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眠又挪了一次位置，侥幸避开了攻击。
  正抹着额上的冷汗，就感觉身边撞上个人。
  她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那人却飞快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她眨了眨眼，瞧清了那人面容：〃墨疏？〃
  墨疏正待点头，这时候，却突然又一道风刃破空而来！镜眠反应不及，墨疏便一把搂住她的腰，两人借一人之力，堪堪避过风刃，摔在了旁边的一面屏风下。
  可是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另一道风刃随之而来！
  或许是章恕胡乱发的，或许是他们方才的动静已经暴露了行踪……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考虑的空隙，镜眠拔出了腰间的剑，猛地向着石室的中心掷过去！
  既然已经暴露，那就奋起反击好了！
  章恕也没料到突然会有剑飞过来，急急躲避的同时，琴音便停了片刻。
  墨疏迅速地解下自己的剑，也要借这一隙掷出去，镜眠却灵光一现，按住他的手：〃等等！〃
  墨疏诧异地望着她，却见她从袖子里扯出来一条细长的青绿色东西，居然是青蛇。镜眠将小青缠绕在剑身上，拍了拍它的脑袋。
  小青像是通灵一般，吐了吐信子。
  墨疏的目光渐渐了然，抬起头瞄准了方向，出手将剑掷出。
  章恕见又是一柄剑飞过来，虽然闪避，但是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可是当剑擦着身边飞过时，他却惊异地看见剑身上缚着的，碧色丝线一般的东西。
  罕见的毒蛇！
  他心下一凛，可是已经来不及。小青如一道水绿的闪电一般，从剑身飞下来，猛扑到他身上，狠狠一口在他手臂上咬了下去！
  章恕只觉得轻微的一阵麻痒，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刺痛。眼前就已经一片花白，身子晃了晃，脱力倒在了地上。
  他手中的琴也摔落下来，琴身落在地上时，发出裂帛般清脆的一声断响。
  之后四下寂静无声。
  镜眠这也是胡乱抓过来的办法，听到像是成功了，这才把悬到嗓子眼的心放回去。冷汗都出了一身，像是虚脱了一般。
  然后她才意识到，身后的人，正用双手搂着她的腰——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搂上来的，姿势亲密而自然。
  她转过头，墨疏正垂下眼来看她。
  两人视线交错的一瞬，镜眠飞快地别开眼，把他推开：〃出去吧。〃
  墨疏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镜眠却已经站起身向外走去。这几天里他们一直没有单独说过话，她实在想不出墨疏还能对自己说什么，她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你甩了伶舟颜约跟我〃……之类无意义的内容。
  她走到章恕身边，把小青拿回来。
  章恕此时已经断了气，肤色一片青白。镜眠早就知道小青有剧毒，但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它究竟毒到了什么地步。把它塞回到袖子里的时候，手都在抖。
  这个玩意……要是哪天兴起亲她一口，她可就一命归西了啊……
  看起来应该赶快撮合了它和小灰，然后让他俩相依为命闯荡江湖，远离自己身边……她正想着，双毒已经分别从不同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镜眠就不自觉地盯着伶舟颜约的袖子看。
  ……仿佛能看穿那层布，把里面的小灰揪出来。
  伶舟颜约被她盯得直发毛，但是又因为两人还在赌气，所以故意背过身去不和她说话。
  墨疏也走了过来，和双毒简略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然后他对着章恕的尸身研究了一会儿，又搜了他的身，除了一块刻着〃副使〃字样的玉牌以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四人原地休整了一下，各自处理了身上的伤口，然后起身向着石室的出口走去。
  ☆、71　我会看着你
  前方又是一条笔直的长廊。
  与方才不同的是，这条长廊除了幽静与阴森，还添了一分繁复奢华。处于越来越靠近魔教中心的缘故，走廊的两壁上都有冥界鬼神的与八十一炼狱的彩绘，陈旧却精美。
  走了一会儿，伶舟袭夜突然开口道：〃为什么我觉得有一股力气在挡着我？〃
  她这话一说完，伶舟颜约立刻道：〃我也这样感觉，应该是有人想拦我们。〃
  这不是没有可能。方才的遭遇表明，魔教内部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行踪，并且试图予以阻拦。能有一个章恕，就还能有许多别的人。魔教虽邪，但是基业百年，阴损害人的招数，当然不仅仅是音攻这个层面的。
  就像现在，他们越往深处走，就越发感觉到迎面有一股强大的劲气。并不局限在某个方向，而是笼罩在他们全身。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撑满的气球。从外界予以挤压不是不行，但越使力就越艰难。
  他们现在就有如走入了这样一个气球里。
  渐渐的，气压越来越强大，几人连脚步都开始滞涩。墨疏懂得多一些，从指间探出一小股真气，与迎面的气场碰撞了一下。翻着手掌感受了片刻，他淡淡收回手。
  〃是法罩。用真气在身周一定范围内设下的保护层，抵御外界入侵的活物，不需要任何条件。〃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唯一的基础是施法人真气必须极端充沛。〃
  他这话一说完，几人面上都有些变色。
  前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据说现任的魔教教主疑心极重，不允许教内任何人的实力超过自己。莫非是教主亲自上阵？
  镜眠想到那个阴恻恻的〃尊主〃，顿时打了个激灵。
  墨疏道：〃我走在前面，用自身法力和他抗衡。你们跟上。〃
  说完，他聚力于掌，领在前面走。三人跟在他身后，顿时觉得压力消失于无形，但是反观墨疏，却脸色变得极差。走了一段，额角甚至有汗水渗出来。
  行了约有百十步，走廊依旧未至尽头，墨疏的脚步却已经开始虚浮。
  伶舟颜约上前一步：〃换我来吧。〃
  墨疏这个时候也不和他客气，收了法力换伶舟颜约。这时候已经比方才又深入了一段距离，法罩的压力更为强大。伶舟颜约强撑了一会儿，也近乎虚脱。墨疏休息了一会儿，就过来替上。
  就这样一路轮换，一路走。墨疏与伶舟颜约能支撑的时间都越来越短，伶舟袭夜和镜眠想去帮忙，被〃女人一边待着〃为由，赶到后面去。
  最后一次墨疏退下阵来的时候，伶舟颜约却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到。任谁都看出这样下去迟早会敌不住，伶舟颜约想了想：〃要不你和我一起吧？〃
  墨疏点了点头。伶舟颜约便走到他身边，聚力与他共同抵抗法罩。可谁知当两个人都全力以赴的时候，却突然有一阵强大的冲力从两人之间传出！
  伶舟颜约蓦地喷出一口血来，墨疏也连连后退了几步。
  伶舟袭夜大呼小叫：〃哎，你俩别打啊！有话好好说！〃
  伶舟颜约掩着嘴角不断渗出的鲜血：〃咳、我们没有……〃说道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惊惧地望着前方：〃镜眠！〃
  原来伶舟颜约和墨疏同时发力的时刻，便感觉到两人之间有巨大的互相抗力，这才明白，他们发出的力量也和那法罩类似，是不能相融的。
  但是那时两人都用了十成十的真气，收势不及，结结实实地碰了个正着。就像是高手相斗之间拼内力一般，两人都被反噬所伤，被冲得倒退。
  他们这一退不要紧，一直支持着与迎面法罩抗衡的力量没有了。不仅没有，他们的位置后移，而暴露在前方首当其冲的人，却是镜眠！
  即使是站在稍后的位置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强大劲气，何况是镜眠靠前的位置。
  伶舟袭夜眼泪都快下来了：〃镜眠会不会粉身碎……〃最后的一个〃骨〃字还未出口，却见镜眠双手微微拢起，淡淡的光晕从她手掌中发出，与法罩的力量对上。
  压力瞬间消失，伶舟袭夜喜极而泣：〃镜眠！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墨疏却察觉出有些不对劲。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镜眠的那点家底。她会个半吊子七折莲，内力和招式都没练到家……她绝对没有这么强。
  直到镜眠转过身来，墨疏更加诧异——她面色平静，带着一点疑惑。但是绝无痛苦与吃力，轻轻松松就同对面的法罩打了个平手。
  她看着自己的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压力……〃
  〃怎么可能？〃
  三人都怕镜眠是被巨大的力量把脑子冲坏了，可是过了半晌——这个时间长度应该是墨疏或伶舟颜约都支持不住的，镜眠却依旧面不改色。
  竟然真的像是一点压力都没有感受到一样。
  莫非是法罩突然消失了？
  墨疏走到她身边，探出手去试了几次，推翻了这个说法。那么看来，居然是只有镜眠有这种特殊功力……可以抵抗法罩的力量。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她和发出法罩的人，武功是同源。
  墨疏想到这里，心中猛地一震。镜眠没有师兄弟，唯一和她武功同源的人……只有她的师父。
  浮雪……
  墨疏目光闪了闪，却没有把这个推测说出来。
  既然已经不再惧怕法罩的力量，便由镜眠走在前面，四个人继续向着走廊的深处走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门扉。
  门缝中洒落幽幽的灯光。
  四个人走近了以后，空气中便传来轻微的〃嗡〃一声，一道蓝光从前方闪过，是法罩已经被收了回去。
  镜眠依旧是站在最前面的。她定了定神，鼓足勇气去将门推了开。
  门开的瞬间，无数晶莹四溢的光彩出现在了眼前。开阔的大殿，金铸的座椅，精致的水晶灯，莹莹发亮的烛台……一个头发披散面如木刻的中年人坐在大殿的最高处，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望着她。
  镜眠抖了抖。
  就是这个人……魔教的尊主。
  尊主的身边还坐了一人，因为衣服太宽大而看不出身形，脸也蒙着，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
  那双眼睛也死死盯在她身上。
  镜眠觉得汗毛倒竖，忙低下头。墨疏和双毒也进了殿，墨疏静静将那两人打量了一番，便率先走到了殿中央，抬起头。
  尊主的眼光已经被墨疏吸引，但是那蒙着脸的人，却依旧望着镜眠。
  墨疏从容地笑一笑，朗声道：〃我等千里来到圣魔山，承蒙教主盛情招待，感激不尽。现下想要想尊主讨要一件东西——弦佩本是七折宫之物，教主暂代保存了这么久，如今能否归还？〃
  他这一番话，说得又真诚，又客气。就仿佛真的是在轻轻巧巧地讨要一件自己借出去的东西一般。
  那尊主望着墨疏，冷冷一笑：〃这个倒也不难，只是我替你保存东西，你不给我些好处，我怎么能轻易还给你？〃
  这倒是轻易到出乎墨疏意料了，本以为这教主会死咬着弦佩不放，没想到提提条件就能解决。他一时也想不出对方在玩什么花样，只点了点头：〃教主想要些什么？〃
  〃说来也不算什么。我有一名副使，名章恕，之前我派他去迎接贵客，但是现在还没有回来。〃那尊主说着，阴恻恻一笑：〃只要你们帮我把他找回来，我就把弦佩给你们。〃
  这话一说完，地下四个人都面面相觑——找到章恕是不难，只是他已经死了。尊主肯定也不是不知道，提出这样的要求，分明就是在难为他们。
  〃办不到？〃尊主笑了笑，枯槁如虬枝的手指举起来，一一点过镜眠等人的面容：〃那也无所谓。便从你们几个人里留下一个来，代替他好了。〃
  几人面上皆变色，最沉不住气的伶舟袭夜已经开口骂道：〃你想都不要想！我们来魔教请你还弦佩是给你面子，你知不知好歹？大不了我一把毒把你圣魔山……〃
  她还没说完，尊主便狠狠地在椅背上拍了下去，金屑飞溅：〃来人，把他们给我……〃
  看他的口型，镜眠觉得他要说的下一个字不外乎是〃杀〃。但是就在这时，她觉出一直盯在自己身上那道目光突然消失了。尊主身边那人微微倾斜了身子，低声同尊主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