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独来读网      更新:2021-02-18 17:13      字数:4911
  她想了想这件事情,觉得很是个问题。作为一个君上,墨疏的个人生活居然贫乏至此。
  之前听说洛翎他有那么多姬妾却看都不惜得看一眼,如今又发现他居然写这样的书来消遣……
  她决定,等墨疏回来之后,一定要和他好好说说这个事儿。鼓励他多去七折宫以外的地方去转转,最好带上她一起……这样她逃跑的时候,行事也比较方便。
  她很满意自己想出的这个好主意,趴在《莲界史》上想了一会儿逃跑的计划,不一会儿就觉得眼前的烛火越来越飘忽。渐渐地,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是多久过去了,半梦半醒间,隐约觉得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直至把她抱到一个舒适柔软的地方放下。镜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墨疏近在咫尺的容颜。
  半明半暗的烛火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一个倾城绝代的轮廓。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弧形的阴影,看上去极为魅惑。
  他的手还勾在镜眠颈上,见她忽然醒了,一贯淡漠的眉宇间竟也有些不易察觉的窘迫。
  镜眠费力地睁眼看了看他:〃你回来了?〃说着就要起身下床。
  和君上抢床睡,她尚且是不敢的。
  墨疏把她按回去:〃没有关系,你睡吧。我还有事情要出去。〃
  镜眠〃嗯〃了一声,躺回去。墨疏去把案上的烛火吹灭,一缕青烟飘散,房间里暗下来,熹微的光线从窗棂中细细碎碎地透过来。镜眠模糊地抬了一下眼皮,原来已经快要天亮了。
  墨疏放下丝绸的床帐,起身欲走,却又不知为什么突然还是想回头看看她。于是他就回头看了看,半晌,又看了看。
  然后俯□去,轻轻吻了她一下。
  发丝从他肩头滑落下来,又凉又滑,贴在她的脖颈上。镜眠恍恍惚惚地一惊,只觉得唇上的触感极为温润,带着他身上特有的香气。
  只听他轻声道:〃那次……在亭塔的那天晚上,是你第一次接吻吧?〃
  镜眠脸刷地一下红了:〃你说什么啊……〃
  但是还没有等她说完,墨疏已经又飞快地凑过来吻了她一下,眨眼笑道:“你都不会呢。”
  镜眠后来时不常想,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是睡懵了。
  要不怎么会突然伸手去勾他的颈顶,主动去亲他呢。
  墨疏还真是一点不客气,搂着她的后背。仿佛无休止地亲下去,直到最后镜眠一点睡意都没有了,怔怔推开他。抱着膝坐在床上,一句〃你有病〃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这次明显不是他的问题,〃有病的〃是她自己。
  难道是被他传染的?
  墨疏也似乎有点愣神,摸了摸唇角,半晌才起身向外走:〃你睡吧,我走了。〃
  镜眠点点头,而后才想起他也看不到,便又〃嗯〃了一声,加了一句:〃宫宴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隔着一层幔帐,她似乎看到他揉了揉额头:〃是。你放心,没有你的事。〃
  〃等等。〃她又叫住他:〃那个……不要责罚二夫人,她本是好意。〃
  〃我知道,我本就没有打算责罚她。〃
  镜眠怔了一怔,应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裹上被子,却半晌没有听到墨疏开门出去的声音。
  她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却恰好看见——他单手扶着门框,身体慢慢地、虚弱地,滑了下去。
  〃墨疏!〃
  她飞快地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前扶他。刚刚并没有发现,墨疏脸色苍白得这样吓人。他看看她,艰难地勾了勾嘴角,将手放在了她手里,然后才无力地闭上眼睛。
  镜眠惊惶地去试探他的呼吸,倒是还在,体温也正常。只是看起来虚弱到了极点,她尝试着扶他起来,却意外沾了一手粘稠的湿意。
  他胸口正慢慢向外渗着血,只不过因为衣服的颜色太深,她刚刚竟没有发现。
  镜眠无助地看着自己手心里的血腥,半晌才回过神来,猛地推开门:〃洛翎,洛翎!〃
  ☆、16 重见
  一捻红烛静静地燃烧着。
  落下一室昏黄色的光,忽明忽灭地静默着。投在墙上的影子斑斑驳驳,有些飘忽。
  火苗渐渐地有些窜得高了,瑟瑟抖动起来。半透明的珠泪落下,镜眠拿起桌上的银剪子,挑着烛心,轻轻剪下。
  叩门的声响传来,很轻的三下,然后来人也不等她答话便走了进来。洛翎端着药碗进屋来,将碗放在桌上,然后走流程一般到床边看了看,问她:〃宫主今日可好些了?〃
  〃好一点。〃她走流程似的回答。
  洛翎点点头,叹了口气出去了。等门重新关上,镜眠端着药碗到窗沿上坐下,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墨疏躺在床上,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双眼紧闭,肤色白得有些惨然。那一张侧脸完美的轮廓虽然还是很漂亮,却已经明显瘦削了下去。
  低垂的睫毛随着呼气轻颤,镜眠用手支着在床边看他,半晌低下头用下巴碰了碰他的额角。
  〃喂,吃药了。〃
  自然没有回答。
  自从三天前他昏过去,就再也没有醒来过。因为墨疏的身份,这个消息并不能被外界知道,所以没有请大夫来。好在洛翎懂的比较多,亲自给墨疏把过脉,然后开了方子。
  于是墨疏昏迷事情到现在为止只有她和洛翎两个人知道,对外界完全封锁消息,只说宫主在外劳顿,回宫后想要休息,闲杂人等一概不见。
  只是可怜了白孔雀,费力装了一回晕,又连着两天说头疼,哭着喊着要见墨疏。却没想到真正晕过去的人,正是她的宫主。
  镜眠默默将碗中的药用勺舀出来,吹凉,然后给墨疏喂下去——这些天一直是她在做这件事。喂药,包扎。墨疏胸前的伤口很深,血肉模糊地极为骇人,第一次见时她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不过现在早已不怕了,她甚至把包扎这件技术活做得相当熟练。只是每看一次他的伤口,都要忍不住心酸一把。
  这才发现墨疏是这般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一个人。
  也正是这两天,她听洛翎说,才知道原来墨疏此行出去找弦佩,其实进行得并不顺利。
  据洛翎说,他们当时离开七折宫前已经基本上确定了弦佩之一的下落——两块弦佩在民间的流落中已经分散了,只能一块一块找。他们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中的位置一路找过去,途中很不顺利,多次受到阻隔,最后到了那里更是遇上了罕见的高手。
  高手虽高,却自然不可能比武功天下第一的墨疏还要高的。只是这位高手除了武功,还有些其他的本事,机关下毒都用上,硬是把墨疏和洛翎两个人都困住了。
  那个人先于墨疏一步,抢走了弦佩。墨疏带着毒硬是与之一战,最后被打伤,和洛翎这才回了七折宫。
  一点也不夸张的无功而返,而且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那种。
  〃喂,你说——〃镜眠帮他换过药,重新回到床头看着他:〃你说你是不是有病?打不过还非要打,弦佩没找到就算了。反正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你不要命了么?〃
  烛火的光线落在他的脸颊上,衬得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尤其是嘴角上的那一片阴影,竟隐约看上去像是在浅笑。
  镜眠趴在他枕边,继续道:〃这样也挺好,你躺着吧。你躺着,也不用去找什么弦佩了,一直躺到祭祖典……唔,先说好了,你可不许死。我才不想到祭祖典上去祭你。〃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他嘴角的笑意更深。
  夜风吹得木质的窗栏吱嘎吱嘎作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刺耳。镜眠走到窗边想去把窗户关上,却意外觉得一阵疾风从面前飞过去,一个黑影站在窗外。
  是窗外——真的是窗外,紧紧挨着墙根站的那么近。镜眠和这个黑乎乎的人影站了个脸对脸,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想叫喊。却被那人先一步伸出手来按住了嘴巴。
  〃别出声,出来。〃
  然后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那个人像是抓兔子一样提着她的肩膀把她抓到了窗外。然后转过身去把窗户关上,这才放开手:〃你不许叫,你一叫我和我姐就都完了。〃
  镜眠刚刚便觉得这个声音熟悉,此时借着月色看清了他的脸。又惊又喜地失声道:〃伶舟颜约!〃
  〃哎哎,说了你别叫,你成心的不是?〃他凑过来又想捂她的嘴,镜眠歉意地用食指在唇边比了一下,看了看四周,然后才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来了,怎么进的七折宫?你姐姐也来了?你们要找的东西呢,找到了么?〃
  她很久没有看见他了,乍一相见激动得一连串地将这些话说出来,虽然她觉得已经声音很小了,其实却是很大。
  好在周围都没有什么人,伶舟颜约也就不再捂她的嘴,只对她笑了笑,道:〃我和我姐前些日子认识论一个七折宫的下人,负责外出采买东西的。我们跟他关系熟了说想进七折宫看看,他就带我们混进来。〃
  〃那袭夜人呢?〃
  〃她说来找你怕不方便,在别的地方等。〃
  镜眠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来找我难道不是更不方便?
  〃别这副表情,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伶舟颜约有些鄙夷地瞥了她一眼,撇嘴道:〃她是觉得墨疏在这里,所以不方便。〃
  镜眠奇道:〃她不是一直很喜欢墨疏么。〃
  〃呃,大概是……近情情怯。〃他顿了顿,又道:〃我们要找的青蛇还没找到,听说你在这里,就先来看看。〃
  镜眠点点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们在七折宫里乱转,就听人说一个新来的丫鬟。听着就像是你干的事儿,所以就一路打听过来了。〃伶舟颜约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然后皱眉看着她:〃说起来倒是你,怎么和墨疏混到一起了?〃
  镜眠怔了一怔,摆摆手:〃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去找袭夜吧。〃
  伶舟袭夜就在离云宣殿不愿的一座花园里等着,见到镜眠自然也是很高兴。三个人聊了一阵子近况,其间那两人几次问她为什么会到七折宫,以及为什么会和墨疏走得那么近。她都含糊带过去了,后来又提起他们要找的青蛇,镜眠答应,在不引人注意的范围内会努力帮他们打探消息。
  约莫是聊起来也不觉时间过得快,等到月上中天,伶舟袭夜才打了个哈欠:〃也不早了,我们再不走等天亮该被人发现了,改天再来看你。〃
  伶舟颜约道:〃走吧,回去找你的墨疏宫主去。〃
  〃他……〃因为洛翎再三告诫,所以镜眠并没有将墨疏昏迷不醒的事情说出去,只能点点头:〃嗯,是该回去了。他若半夜醒来,可能还要人伺候。〃
  转过身去走两步,然后伶舟颜约又停下来叫住她,一反常态地换上了一副郑重的神色:〃万事小心,镜眠。很多人都想留在君上身边,但是我们都看到他始终是一个人。〃
  〃嗯?〃镜眠有点不明白。
  〃你要和君上在一起没人拦你,但是你考虑清楚。〃
  她点了点头。
  作别了伶舟姐弟,镜眠慢慢地走到云宣殿门口时,才发现——谎话真的是不可以乱说的。
  清辉月下,一个颀长的人影正独自立着,在风里有些单薄。
  镜眠停下了脚步,揉了揉眼,然后又揉了揉眼。
  一定是太困了,要不怎么会恍惚看见墨疏突然醒过来,还跑到了院子里站着呢?
  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而那个身影却并没有因为她的清醒而消失,墨色的衫子松松披在他肩上,带子在胸前随意地系了个结。
  发丝如瀑布一般落在肩头,与衣衫融为一色。衬着一张白瓷一般的面容,眸色深深。
  他微微扬起因为瘦而略显纤细的下巴,垂着眼望她,半晌,才轻轻唤一声:〃镜眠。〃
  ……不是做梦?
  镜眠用眼角瞟瞟他,莫名地有些心虚,一步一步蹭过去,再和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来。努力淡笑:〃呵呵,你什么时候醒的?〃
  墨疏面无表情:〃在你和那个男人一起出去的时候。〃
  镜眠脸上的笑顿时有些挂不住,低头看着地面,过了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