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独来读网      更新:2021-02-18 17:13      字数:4882
  伶舟颜约把小灰拎出来,那厮正忙着打哆嗦,大概是因为镜眠身上太暖和了适应不过来。伶舟颜约把它扔回袖子里,笑着望着镜眠:〃听说你今天要来夺标,哥哥特意来看你,还给你带了些好东西。保你一举夺魁。〃说着塞了一个椭圆形的盒子到镜眠手里。
  〃这是什么?〃
  〃毒药啊。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你往他前面一站,这样一抬手,顺风一洒,他连发现都来不及就倒了。〃
  镜眠想了想:〃可是我不一定站在对手的上风向啊。〃
  〃那你就申请换场地。〃
  〃要是不让换呢?〃
  〃……那你就别用了,干打吧。〃
  镜眠一阵无语。此时第一场比武已经结束,比到今日就已经还剩下八个人,要先两两一组决出胜负,赢的四个人再两两对垒,然后剩下两个人,再比一场。
  这样一来也算是公平,虽然比到最后会很累,但是大家都一样累,也就没有什么占不占先机的问题了。
  最后胜出的人,可以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开始接受挑战。
  第二场是尉迟月和一名崆峒派弟子的比武,尉迟月胜得没有什么悬念。之后又比了几场,第一轮结束了是第二轮,直到最后两人比完,依旧是尉迟月胜。他打败最后一个对手,一袭红衣飘舞,将双剑反手握着,一双狭长的眼睛淡淡瞥向台下:〃有哪个想要挑战的,上来吧。〃
  人们议论纷纷。高台上的白公子开口道:〃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不必。〃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墨疏看了看尉迟月,似乎想开口,但却突然有一仆役模样的人急急跑上了高台,对墨疏和白公子说了几句话。白公子的脸被帷帐遮住,看不到表情,而墨疏的面色却已经变了。两人匆匆交谈过几句之后,墨疏便推手下了高台。
  这一番动静自然被众人注意到,但是很快大家的目光又都被擂台上的尉迟月吸引了过去。人人尽说此人狂傲,但是又不得不佩服他惊人的实力。上去挑战的人连五招都走不过,就纷纷败下阵来。镜眠看了一会儿,慢慢挪到擂台近处,准备下一个就上去,却被尉迟月瞥过来的眼神制止。
  镜眠有些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但见尉迟月只是微微摇头,将迎面的对手逼到一角之后。以极小的幅度向台下划了个弧形。
  他在说,现在要挑战的人还有很多。等我帮你挡掉以后,你再上来。
  镜眠微微一怔,当日尉迟月说将弦佩让给她,她也只当是随便一说,却没想他真的打算给她放水。一时间说不出是惊讶还是感动,正想着,突然觉得手腕被人拉住,回头看见的居然是消失了有一会儿的墨疏。
  〃你怎么……〃她说到一半,却突然发现墨疏一场凝重的神色。他紧紧握着她手腕将她向人群外面扯:〃你别上去了,现在情势不太对。你找到双毒,和他们先离开这儿。〃
  〃别闹了,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怎么能说走就走……到底怎么了?〃
  墨疏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刚刚有人发现了持玄道人的尸首。〃
  〃……什么?〃镜眠一时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持玄道人是武当掌门,在夺标会上一直没有出现,于是墨疏曾经一度怀疑他就是白公子,不过后来种种迹象表明他不是,这个人也就被他们遗忘在脑后了。此时突然提起来,镜眠尚有些不明白。
  墨疏道:〃持玄来了铜城,却在下榻的当天晚上被人暗杀在了城郊。武当弟子因为顾虑声誉所以未曾声张掌门失踪的消息,于是便有了白公子是持玄道人的猜测——不仅当时我是这么猜的,许多人至今还是这样想。〃
  镜眠有些明白了,人们以为武当得了弦佩,办了这一场铜城大会,却又不想声张。于是持玄道人扮成了白公子,武当是名门正派,这样来看情势还是掌握在武林正道手中的,于是天下人放心得很。如果白公子是魔教中人或者突然冒出来的正邪不分之人,就会有人不服,这一场铜城会难免会有混乱。
  如此说来,是白公子刻意为了制造自己就是持玄道人的假象,而杀了持玄道人。
  镜眠忍不住有些害怕。神秘、高贵、武功高强、心狠手辣……白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她望着高台上那个清寂的身影,风卷起帷帐的边沿,露出他平整的衣襟,上面隐约是华美的花纹。白衣胜雪,对掩的衣襟出映着一片同样雪白的肤色。
  他似乎有些疲倦,微微倾斜了身子,不自主地抬起右手支在了椅子的扶手上。稍稍落下一截的袖管,露出里衣的一抹微蓝色。
  那一瞬间镜眠仿佛突然被什么震了一下,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来。
  ——他端坐的姿态,他说话的语气,他不自觉呈现的姿势,他袖口蓝色的滚边……她从未想过白公子真的很像一个人,像一个这些日子来她一直没有见过却从未怀疑到的人。
  他很像浮雪。
  很像很像。
  镜眠曾经想过浮雪和白公子有联系,曾经想过浮雪与白公子一样也是铜城的幕后人之一,曾经想过九苏离开了浮雪转投了白公子。
  她却从未想过,这两个就是同一人。
  此时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顺着这个想法一直想下去,几乎一切都合理至极,只差最后的一个确认。镜眠望了望高台上静坐不动的白公子,又望了望擂台上负手而立的尉迟月,最后回头看向拉着她的墨疏。镜眠抽回手,对他说了一句〃我很快回来〃,就向着擂台走过去。
  墨疏一把又把她拉回来:〃我都说了是有人在其中作乱,你还去!白公子不知是什么人,即使你赢了他也未必会把弦佩给你,你怎么不明白!〃
  镜眠摇了摇头,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一下,挣开他的手,直接用轻功飞到了擂台上。
  她要的已经并非弦佩,而是一个答案。
  落在尉迟月面前,镜眠定了定心神,抱拳一笑。
  〃镜眠,无门派。师承公子浮雪。〃
  台下立刻吵嚷起来,师承公子浮雪——一个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的小姑娘,居然说她师承公子浮雪!
  镜眠却是异常镇定地说完,然后悄悄瞥着高台上那人的反应。可是那帷帐下的人影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镜眠也不失望,浮雪要是那么轻易动容也就不是浮雪了。
  她握住手中的剑,捏了个诀,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比武上。对尉迟月道:〃前辈,可以开始了。〃
  尉迟月点了一下头,脚下挪动了两步,双剑刺过来。
  镜眠这时候才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到底应不应该用七折莲的武功?若是不用,她会的其他路数的功夫根本抵挡不了一时半刻的。可若是用了,岂不是要告诉天下人浮雪和七折宫有些说不清的关系?
  镜眠微微拧眉,纠结了。
  不过,却有偏偏人不打算给她纠结的机会。
  正当她手中的剑不知道该出哪种招式的时候,却见尉迟月已经双剑擦过她身边,从她颈侧掠过去,停了下来。
  〃当啷〃一声,尉迟月左手的剑落地。他惨笑着退开两步,踉跄着,手按在心口上:
  〃后生可畏。我输了。〃
  ☆、44 宫商碎
  他说,后生可畏,我输了。
  尉迟月说他输了,输给了一个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的小姑娘。
  即使这个姑娘自称是浮雪的徒弟,但是台下的人还是一阵目瞪口呆。
  镜眠也呆了,她没想到尉迟月放水放得这么彻底,尤其速战速决。但是他刚刚那一招的角度又极好,恰好造成了他试图近身攻击,被镜眠瞬间制住的假象。
  于是台下越发沸腾。
  直到尉迟月装得一脸惨然,摇摇晃晃地下台去,围观的人们爆发出呼声,镜眠才慢悠悠地回过神来。
  向着高台上默不作声地瞥一眼,只见白公子依旧支着扶手,静静坐着,仿佛面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镜眠咬咬下唇,这人的定力也太好了些。
  隔得远远地,伶舟袭夜皱眉望着站在台上镜眠:〃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
  伶舟颜约道:〃是很明显,但是一般人摸不清状况,也不敢贸然上台挑战镜眠。说不定这一着,真的就让她得了弦佩去。〃
  伶舟袭夜道:〃我倒还当真有几分佩服尉迟月。〃说到这里,瞥见在一旁掩唇轻笑的轻歌,伶舟袭夜杵了她一下:〃又不是夸你,你笑什么。〃
  这时正赶上尉迟月从台上走下来,来到他们面前,一把揽过轻歌,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轻歌笑得更开心,直看得双毒两人都一阵发毛,背过身去。
  〃姐,那个轻歌不是墨疏的姬妾么?〃
  〃小声点……她是墨疏的夫人没错,但是轻歌喜欢的是尉迟月,你也看到了。他俩现在不吵架,好得不得了。〃
  〃……墨疏像是不在乎啊?〃
  伶舟袭夜看了一眼,发现伶舟颜约正一脸深思地看着擂台上的人。不由叹了口气:〃我说,轻歌是轻歌,镜眠是镜眠,你就别想了。〃
  他们这里正说着,主角现在却在台上纠结。
  镜眠原本的计划是这样的:上台来和尉迟月打一场,在打的过程中,找各种机会、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观察白公子的反应。她一定要知道,白公子究竟是不是师父。
  谁想到尉迟月这么干脆,倒叫她不知道怎么才好了。
  转头看向高台上,白公子依旧如石雕一般静静坐着。墨疏这会儿也在上面,见到镜眠看过来,他微微皱了一下眉,然后侧过头去对白公子说了几句话。
  然后,镜眠看见白公子点了一下头。
  她抿了抿唇,不能就这么结束了!但是眼下的形势,显然是没有人再敢上台了——镜眠向台下扫视了一周,看到的尽是一张张不忿而带着惊讶的脸,恨不得一刀把她砍了的表情。
  她郁闷了,你们想砍就上来砍啊,何必客气。
  突然,擂台的另一侧,一道灰色的身影闪过。镜眠一阵轻松,终于有人上来挑战了!
  再看这人身手居然颇为利索,轻轻巧巧地由半空落下,稳稳站在她面前——说来也是,这个时刻敢上来的无非两种人:武功高强者、亡命徒。但是当镜眠看清这人相貌的时候,却忍不住愣了一下,这人恰是个熟面孔。
  一双细眼死死盯着镜眠,那人抱拳:〃天魔教副堂主,章恕,请姑娘赐教。〃
  敢情是碰上了一个武功高强的亡命徒。
  之前在地下的魔教据点里遇到章恕的时候,镜眠就知道他武功不弱。她刚刚只想着有人来挑战就好,却没想到会遇上这样一位难缠的主儿。他刚刚在尉迟月在台上的时候不上来,却偏要在她在台上的时候挑战,明显是不想让她好过。
  经验告诉我们,当一个人故意来找我们麻烦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避开。
  而事实告诉我们,当怎么避开也避无可避的时候,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上吧。
  镜眠对着章恕回礼:〃请前辈赐教。〃
  章恕点了点头,长剑出鞘,没有停顿便向着镜眠刺过来。镜眠没想到他速度会这样快,连连后退了几步才格挡了开。台下此时一片唏嘘,都道原来镜眠是没什么本事的,差一点叫她骗过去,连带着尉迟月也被骂了。
  镜眠听得很憋屈,但也无暇去顾及,将注意力集中在眼下的比武上。十几个回合过后,她才回到了正常的状态,虽然和章恕过招无法占得上风,但是至少一来一去,有攻有守,没有处于劣势。
  台下议论的声音小了,人们开始聚精会神地看比武。
  镜眠一边打,一边研究章恕的武功。
  魔教功夫的路数没有什么稀奇,只是一个〃邪〃字而已。像什么直取要害、戳人琵琶骨、挖人双眼等等为正道不齿的招式,魔教的武功却从来不少用。于是魔教的武功也就相对比正道厉害一些。
  这就好比你要打别人,代价是别人在你身上打一拳,你也许可以接受。但是如果你要打别人,代价是别人刺瞎你的眼睛,你自然就不能答应了。于是你会放弃打别人,转而保护自己的眼睛。
  而镜眠现在的状态就是:必须打别人,还要保护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