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独来读网      更新:2021-02-18 17:13      字数:4900
  淡粉轻红,一瓣浅白飘落。
  凌波不过六十步,梦绕横塘路。
  站在岸边,一眼沿池望去,烟顷娉婷,视线的最远处有一座曲曲折折的浮桥。雕栏漆成朱红色,笼罩在一片花间。
  浮桥的末端,是一座水榭。
  相隔太远,只能看见水榭间悬挂的纱帐。雪白的颜色,一丝一缕,绵连轻掩,随着微风缓缓地飞拂。
  帘下坐着一个雪色人影。
  镜眠紧盯着那个身影,随着纱帘舞动,并不能看得清晰。她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远处那人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间转过头来。
  即使看不清面容,也能感觉那目光极亮。
  镜眠心里猛地一跳,这感觉无法言喻,只能定定望着那人缓缓起身,雪白的袍角垂下,他步出水榭,搭着一旁跟上来的仆从的手,竟向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他面上依旧蒙着一层薄纱,镜眠略感失望。但是有风拂过时面纱下勾勒出的一方淡薄的下颔,镜眠没来由觉得紧张,一动不动地看他走近,身影如一只雪鸢。
  伶舟颜约从背后凑近她耳边:〃喂,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直至白公子已走到她面前。面纱下他似乎轻勾了唇角,声音如散落的霰雪:
  〃你就是镜眠?〃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是我。〃
  〃我听墨疏说起过。单独记名的那个,就是你吧?〃他停了一停,接道:〃你武艺似是还不错,又深得墨疏之意。即使你尚未上台与人对战,这次的夺标,我倒觉得你最有希望。〃
  镜眠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不知该回答什么,便暂先不语。白公子却也不等她答话,只浅浅一笑,侧过身离开了,走时对她说了一句:〃我会看着你。〃
  我会看着你。
  这句话里可以包含的意思太多。
  正当镜眠垂首琢磨其中深意的时候,伶舟颜约却忽然道:〃你去记名了?〃
  她这才想起自己遇到墨疏、答应去夺弦佩,以及去记名的事情都未曾和双毒说过。因而把这些简略给伶舟颜约讲了,他听后略略沉吟了一阵,道:〃你觉得你去夺标又多大的希望成功?〃
  〃原本觉得几乎一点希望没有,现在……觉得有点了……〃
  伶舟颜约一指方才白公子离开的方向:〃为什么,就因为他说你有希望?〃
  镜眠点了点头,又摇头了一下。重点不在这句,而是那句其意含糊的〃我会看着你〃,这句话里,多多少少有些白公子会给她包庇放水的意思在里面。
  主谋答应暗箱操作,她怎能没底气?
  伶舟颜约却表示不能赞同她的意见,他的理由是〃你不知道他和多少人这么说过〃。不仅如此,他还跑偏到认为〃姓白的说话很有暗示性,他瞎了眼了想勾搭你,叫你如果想要弦佩那就从了他〃。
  对于这个意见,镜眠因为觉得实在是胡扯于是未能有什么过激反应,不过等晚上伶舟袭夜回来的时候,伶舟颜约说给她听,却换来了她扬手的一把毒药:〃你别给我教坏镜眠。〃
  〃我哪是教坏她?我是告诉她江湖人心险恶,不能轻信……你快把解药给我!〃
  〃这个药不是你自己配出来的么,无解,反正你难受几个时辰就过去了。〃伶舟袭夜瞥他一眼,拉着镜眠往屋里走:〃来来,我们不管他,过来看姐姐今天买的好东西。〃
  镜眠悲悯地看了一眼独坐在院子里,疼得腰都直不起来的伶舟颜约,和伶舟袭夜进了屋。
  这一天伶舟袭夜和轻歌一起杀遍了铜城所有商业街,两个女人的洗劫能力强悍到让人无法想象,满屋都堆积着今天血战回来的成果。
  伶舟袭夜仍处于购物过后的兴奋状态中,拉着镜眠坐下,一样一样地介绍给她看,顺便表达了一下对镜眠因为〃起得太晚〃而不能一起去的遗憾之情。
  若只是听伶舟袭夜讲她买的东西的话,镜眠忍不住会昏昏欲睡。不过最重要的是伶舟袭夜外带了八卦一则,成功挽回了镜眠的注意力。
  就是关于轻歌和尉迟月的故事。
  购物是让女人站在统一战线上的最好方法,才认识了一天,轻歌的所有老底就全都倒给了伶舟袭夜。
  这故事说来不算俗但也不算太精彩,不过是轻歌早年间也曾有过和伶舟颜约一样的爱好,即闯荡江湖——尽管闯荡的不是同一种江湖。轻歌在她的江湖上行走的那几年,偶然认识了尉迟月。
  两个人完全是打一场架结识的情缘,后来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将这场情缘续了下去,变成只要见面就要开打,不见面也要创造机会见面开打的局面。
  后来又过了数年,适逢有一次轻歌的江湖上刮过一阵飘摇风雨,她莫名招惹上了邪教的人,致使一帮大小魔头天天跟在后面追杀。尉迟月就在她奔逃的路上突然出现,英雄救美了一把,不和她打却转而去和邪教开打——尉迟月那时候已经是个很有些名声的人,他武功高,行事又极其叵测。
  魔教一见是他出面了,也倍感头疼,于是高抬魔手放过了轻歌这一回。
  ☆、36 闻名不见面
  这就是这段情缘的开始了。
  其实再之后也就再没什么更精彩的部分,不过是两个人好。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而幸福的模式通常只有一种。
  只不过,唯一有些不同的是,轻歌与尉迟月好的这段时光出奇的短暂而已。
  相遇的时候本就是意外,后来聚散匆匆,出于某场争吵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两个人很轻易的也就分开了。这一段轻歌叙述的很模糊,伶舟袭夜再转讲给镜眠,就更是难以知晓事情的本真面貌。
  说到最后,也只能是一场没结局的故事,所谓相逢谁信是前缘,大抵便如此。
  想起轻歌在比武场那天似乎还是有些遮遮掩掩念念不忘的态度,镜眠倒是唏嘘了很久。
  和伶舟袭夜聊完回房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到了门口居然还看见个晃动的人影,不禁让镜眠吓了一跳。
  不过那人客客气气,问了才知居然是墨疏派来的人,告诉她今天她偷懒的事情君上已经知道了。不过尚且可以放她一马,条件是明天往后她必须日日去比武场上去观察人家比武,直到她上场之前。
  镜眠答应着。
  那人走之前还告诉她说,按照原计划,比武还有六天就会结束。
  也就是说,她还有六天就要挥刀子上阵了。
  被人这样一说,她突然感觉到迫在眉睫。镜眠直到睡觉之前还在心里不断念叨着这事。现在自己不论从哪方面看来夺标都很是个问题——武功和经验,想想尉迟月在擂台上的表现,再估量一下自己的水平。如果最后和他对上,自己得胜的可能几乎没有。
  如果最后的对手不是他,那么必然就是比尉迟月还强的人。到时候她若输得太惨,就算白公子有意给自己放水,也找不到机会。
  一想就忍不住想多了,想多了就更加睡不着。最后还是模模糊糊地想着从明天开始要一半时间看比武一半时间练功,直到近四更天才睡去。
  如此的结果,便是第二天醒来时头昏脑胀。
  不过即使再难受,偷懒也是使不得的。凉水洗了把脸,自觉清醒了一点,就出了门打算去比武场。结果还没走出院子,就让人拦下来。
  〃镜眠姑娘,我家公子想见你。〃
  一个青衣的仆从站在篱墙下,不卑不吭地说着〃想见你〃,而非〃请你一叙〃。
  〃你家公子是哪位?……唔,我想起来了,是你……〃这是之前在水榭一见,随白公子一起离开的那个仆人。
  想来也是,白公子对墨疏都不曾客气说话。对她么,自然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点点头:〃请带路吧。〃
  镜眠说不清是以怎样的心情去见白公子的。
  很难不去承认,其实她心里也是三分畏惧七分期待。
  琢磨不透的人与事常常会带着一种让你忍不住想接近的神秘感,于是在仆人带着她一路穿过大半座的府邸,直至荷塘的另一端一间枝叶间的小楼时,她除了怕,居然还生出一丝期盼来。
  楼外一株桃花,一棵垂柳。桃花似雪纷飞,粉白清扬,柳条成荫,丝丝弄碧。有风偶尔穿过树梢的时候,便有清新的气息隐隐飘来。
  仆人将她引至此处之后,便退下了。她一个人往里走,转过屋后是一排竹制的长廊,清脆的颜色,廊间坐着白衣的公子,听到她走路的声音时便抬起头来。
  镜眠只觉得一瞬间被一道亮度惊人的目光盯住,但是那感觉迅速又淡化了下去,白公子像是刻意收敛了眼光,对她微笑了一下,招了招手。
  他依旧戴着面纱。
  而离得近了,却能隐约看见他脸颊的轮廓。很俊秀,很模糊的模样,无端风流。
  若有若无的竹香自廊间飘出来。
  镜眠走到竹制的桌案一侧坐下,白公子递了一杯茶给她,她接了,却不敢喝。好在他也不在意,只是看她踌躇的模样,轻轻笑出声来。
  镜眠皱眉:〃你笑什么?〃
  〃笑你。〃他的声音极清浅:〃你既有胆子来,为何没胆子喝这茶呢?〃
  〃那你既然有胆子叫我来,为何没胆子摘掉自己的面纱?〃
  许是这竹廊的清香太好闻,镜眠也放松下来,瞪着对面的人。见白公子没有说话,她便又说下去:〃你在会场上遮纱蒙面的,约莫是觉得自己会被边上的墨疏比下去,不愿意让人瞧见自己的脸。可是何必平日里也要戴面纱,你很讨厌自己的脸么?〃
  白公子闻言摇了摇头:〃我在会场上未曾戴面纱,只是你们都看不到而已。〃
  镜眠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这回答也太避重就轻了。而且有一点拖时间的意味在里面。
  拖时间?
  镜眠一瞬间警觉起来,自己虽没有喝他给的茶,但是却已碰了他递过来的杯子。慌忙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反反复复却也不见传说中的〃发青变黑、失去知觉〃……白公子看见她的举动,道:〃若我要害你,轻而易举。何必用那些低滥的法子。〃
  〃……你没有害我?〃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突然感觉头脑中猛地一个混沌,昏昏沉沉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吸入鼻端的香气仿佛拉扯不开的丝线一般缠上来,她强忍着晕眩睁开眼,瞥见白公子手边搁着的一只青铜香炉,以及里面燃烧着的香料和嗤嗤上升的白烟。听到他虚幻的声音:〃……只是换了个法子罢了。〃
  香料的味道四散在空气里,镜眠只觉得神智在一点一点消失,身体里的力量也化开了去。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似乎雪色的影子晃动了一下,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背后以防她后仰,向前靠,便贴上了一个温润的怀抱。
  这个时候她居然突然想起了,之前伶舟颜约说的白公子〃瞎了眼〃想勾搭她……
  请原谅她的自恋,这不会是真的吧?
  模糊中似乎有什么人一直抱着自己,手臂环着她的肩。镜眠早已没了反抗的力气,能强撑着让自己不睡过去已经是极限,耳鬓厮磨间她感觉出靠至了此人胸口,脸侧贴上了一片不同质感的布料。
  似乎是面纱的下襟。
  镜眠一歪头,咬住那面纱的一角,扯了下来。
  抱着她的人明显僵了一僵,单手扶住她的肩,另一只手迅速将面纱重新戴上。
  就在这当口上,却突然有几道风声破空而来,一抹墨色的影子一瞬间掠至廊下,三枚银针飞向白公子咽喉。
  白公子不慌不忙地挡下,手中却还进搂着镜眠不放。只是挑起眼角,低笑着抬头:〃君上好啊。〃
  墨疏冷冷道:〃放人。〃
  白公子瞥了一眼已经陷入昏迷的镜眠,伸手在她脸颊上摸了一下,指尖顺着她额角滑下去。轻轻说出两个字:
  〃不放。〃
  〃你我有协定,你想反悔?我不插手你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动我的人。〃
  他说话间已经又扣了三枚银针在指尖,直至白公子轻笑着咬出:〃你的人?〃三个字的时候,墨疏手中的银针便直直射向了他的咽喉。白公子对应得相当从容,连手都没抬,歪头就避了过去。
  墨疏目光闪了闪,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