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1-02-18 17:57      字数:4848
  沈天岳用手指了指金奇,金奇捂着嘴,闷声不响。
  “什么小事?”
  “这……这……”事关牧马山庄赵家闺阁之事,沈天岳不敢胡说。
  “沈兄,此事极为重要,务请直言无语。”江总管双目如刀,一瞬不瞬,直盯了过来。
  “这……这……”沈天岳两颊涨得通红:“只怪在下这九弟多嘴,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说是九爷的大小姐……”
  “原来如此。”江总管不但没有责怪,而且不待沈天岳说完,立刻截住话头。
  “正是。”沈天岳松了口气。
  “这丁开就因此事出手?”
  “是的。”
  “好,沈兄,”江总管像是感到极大的兴趣:“你再说说,这丁开长得什么模样?”
  “他身材瘦小,像个文弱书生。”沈天岳想了想又说道:“但风貌气宇,却是在下平生少见。”
  江总管双目一亮:“衣着呢?”
  “他一袭蓝衫,虽不怎么华贵,却十分整洁,而且……
  而且……”
  “说不去。”
  “他不像传说的浪子。”
  “嘿嘿,当然不像,那丁开是个邋遢鬼。”
  江总管似是弄清楚了此中玄奥,不再追问,目光一转道:“他往哪里走的?”
  “这边。”沈天岳向西指了一指。
  “追上去。”江总管举手一挥,腾身跨上雕鞍,登时健马惊嘶,人去如风。
  “奇怪啊,奇怪”沈天岳望着那长长的一条灰尾巴,“这个江总管……”
  “大哥。”贺一豪道:“依小弟看。这人绝非为了咱们的事奔走。”
  “愚兄也看出来了。”沈天岳道:“只是还有能确定,此人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很怪。”贺一豪只说了这两个字。
  “四弟,”沈天岳道:“你看刚才那个丁开呢?”
  “假的。”
  “江总管的口气是如此。”沈天岳道:“怪的是此人身手不凡,为什么要冒充别人?”
  “可不是,小弟敢弄糊涂了。
  “走。”沈天岳举头望了望天色:“咱们在申时以前赶到无名山。
  “大哥,怎么的?”贺一豪道:“明知他是冒牌,你还相信他胡说?”
  “不,愚兄宁可信其有,他是丁开也好,不是丁开也好,至少此中有蹊跷,因为他没必要愚弄咱们,骗咱们白跑五十里余程。”
  他身为振远镖局总镖头,一身闯南走北,主宰全局,毕竟颇有见地。
  贺一豪无话可说。
  金奇已敷了金创止痛药,却没表示意见,这两颗门牙,对他显然是个很大的打击。
  于是七人七骑,登上了一条蜿蜒的山路。
  白夫人洗去了一身风尘,重整铅华。
  这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几乎随时不忘刻意修饰,以保持她的娇容媚态。
  美丽的容貌的女人的本钱,白夫人尤其珍惜这副上天的厚赐。
  此刻她正在对镜理妆,挽起一弯雪藉似的皓臂,轻匀脂粉,淡扫蛾眉,丰盈的体态,玲珑的曲线,从一张大圆镜前看来,只是一个二十七八的青春少女。
  她当然知道,蜜儿已经落入了丁开的手中,但她并不着急。
  门外的走廊上响起了橐橐履声,越来越近,白夫人却不回头,因为她知道来的是谁。
  她正天期待这个人。
  珠帘轻轻一动,走进来的是个身材高大,面蒙黑纱的青袍的人。
  “嘿嘿,好香,”青袍人翕动着鼻子。
  “家花没有野花香。”白夫人依然没有回头,咯咯一笑,从圆镜中抛下一个媚眼:“我是朵野花嘛!”
  “好,摘回去供在瓶里,就变成了家花。”
  “老爷子,你想摘吗?”
  “想,”青袍人哈哈一笑:“老夫想了很久,想得要命……”
  “不行,”白夫人道:“摘下来的花,生机已断,会凋谢,会枯萎……”
  “那就连根拔起,移植到老夫的花园里。”
  “也不行。”白夫人。笑道:“我喜欢生长在旷野里,自由自在,迎风招展……”
  “也喜欢狂风浪蝶……”
  “老爷子,”白夫人脸色一沉,嗔道:“你是狂风还是浪蝶?”
  “哈哈,老夫是只大马蜂”
  “不是。”白夫人道:“是只癞蛤蟆。”
  “也对,也对。”青袍人纵声大笑,一把抓住白夫人羊脂白玉肌的臂膀:“专吃天肉的癞蛤蟆。”
  “好啦,老爷子,别逗了。”白夫人扭扭腰肢:“该谈点正经的。
  “谈什么?”
  “你说,怎么对付丁开?”
  “你对付不了?”
  “是的,软的硬的我都试过。”白夫人皱起眉头道;“先说硬的,那么一把火居然烧他不死……”
  “老夫不信。”青袍人道:“他又没成精,只不过他运气好。”
  “然后我只好来软的。”白夫人继续道:“先答应给他三千两银子,后来又加到五千两,哪知人胃口大奇大,居然定要照单全收。”
  “哼,这小子……”
  “老爷了子,别哼啦”白夫人道:“你倒说说,怎么对付这个捣乱鬼。”
  “这个”青袍人道:“老夫要想一想。”
  “想?”白夫人轻轻一笑:“要想多久?”
  “怎么?你当我老夫怕他不成?”
  “你当然不怕他,”白夫人道:“可惜你却不敢出面,怕他识破了你,其实……”
  “其实怎样?”
  听他的口风……”
  “口风?”
  “他说那夜事发之时,他恰好就在现场,而且言下之意,分明已经知道是谁干的……”
  “你敢指名道姓说是老夫?”
  “这倒没有。”
  “量他也不敢,”青袍人道:“这小于精得很,他不宣扬出来就是他的聪明。”
  “老爷子,此话怎讲?”
  “他在装糊涂,也希望老夫装糊涂,他想想看,他没有指明是老夫干的,老夫当然不便出面对付他……”
  “老爷子,你说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
  “也许你是故意错的。”
  白夫人眨动着长长的睫毛,笑道:“我的看法是他不宣扬出来,不愿找正主儿,是为了另一个人,并不是怕了老爷子你……?”
  你在说什么?
  “老爷子,我在说实话,小丁他……”
  “小丁”青袍人道;“你叫的好亲热。”
  “哎哟,老爷子,你是在吃哪门子的醋,别人都是这样叫的。”
  白夫人媚眼一瞟:“我要是命好的话,儿子都有他大了呢。”
  “那就收他做干儿子吧。”
  “算啦。”白夫人咯咯笑道:“这样调皮捣乱的儿子我可不要。”
  “你不要?”
  “不要,太淘气了。”
  “他肯吗?”青袍了哈哈大笑:“横波,老夫虽已五十有五,精力未衰,咱们不如现在开始……”
  “开始什么?”
  自己生一个。”
  “老爷子,”白夫人略咯笑了起来,笑弯了水蛇腰:“我烦都烦死了,你还这么年轻。”
  “你烦什么?”
  “怎么不烦。”白夫人道:“这小丁放着正主儿不找,偏偏找我,如今蜜儿已落在他的手里,这小妮子一向很乖,就像我的女儿一样……”
  “好啦。”青袍人沉声道:“你当这小子还能神气多久?”
  “怎么?”
  “别人也许不知,难道你不知道。”青袍人鼻孔一哼;“这十年来敢在老夫头上动土的,能有几个逃过了老夫的掌心?”
  口气这般托大,这人到底是谁?这敢不见得?
  白夫人道:“老爷子,并不是我故意泄你的气,那江南萧震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哼,萧震那王八蛋……”
  “据我所知,这次萧震又是没安好心,他狠狠的敲咱们一笔。”
  “他敲,哼,他敲吧。”青袍人咬牙说:“这回老夫要叫他哭。”
  “老爷子有何妙计?”
  “哈哈,天机不可泄露。”
  “哎哟,”白夫人嘴巴一嘟:“人家—心向着你,替你担心受怕,你居然把我当成外人……”
  “哈哈……哈哈……”青袍人大笑;“老夫不想把当成外人,可是你又不愿……”
  “别瞎扯,快说。”  “说什么?”
  “你不说我可不依。”白夫人绷起了脸。
  “好好,我说。”青袍人道:“你一向冰雪聪明,难道不知老夫的葫芦里有没有药?”
  “你的葫芦里有没有药。”
  “没有?”青袍人道:“你这样瞧不起老夫?”
  “我哪里敢?”
  “不敢?”
  “药有很多种,有毒药也有良药,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
  白夫人道:“你那葫芦里根本洠в幸?br />
  “是什么”
  “是—葫芦坏水。”
  “说的好,说得好。”
  青袍人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大笑:“当今武林没人敢在老夫面前说半句不敬的话,没想到老夫却在你这娘儿们石榴裙下。”
  “真的?”白夫人笑了。
  “哈哈,这还假得了吗?”青袍人笑道:“你瞧,你把老夫说得这么坏,老夫都不敢顶嘴:”
  这人很有—套,不愧花丛老手。
  聪明的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偶尔服服低,在另一方面将可获得满意的补偿。
  这个人当然深通此中三昧。
  “老爷子,你千万别认真,”白夫人道:“我说的只是气话,哪怕你对天下人坏,可没有对我坏过……”
  果然,好听的来了。
  “嗯,还算有点良心。”青袍人道:“看来老夫这条妙计是不能不说了。”
  白夫人瞅着他,嫣然—笑。”
  她多少年来利用她的美色在江湖上打滚。不但揣摩透了男人的心理,一松一紧,收放自如,而且一颦一笑,都充满了无限风情。
  像这样八面玲珑的女人,当然无往不利。
  青袍人虽然也是只老狐狸,但他毕竟贪色,而且白夫人又正合他的胃口。
  “丁开那小子是不是去了无名山?”
  “是的,白夫人道;“是蜜儿那小妮子灵机应变,想拖延一下时间,好让老爷子赶来……”
  “老夫这不是来了吗?”
  “来了这里不成,要去无名山啊!”
  “要老夫去?”
  “无名山无穷谷中乱石嵯峨,老爷子可以隐身暗处下手……”
  “下什么手?”
  “咦!”白夫人一怔:“老爷子,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就让蜜儿白白送掉一条小命?”
  “不会的”
  “不会?”
  “放心吧,你以为老夫不关心蜜儿。”青袍人大笑:“兵贵神速,老夫早就派人迎头截击去了。”
  “派人?”白夫人道:“老爷子,你派了谁?”
  “一位少年豪杰。”
  “少年豪杰。”
  “少年豪杰?”白夫人道:“老爷子旗下几时收罗了这样一位精兵?”
  “是从江南来的。”
  “江南?”
  “他叫萧临风。”
  “是他?”白夫人刚刚一丝欣慰之色,立刻化为乌有。
  “老爷子,你这人主意打的真高,居然派了这么一把好手,你知不知道,你是丁开下败将。”
  “哦?”
  “我倒奇怪,他怎么敢去?”
  “他敢。”
  青袍人道“第一,老夫临时教了他几个制胜决窍,还派给他两名助手。
  第二,财帛动人心,老夫答应了他老爷子萧震的勒索。
  第三,他收拾丁开之后,立刻就可以扬名江湖……”
  “你教了他什么决窍?”
  “名词很新奇,听来很动的人。”
  “管用么?”
  “老夫才不管,管不管用。”青袍人大笑:“只要他有胆子去就够了。”
  “够了?”白夫人一呆。
  “若是丁开死在他手里,算人他走了狗屎运,若是他死在丁开手里,哈哈……”青袍人纵声大笑,得意之极:“那就……”
  “那就如愿以偿了。”白夫人眼波一转:“好一条毒计。”
  “为何不说妙计?”
  “又毒又妙。”白夫人赞道:“老爷子,你真不愧老谋深算,自己可以兵不血刃,悠游岁月,照样虎视江湖,却让萧震去找丁开拼命。”
  “老夫不想悠游岁月。”
  “不想?”白夫人道:“你想什么?”
  “老夫哦”,青袍人大笑:“先吩咐厨下弄点酒菜,老夫想‘孤王酒醉桃花宫’……”
  大笑声中,探手一把将白夫人拖了过来。
  白天人媚眼如丝,就势一歪。
  层岳列嶂,竣连云,好一派阴恶的山势。
  山谷中乱石木立,一眼望去:有的猿蹲,有的虎伏,有的如恶鬼的獠牙,有的如巨灵的手指。
  这山就是无名山,这谷就叫无穷谷。
  日已近午,乱石中遍地砂砾,在正烈的阳光下—闪一闪,宛如一地金沙。
  砂石的热,行走其中,令人有种窒息沉闷之感。
  “小妞儿。”娄大钊叫道:“别以为老子摸不清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