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独来读网      更新:2021-02-18 17:14      字数:4926
  镜眠看着马车消失,起初的惊讶、愕然,慢慢到疑惑,最后全都变成了恐惧:那车里载的是谁,不像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人,浮雪,白公子——她觉得九苏可能跟随的人,都不是。
  难道……铜城大会还有别的幕后操纵者?
  一道闪电劈下来,她恍然一惊,居然连手中的水盆都打翻了。热水浇在身上很快又在风里变得冰凉,听着紧随而来轰鸣的雷声,镜眠全身抖了一抖,快速跑回了前院。
  看见自己黑着灯的屋子也不敢进,瞥见旁边墨疏的窗口亮着融融的灯光,在黑夜里像是晕开了一圈。
  她莫名地眼圈一红,直接打开房间的门冲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墨疏正坐在榻边,他头发还湿着,随意披在肩上。他明显是刚刚沐浴过,因此那张好看的脸勾着一丝浅浅的魅惑。房中的浴桶还没有搬出去,水汽袅袅地氤氲着。
  看到她突然一身狼狈地闯进来,他亦是一怔,起身走过去:〃镜眠?怎么了?〃
  镜眠张了张嘴,齿间都在颤抖,说不出一个字。
  墨疏看见她白得吓人的脸色,神情微敛,先去将门关上了。然后也不顾她身上被雨水浸得湿了,抱着她到了榻上,拿一条被子裹着她。
  他在她身边坐下,低下头用脸颊贴着她冰凉的脸颊。
  〃这样好点了么?〃
  镜眠这时候才觉得身上的寒意去了几分,心里的恐惧却依旧止不住地往外涌。一把抓住墨疏的袖口:〃我、我刚才看见……在后院……〃
  她抬头抬得太急,额头在墨疏颧骨上撞个正着。墨疏一边揉脸一边轻拍她后背:〃不用急,你慢慢说。你刚才去后院干什么?〃
  镜眠顺了一口气,道:〃我刚才因为太冷,就想去后院端一点热水。〃
  墨疏道:〃你不会让他们帮你端么?〃说着用下巴指了指自己房里的木桶,但瞥见镜眠脸色之后立刻又闭嘴:〃你接着说。〃
  〃我看见一辆马车从山路驶过去。驾车的人是……说了你也不知道,是我师父曾经的一个仆人,不过后来他死了。其实他似乎也没死,我之前几天还见过他——但也不能确定是他。〃
  镜眠停下来,她把自己说得都混乱了。
  墨疏却道:〃你说的人是九苏么?〃
  镜眠惊异地看着他:〃你认得九苏?〃
  〃嗯,只是知道有这个人。〃墨疏点了下头,不欲就这个问题深究下去,但是看见镜眠极度好奇的神色。他只好简略地描述了一下:〃九苏原来是七折宫人,浮雪也是,这你知道的。后来浮雪叛变的时候九苏随他一起走了,就这样。〃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提有关浮雪叛变的事情。
  镜眠对这一段怀有无数的疑问,但是所知又是无比的模糊。她有一次曾经对那一套砖头似的莲界史进行过地毯式的搜索,但是关于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莲界史上的记叙只是寥寥数笔。
  但此时再问墨疏,他却也是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被镜眠追问得多了,才似有些应付地说了一句〃记不清了〃。
  镜眠无语:〃你逗谁呢?不想说就不说。〃
  〃我不骗你,我真的记不清了。〃
  于是两个人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转而开始探讨眼下的境况。根据刚才镜眠所见,她分析之后认为是九苏在对浮雪失望之后改投了别的主子。这个新主子应当也是个江湖人士,参加过铜城大会之后,正在离开的路上——至于是否是铜城大会的幕后主使的这一问题,还有待确定。
  墨疏听后,在不知她是否眼花看错的基础之上,将信将疑地肯定了这个说法。
  之后两人对此事的严重性进行了讨论。
  镜眠道:〃若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也没有必要离开得这么仓促。尤其是这个人我又完全没有见过,正常人去参加铜城大会即使不上台打,也总要露个面吧?他一直躲在暗处,相当可疑。〃
  墨疏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你才多大,天下武林那么多人你又见过几个?〃
  镜眠被噎着了。
  这会儿她已经暖和过来了,甚至裹着一层被子还被墨疏抱着已经稍稍觉得有些热。两人一沉默下来,她才发觉他离她极近。这样相互靠着,甚至能听得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镜眠不觉得这姿势有什么不舒服,但是脸颊微微发烫。
  轻轻挣了一下,墨疏却置若罔闻,双手依旧环着她的肩。不动,也不说话。
  〃那个……墨疏……〃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偏过头看他,墨疏以一种懒散的神色睨了她一眼,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才似乎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镜眠一时间又忘了要说什么。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下来,只剩下轻微的沙沙声打在窗沿上。许是门窗关得并不太紧,有微凉的风从屋里吹过,压得案上的烛火忽明忽灭的。
  一阵脚步声从廊上传过来,不多时有个从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宫主,您已经就寝了?〃
  墨疏道:〃并未。〃
  〃是,那属下这就叫人去将您房中浴桶的水倒了。〃
  〃不必了。〃
  那边的人大概是愣了一愣。
  〃还有一件事,宫主……属下刚刚过来的时候发现镜眠姑娘的房门敞着,人……已不知去了哪里。〃
  墨疏低头瞧了镜眠一眼,嘴角勾了勾。
  〃没有关系。〃
  门外诡异地沉默了一阵,然后那个声音继续坚定地传过来:〃打扰了,宫主,属下告退!〃
  ☆、49 夜袭
  窗外的树枝轻轻摇晃,几枝横斜的暗色影子投在窗户上。
  雨渐渐停了,残留的水慢慢汇聚,从屋檐上一点一滴落下来。声音清脆,更显得室内安静。
  门外的脚步声已经去得远了。
  镜眠尝试着挪动了一下,现在她正处于一种前后为难的状态里。既感觉自己不能就这么和墨疏保持这个过于亲密的姿势,却又无法说些什么打破局面,尤其是墨疏看似随意实则紧密地环着她的腰,镜眠连改变一下姿势都困难,只觉得他温润的呼吸,规则地吹在后颈上。
  实在是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她想,在这样下去她自己都觉得他舒服,不想动了。
  没想到墨疏竟像是知道她想法一般,突然松开了手。
  镜眠刚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就感觉又被换了个姿势抱住了。墨疏将她转过来,抱到膝上,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合上眼吻了她。
  他吻得很轻,温柔如水。镜眠怔了一下,借换气的间隙头微微后仰:〃你干什么,别……〃然后墨疏又吻上来,其余的话全部淹没在唇齿的交缠中。
  镜眠感到窒息。
  每一次觉得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的时候,她总盼望墨疏能尽快放过他。只是他不放,她就只能推开他,头向后仰以获得一点空隙。墨疏一次又一次地跟上来,镜眠慢慢退无可退,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发现已经被他压在榻上。
  墨疏抚开她额前的碎发,俯身吻住她。一手撑在床沿,一手慢慢解开她衣袋上的结。
  〃墨疏,不要这样……〃镜眠刚刚都没怎么太反抗的,这时候也禁不住用力些推了他一把。墨疏望着她,完美无瑕的容颜此时竟带了几分妖媚,眼光如深潭,镜眠不敢迎上他目光,将脸转向一边。说不清是在解释还是敷衍:〃我们不清楚铜铃镇上还有什么人,铜城大会刚结束,这附近一带肯定很乱,我们晚上更要警惕些……〃
  墨疏打断她:〃你是想说今晚不行,是么?〃
  镜眠把自己凌乱的衣襟往一起拢了拢,点头。
  墨疏眼角斜了一下:〃只是今晚不行?〃
  镜眠呆了一呆,咬着下唇,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看来不是今晚不行。〃墨疏有些睥睨地看着她:〃是我就不行,别人单说,你只是不愿意上我的床,对么?〃
  镜眠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墨疏拍掉她拉着衣襟的手,浅笑:〃那就拿出点诚意来啊。〃说着也不等她答话,再次将她揽到怀里深吻起来。这次并不同于方才温柔,唇一贴上就已经开始有□的意味。
  墨疏勾着镜眠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次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不能拒绝。〃
  〃可是这附近真的有来路不明的人……〃
  〃外面会有人守夜。〃
  〃他们打不过……唔,你摸哪里……〃
  〃我带来的人都会武功。镜眠,你专心一点好不好。〃
  〃遇到高手会武功也没用,比如遇到我刚才见到的马车里那人,他看起来武功就不会弱,还有白公子之类的,还有我师父,他可连七折莲都会……〃
  墨疏的动作突然停了。
  镜眠一惊,还以为是自己在这种时候还东拉西扯的惹怒了他,抬眼却对上他拧着的眉。他的表情不像是生气了,反倒像是惊疑。
  〃怎么了?〃
  墨疏垂着眼沉默了片刻。
  〃我只是突然想起,你师父不仅仅会七折莲。他还会易容术。〃
  他说浮雪会易容术。
  镜眠想起她曾经怀疑过白公子就是浮雪,不论是从他的姿仪、神态,还是说话的语气——若非白公子在她面前摘下面纱,露出了一张与浮雪截然不同的面容,她一定会觉得这两者就是同一人。
  她在铜城大会的府邸曾经见过九苏,她刚刚又见了一次九苏。
  她以为过九苏投靠了白公子,刚刚又以为九苏找了一位新主子。可是依照墨疏的说法,九苏是跟随浮雪一起叛离七折宫的,交情按理说应该不浅,不会那么容易破裂。
  所以说,会不会,这三者——白公子,浮雪,与方才马车里那人,就是同一人?
  墨疏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与镜眠不同。镜眠打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师父骗她的,而他却本身就对浮雪无甚好感,所以于墨疏而言根本就不是考虑这些事是不是浮雪干的,他直接相信了,只不过实在是想不通他的目的而已。
  若他有弦佩,想给镜眠直接给就是了,何必兜这样一个大圈。总不能是为了敦促镜眠练武功,就招来天下人陪她练手吧?
  他目光突然闪了闪,握住镜眠手腕:〃弦佩呢?拿来给我看一眼。〃
  镜眠不明所以,从脖子上摘下弦佩给他。墨疏不发一言地对着那枚洁白的玉佩研究了半晌,在手中掂量了几下之后又放在耳边敲了敲,然后皱起眉。
  〃怎么回事儿,难不成弦佩是假的?〃
  镜眠说出这句话,目的是反问,却没想墨疏严肃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镜眠差点把床掀了:〃怎么可能!我当时特意留意过,形状都很合适,就是仿造也不可能这么像真的……〃
  墨疏赶紧把她按住:〃我只是觉得似乎是假的。这个做得确实很巧,真假难辨,现在都还是怀疑,只能回七折宫去让长老鉴定了才知道……〃
  〃我不明白,我要去问师父!〃
  镜眠将外衣往身上一裹,跳下床穿上鞋就往外跑。院子里的积水还未干,夜风一吹冷得她不自主地抖了抖,颤抖着手去牵马。
  她无法再接受等多的疑惑,她必须见到浮雪——不管他是否易容,是什么身份,她真的很想知道,他是否骗了她,而又……究竟为何要骗她。
  她尚记得在铜城的府邸当中,某个晚上,白公子曾经对她说过一句话:〃我从未舍得害你。〃
  他究竟有没有害她,他究竟……在害谁?
  她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吻她的场景——这场景现在即使仅仅只是想起来,她也会觉得全身冰凉——她拿他当做师父,而他心里……却拿她当什么?
  她不是无法相信,她是无法接受。
  这时候墨疏自然不可能放镜眠独自离去,也匆匆披了件衣服从屋里追出来:〃镜眠,此事我们都有怀疑。只是你这样完全不行,待回了七折宫再从长计——〃
  镜眠还没有反驳,墨疏的声音却已诡异地停了。
  她诧异地看他,墨疏俯身轻轻抱了她一下,然后将她推到了自己身后。
  顺着他的目光,镜眠才看到屋顶上的情形。
  小院不大,一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