叛我的。”羽帝疯狂的向幻灵低吼道。
  “岚沨说你在这样消耗灵力下去，你的元灵会沉睡，而你会彻底消失，而我并未背叛，只是遵从了‘雪依’的思维。”
  他不语的把还未完全清醒的冥雪递还给幻灵，冰冷的目光转向幻灵，柔柔碰触她沉静的容颜，他倏地手劲一收，将他密密收拢，眉心凝聚着痛楚，
  深深的凝望着，想一次将她看够，将她的形影纳入心版，深深刻划。
  良久良久之后，他低哑的声音轻若飞雪般毫无生气的飘来。
  “我愿意这样啊！”
  “……？”
  他冰冷的指尖拂开她额间垂落的发丝，划过她的脸颊，眷眷恋恋的停驻在她的下颚，
  沉溺在他炙痛的目光中。
  轻轻的吻上她的额头。
  “我愿意在幻想中消失，愿意与她灰飞烟灭的重逢。”若她消失在天地，他徒留漫长的生命，还有什么意思呵！
  幻灵把迷迷蒙蒙，搞不清状况的冥雪放在地上，然后揪住他的衣衫，斟酌着该如何劝服他，她答应了大地之母，让羽帝面对现实，然后呢？她该怎样才会使眼前的人，去寻找真正属于他的幸福。
  “可是，若我真的是雪依，我会希望你能活得开心些，活得不再寂寞，多爱自己一些，多珍惜自己一点，许多的人需要你，需要你的爱，需要你的仁慈，天界需要你，世人需要你……。”她以轻柔的声音用‘雪依’的思维模式去劝解他。
  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只是不言不动的凝望着她，他的表情呈现一片麻痹的矜淡漠然，没用悲伤，没用任何表情。
  然后――
  她错愕的望着他，望着他眼中那两道争先恐后滑落的泪水。
  “可惜你不是她，不是那在白□□院里，睁着澄澈的大眼欲把我神魂看穿似的她。她不知道，她是第一个敢这样锁住我目光对视的人；她不知道，那一眼让我发誓不顾一切也要让她爱上我；她不知道，就算知道她为□□为人母，哪怕我出现的时机太晚，她心中已无容纳我的一席之地，我也愿意用尽一切卑劣的手段将她抢夺过来，哪怕只剩下躯壳没有心也好，只要她在我身边，只要在我身边……。”她是世间最甜蜜的毒液，让他甘愿服食，冷淡的心神再也无法平静的颤动不休，犹如暮鼓晨钟般掀起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