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墨疏握住她冰凉的手，牵着她进门。
  安置她洗漱、换衣服，给她铺床……因为遣走了闲言碎语的下人，所以这些事情都是墨疏亲自在做，镜眠颇有些受宠若惊。
  只是墨疏仅仅是沉默地替她做好一切，却并不对她说什么。
  应该说什么呢……墨疏此时的脑海中，竟从未有过地也是一团乱麻。那天宫主对他所说的话还在脑海中回响，他可以喜欢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孩子，甚至可以喜欢很多。可是唯独镜眠不行，唯独她不行……
  可是他却发现如果按照宫主说的去做，他竟连兄妹之间的样子都作不出来。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去骗她，正如今天夜里，只要一听到打雷的声音，他就会辗转反侧。
  想着她会害怕，可是一旦他去找到她，那么恐怕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再也不是哥哥和妹妹，再也不是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着坐在一旁的镜眠。
  她的脸色有些小心翼翼，低声道：“谢谢。”
  “没什么，睡吧。”
  她听话地爬上床，墨疏尽量用慈爱地方式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要走。镜眠却立刻伸手拉住了他：“……哥哥。”
  “怎么了？”
  镜眠咬了咬下唇，半晌才艰难地摇了摇头，松开了手：“没什么，哥哥晚安。”
  她的表情明显是孤独又害怕到不行，却非要强撑着。墨疏终究还是于心不忍，走回到她身边，柔声道：“要我陪着你么？”
  清晨醒来的时候，镜眠发现自己还靠在墨疏怀里。
  这个发现让她莫名地有些惊喜，和上次在山中的那一夜一样，却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的眼睛还闭着，弧度优美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轻薄的阴影。让他的整张面容在晨曦的光中显得更加俊美。
  镜眠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指尖轻轻勾勒他面颊的轮廓。
  雨早已经停了，点滴落在窗沿上的声音渐渐稀疏。风从没有闭紧的窗缝中吹进来，清香微凉。
  哥哥……她在心中不停地重复这两个字，仿佛有什么感情再也抑制不住似的。这是她的哥哥，至少现在，只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
  墨疏的睫毛轻轻颤动，但是并无醒来的迹象。镜眠凑近了些，勾着他的脖颈，在他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而就在下一刻，他突然张开了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
  镜眠像是一下被看穿了灵魂，身体一僵，忙退得远了些：“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解释还不如不解释，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更讨厌她？
  墨疏怔了一下，随后漂亮的眼眸中，滑过温柔如水的笑意。
  镜眠的一只手被握住，当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被他重新拥进了怀里。
  他托着她的下颔，两张脸慢慢贴近，渐渐呼吸相错。
  “傻姑娘，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是你那样的。”
  镜眠睁大眼睛望着他。
  而他却用手放下她的眼帘，低下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两个人的手始终相握着，随着亲吻逐渐加深，呼吸逐渐紊乱。那两只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越握越紧。
  镜眠近乎窒息，在换气的间隙带着哭腔喊他：“哥哥……”就这一声脆弱又无辜的叫喊，几乎粉碎了墨疏最后一点理智。扯开她的衣襟狠狠将她压在床上。
  “不是哥哥了，再也不是了。”
  镜眠并不是很懂眼下的状况代表了什么，听他说“不是哥哥”，意外地望着他，有些担忧。墨疏吻了她一下，呼吸吹在她耳畔：“叫我的名字。”
  “……墨疏？”
  他没有回答，而是更热切地吻住了她。
  两人在这样的亲吻中都逐渐迷离起来，而不再满足于只是这样的触碰。墨疏的手开始放在她身上，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传来。
  “师兄师兄！快出来练功！听说昨天鸾镜又丢了，宫主正在生气呢，我们都不敢惹他！你快出来啊！”
  意乱情迷中的两个人皆是一怔，墨疏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好笑地瞧了镜眠一眼，扯过被子给她盖上。起身对着门口道：“我知道了，待会儿就过去。”
  洛翼应了一声，脚步声远了。
  镜眠红着脸望着墨疏，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墨疏也望了她一会儿，俯□来亲了亲她，才理好衣服向外间走：“我先出去，过一会儿你自己回云宣殿。记着把衣服穿好。”他停了一下，又转过头：“还有，刚才我和你做的事情，不能和别的人做。”
  “为什么？”
  “……因为这是最亲密的人之间才可以有的举动，最亲密的人只能有一个。即使以后你还有别的哥哥，也不能这样。”最好也不要有别的哥哥。
  镜眠点了点头。
  墨疏倾国一笑，转身出门了。
  莲花池畔。
  接天莲叶，清香的气味在空中飘散。远远望去一大片高高低低的花蕾，亭亭如盖。
  如果走近了，会发现有的已经含苞待放，而有的却还只长出了一个花芽。
  镜眠独自在莲池旁边走着，方才回到云宣殿里见了宫主，应付了一下自己昨夜消失的事情。宫主倒是没有说什么，但是却又像是句句有所暗指。
  她心中隐约感觉宫主洞悉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多。也能感觉出他似乎并不看好她和墨疏在一起。
  只是现在她已不愿去顾及别人的想法了。即使是宫主，也一样。
  正在出神想着，突然听到背后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停在她背后。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墨疏不陪着你么？”
  转过头，看见浮雪负手而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她又转回去看着前面的莲池：“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为什么一定要人陪着。”
  浮雪笑了笑：“你说的对。”
  “你怎么不去练功？”
  他走了几步，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着，半晌才轻声开口：“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么。要不要变强？”
  镜眠侧过头看着他，还没有开口，手却被人从背后拉住了。身体很快被拖进另一个怀抱，转头便发现墨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单手揽着她，面色不善。
  他冷冷望了浮雪一眼：“师兄。”
  浮雪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转，颇有深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墨疏低头对镜眠道：“离他远一点。”
  镜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传得最快的事情莫过于八卦。
  很快，鸾镜大人和墨疏公子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就已经变得七折宫上下尽人皆知了。宫人们在津津乐道的同时，也表达了对于她们私下评定的第一美男子就这样落于他人之手的遗憾之情。
  墨疏因为这个又被宫主召见过一次，是单独的，说了什么也不得而知。
  镜眠在外殿等他，殿门打开的时候还颇有一些提心吊胆。但是这次墨疏很快就走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不会不要你的，以后都不会了。”
  三日后，到了月末，是按照惯例候选人比武的日子。
  这些候选人来到七折宫已经有半年之久，在之前的几次比武中，都是浮雪拔得头筹。但是接连几次下来，他取胜也没有最初的轻松，所有人都在练功，特别有天资高的，进步飞快。
  这一次，墨疏上台的时候，已经能和他打成平手。
  银色的剑花从空中舞过，冉冉划过一个半弧。两柄长剑在空中相碰发出清冽的一声响，随后两个人都后退了几步。
  宫主眼中是难以掩饰的赞叹与惊喜：“墨疏这些日子看是用过心了，能与你师兄战平。日后还要多加练习。”转而对浮雪道：“你的剑使得也很不错，要多提点师弟。”
  墨疏和浮雪都应了一声。墨疏将长剑递给下一个上台的师弟，自己则利落优美地跳下台，站到镜眠身边。
  浮雪面色有些僵，直到后来的师弟叫了他两声，他才咬了咬牙，转身下台。那师弟忙拉住他：“哎，师兄，剑给我啊。”
  镜眠注意到，转头低声对墨疏道：“浮雪好像不太高兴。”
  师兄比师弟厉害，这本无可厚非，不会有人多称赞一句。而师弟超越了师兄，却像是在浮雪面上抽了一巴掌，夺走了他最后一点骄傲的资本。
  墨疏向那边瞥了一眼，漫不经心：“过两日就好了吧，洛翼会去劝他的。”
  镜眠点了点头，又想到刚才比武台上，由衷道：“你好厉害。”
  墨疏笑起来，也不顾旁边还有那么多眼睛在看着，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镜眠还没到知道羞涩的年纪，揉了揉额头：“你这么厉害，教教我可好。我总觉得身体里有股力量，但是平时用不好。离开鸾镜远了还会失效。”
  ☆、103　诱罪
  没想到她说完这句话，他面上的笑容骤然一僵。
  镜眠皱眉：“怎么了？你不愿意教我么，我麻烦你了？”
  墨疏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宫主一眼——不知道是在看宫主，还是他位置所在的金座。半晌才转回头来看着镜眠：“我……”
  就在这时，台上的比武已经结束。候选人们陆陆续续地向外走，旁边跑过来一个弟子拽住了墨疏：“师兄，你的方才那一招用得真好，我怎么也做不对，师兄帮我看一看好吗？”
  墨疏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对镜眠匆匆说了句“下回再说”，就随那弟子走了。
  镜眠一愣，也只得答应。跟在人群的后面出殿，浮雪从后面踱到她身边，低声道：“他不肯教你，是么？”
  镜眠没有想到他居然连这个都听见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点点头。
  “真的不要我帮忙？我和他好歹是平手。”
  他说着话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来。神色简直是在诱惑。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其实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她松口的表现。浮雪很敏感，站定不走了，弟子们涌去的殿外只剩他们两个人。
  “只要是你的要求，通常不会有人会拒绝的。因为你……”说到这里，他停了一停。复又一笑：“因为你是鸾镜大人。如果想练武功，今天晚上来莲池找我，我必毫无保留。”
  镜眠有些犹豫。
  “还有，你若想知道为何墨疏师弟不愿教你武功的原因，我到时也会告诉你。”
  她诧异地抬头：“你知道？”
  浮雪笑着转身离开了。
  镜眠很难不去承认，自己对他所说的动了心。
  所以下午墨疏来找她的时候，她第一次对他说了谎。夜幕降临的时候，她独自去了莲池畔，找浮雪。
  浮雪却比她来得还要晚一些，彼时天已经全黑了。莲叶笼罩在夜幕中，朦胧而美丽。
  “先练武功吧。”
  镜眠点头答应。浮雪先是教给她了一些简单的用气诀窍，让她身体里丰沛的内力不再运转混乱。随后又拿了剑，教给她一套入门的剑法。
  他流畅潇洒地将这一套剑法舞了一遍：“记清楚了么？”
  镜眠眼睛发直：“这个……真的是入门剑法么？”
  浮雪的表情像是有些想笑，但是很快又恢复正色：“自然，鸾镜大人……不是连这一套简单的剑法都学不会吧？”
  镜眠很郁闷，莫非……墨疏是看她资质无可救药，不忍打击她，才不教她的么……
  “……你能不能再使一次，这次慢一点？”
  浮雪好脾气地又使了一次：“会了么？”
  “……能不能……再一次？”
  ……
  “会了么？”
  “能不能再一次……”
  “会了么？”
  “能不能……”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浮雪终于把剑放下：“你想累死你师父么？”
  镜眠心中充满了绝望：“对不起……我还是不学了，我好像真的看不懂……”
  浮雪在心中轻笑。你自然是看不懂，就算你是鸾镜，现在也是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