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天可能要出去一趟。”
  “嗯。”
  她根本不问他去哪里，但是他却自己接了下去：“……去杀你师父。”
  镜眠果然猛然转过身：“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亲自去杀你师父。”他的身影逆着光，表情显得很模糊。顿了一顿：“我武功的情况……你也知道了，现在派去再多的人也无法杀了他，只有我亲自去。如果再晚一些，我……恐怕也办不到了。”
  镜眠的怒火一下子窜上来：“你一定要杀了他才甘心么！你明明可以让他永不再入七折宫，这样她对你也没有任何威胁！可是你为什么非要他性命不可！”
  “镜眠，你去看鸾镜了么？”
  镜眠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去看看鸾镜，听话。你现在不愿意就算了，我走以后你一定要去看看。”
  镜眠转身向楼上走，墨疏下意识伸手拉她。镜眠心中一痛，同时这些天常陪她左右的晕眩感再度袭来，她怕被墨疏看出端倪，立刻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
  墨疏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任她走了。
  镜眠回到房里，将门反锁上。
  她陷在深深的绝望之中。
  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发现这件事，她一定会高兴，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他，然后他们准备成亲。
  可是偏偏是在被他骗过，却又知道了一切真相的现在……
  如果一直被骗下去，或许她还会觉得好些。可是她已不能，她不知道要怎样开口去和他说，她在这个时候怀了他的孩子。
  她将脸埋在膝盖中……再等等吧，等到墨疏这次出去回来的时候。到那个时候再说……
  三天之后，镜眠去看了鸾镜。
  站在镜子下仔细打量它，师父说她就是镜魂……镜眠伸手轻轻触碰镜面，镜面上立刻聚起一束灿烂的光华，绕着她的手流转。
  她将手放进琉璃碗的液体中。
  触感和每一次一样，她在心中默念着想要看到的内容——她要看到她前世的所有。
  很快，她就像是被吸入了另一个世界中。
  两个姑娘说话的声音。
  “你听说没有？今天宫主在大召见了几位候选人！”
  “当然听说了！不知道少宫主的位置今天能不能定下来，都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了……”
  “你还不知道呢吧，过来我和你说。”两个人凑近了些，这两个是丫鬟打扮，靠在七折宫莲池的回廊柱子边上：“宫主在今天召见候选人之后，留下一位单独谈了半个时辰，据说被留下的正是墨疏公子……”
  “啊？真的假的？那墨疏公子岂不是就是……”
  “你小点声！绝对是真的，是茗艺今天去云宣殿打扫，偷偷听见的。”
  “那……”
  这两个丫鬟慢慢说着话，往远处走了。声音逐渐听不见。
  镜眠诧异，看样子这段记忆有年头，居然是在墨疏还没当上宫主之前的事情。
  说实话她也真的很好奇。继续往后看。
  莲池的后面，是一片葱翠的花园。碧树成荫，从掩映的树梢上面，可以望见远处云宣殿的尖顶。
  树下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清秀的少年，眉眼生得很和善，此时正在捧着一个桃子，无形象地往嘴里塞。
  另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几岁，眉目稍薄，过于白皙的面容显得有些清寂。蓝色的衫子，一身斜歪在竹榻上，一动不动。
  是浮雪。
  那不知姓名的少年吃完了一个，又拿起另一个：“师兄你说，墨疏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啊？都去了这么久我还有事情要找他呢……”
  浮雪嗤笑一声：“你还能有什么事情找他，不过又是想让他替你去干活罢了。”
  少年表情垮了，蹭到浮雪身边：“师兄师兄，我真的练功练得很累了，要不，你替我去吧……”
  “你累是因为练功么？”
  “真的，师兄……”
  “不去。”
  “师兄师兄师兄……”
  “不去。”
  “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
  少年这边还在苦苦哀求，突然抬眼看见不远处穿过树林走来的人影，立刻眼睛一亮，站起来跑上去：“墨疏师兄，你回来啦！”
  正是墨疏。
  他看上去要年轻了些，稍显单薄，但是五官却同样精致，一颦一笑间，俨然已经初具如今旷世祸水的风范。
  他笑了一小：“洛翼，怎么就你自己在这里。浮雪呢？”
  “在这边呢，师兄师兄，你帮我一个忙……”洛翼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向浮雪待的地方走：“师兄，今天我还是得去扫云宣殿，你看你是不是帮……”
  “我记得昨日和前日都是我替你去的。”
  “师兄你好人做到底，等你以后成了宫主，我一定会告诉大家你的好……”
  墨疏摇头失笑：“胡说什么。”
  但是这句话恰好让浮雪听见了，浮雪目光蓦地一冷，站起身就走。洛翼一怔：“浮雪师兄……”
  浮雪回了一下头，没有回答洛翼，反而对墨疏欠了欠身：“未来的宫主好啊。”说完便用轻功走了。
  洛翼望着他消失的背影，不解。但是很快又抱住了墨疏的胳膊：“师兄你一定要帮我啊……”
  下午的时候，洛翼跑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偷懒，墨疏则无奈替他去扫云宣殿。
  他们都是七折宫主的候选者，来自莲界各地，但是进入七折宫之后，都以师兄弟相称，但实际各有各的师父。
  他们来到七折宫，每个人用灵识种下一株莲花，养在七折宫的莲池内，就算是再这里登记过了。等谁的莲花最先开了，就是新任的少宫主。
  洛翼则和他们有些不同，他的父亲洛翎是七折宫的管事。因此洛翼虽年纪轻了些，也破格候选。
  但是洛翼却从未意识到自己有天大的幸运，他只愁自打参加候选之后，老爹就总是逼着自己练武功——洛翼不爱练武功，每天跑到别的地方偷懒，眼见着池子里大家的莲花都越长越好，只有他的蔫头耷脑。
  洛翼很郁闷，但是他老爹比他更郁闷。
  于是洛翼被罚每天打扫云宣殿。
  不过幸好，他还有万能师兄。
  墨疏对洛翼这样早已习以为常，拿了清扫用的东西就去了云宣殿。此时是中午，宫主留在正殿处理事情，于是云宣殿里极安静。
  他从外殿打扫到内殿，最后是放置鸾镜的藏室。
  他打开门，然后愣住了。
  ——墨疏来扫这里已经好几次了，但是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情况。
  鸾镜的下面，坐着个姑娘。
  这姑娘靠在琉璃碗的下面，抱着膝盖头歪着，正在瞌睡。随着鸾镜波光流转，她还一晃一晃的，睡得不踏实，看样子随时会歪倒在地上。
  墨疏站在那里怔了一会儿，她穿的衣服不像是七折宫里的丫鬟，更不像是宫主的姬妾。但是她居然可以在云宣殿里这样旁若无人地睡觉……正想着，只见她已经快倒了。他下意识地走过去扶她一把。
  但是刚一碰到她，她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两人的姿势是有些尴尬的，墨疏扶着她——说是扶，不如说是抱。她整个人斜在他怀里。但是这姑娘却也非同寻常，睁开眼见到自己被一个男人状似轻薄，非但不慌张，还显得十分茫然。
  她眨了眨眼睛望着他：“你是什么？”
  ☆、99　镜魂
  她说的是“你是什么”，而不是“你是谁”。
  墨疏轻咳一声，松开手来站直了：“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似乎消化了一下他的话，然后想了想，指着鸾镜道：“我从这里来的。”
  墨疏眉头皱起来：“你是从鸾升塔里出来的？”那就需要上报宫主了。
  “不是，我就是这个。”
  ……
  说了半天，墨疏才明白，原来她居然是鸾镜化成的魂魄。
  鸾镜有千万年的历史，又通灵识，修成了人形也属正常。说起来她虽然魂魄刚刚出生，但是本体早已存在了。墨疏想了想，试探地叫了一声：“鸾镜大人……”
  “好难听啊。”
  墨疏突然想到她在鸾镜下面歪着头瞌睡的样子，灵光一现：“那么叫镜眠好了。”
  镜眠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实则也是她刚化成的魂魄无法分辨好坏，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我想出去看看，你带我去。”
  “……我还要打扫这里。”
  镜眠满不在乎地向周围看了看，两手随意做了个手势。只见房中一道白光闪过，瞬间比没住过人还干净。
  墨疏目瞪口呆。
  镜眠走到他面前：“好了，出去吧。”
  墨疏和镜眠很快就混熟了，他发现，她虽然是这世界上最智慧的神器化成的魂魄，实则是什么都不懂。就连看到最普通的花草树木都要奔过去观察一阵，他最后实在是无语，把她从草地里揪出来：“先和我去见一下宫主，然后你再回来看。”
  “不要，不要……”
  墨疏无法，如果真打他自然是打不过她的。正在原地踌躇的时候，突然看见远处走来两个人，正是浮雪和洛翼。
  洛翼很兴奋地跑过来：“墨疏师兄，你这么快就打扫好了？那我们出宫去玩吧……”然后又看见一边的镜眠：“……她是谁？”
  浮雪也蹙了蹙眉，走了过来。
  墨疏便把方才所遇之事和他们说了一遍，说完的时候镜眠也走了过来。浮雪和洛翼见她的模样都表示对墨疏说的话半信半疑，于是镜眠又做了个法术，花园里瞬间大风刮过，草叶全消。
  两个人在呆滞中相信了。
  浮雪沉吟道：“这么说……是你发现了她成形，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应该告诉宫主？”
  “这就要去的。”
  浮雪面色微微变了变。
  就在这时，花园的另一头冲出一个人影，迅速地向着他们在的地方跑过来。
  “洛翼！！”
  洛翼的表情立刻像是要哭出来，转身就要跑。但是刚跨出两步后领就被人揪住了，洛翎已经到了他面前：“你又在这里偷懒，让你练武功你也不练，让你干活你也不干。养你这么多年你就知道溜出宫去胡闹，你……”洛翎说到这里才看见镜眠：“……这是谁？”
  墨疏只得又把方才的事复述一遍，洛翎也很惊讶。但是他丢下一句“尽快告知宫主”之后，就拎着洛翼走了。
  墨疏带着镜眠也走了。
  只有浮雪还站在原地，望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
  静美的湛蓝色袖口滚边下，双手紧紧地握起来——洛翼有在七折宫当差的父亲，墨疏有宫主的偏爱。可是他浮雪，却什么都没有……
  何况墨疏现在又恰好发现了镜魂。镜魂信任他，宫主就会更加青睐他。那么自己的希望，就更加渺茫……
  他的武功明明比他们都厉害，为什么却偏偏没有回报。
  他不甘心。
  许久，他才下定了决心似的转过身，离开了花园。
  而另一边，墨疏向宫主上报了鸾镜成形的事情。一时间消息传遍了整个七折宫，所有人议论纷纷。
  “天哪，神器化成了人形。那岂不是多了一位法力无边的大人？”
  “鸾镜大人是男是女？一定是丰神俊朗，貌若天仙，啊……”
  “难道鸾镜大人会看上你么？你再崇拜人家又什么用，鸾镜大人尊贵无比，你想高攀？嗤！”
  “看不上我，就好像会看上你一样！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
  “哎，刚才什么人走过去了？”
  “……好像是墨疏公子。他身边的那个黄毛丫头是谁？长得真丑，怎么配得上墨疏公子！”
  “不知道。不管了，墨疏公子肯定不会看上那样的。”
  镜眠一边走一边回头，疑惑道：“那些人刚才在说什么？我怎么好像听见他们在说我？”
  墨疏嘴角僵了一下，然后平静道：“你听错了。”
  “啊，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