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节
作者:      更新:2021-02-18 14:08      字数:5143
  琛儿闻言喜不自胜,扭股糖似的粘在花朝怀里。
  月娘松了一口气,无意中偏转脸儿,却见凌彻站在楼梯处,不知站了有多久。忙起身道:“世子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凌彻锦衣金冠,立在那里,神色复杂的注视着花朝怀里的琛儿。
  “姑丈好。”琛儿稚气唤道。
  花朝见他神色不豫,忙道:“月娘,你和萤儿带了琛儿到前头逛逛吧。莫让他积了食。”
  琛儿乖巧的和姑姑姑丈道别才去了。
  “有一日,他若要我的命,你也给吗?”凌彻负手立在阑干处。
  花朝沉沉叹息:“他不过是个小孩子。”
  “再小的孩子也会长大。”凌彻看住她淡淡道。
  花朝别过脸去:“你当真要这样逼我吗?”
  “是我不好。”凌彻见她落寞寡欢地模样,心有不忍,上前揽着她细弱的肩膀柔声道。
  花朝反身回抱住他的腰身:“彻,给琛儿请个师傅吧。”
  “皇帝被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儿,我不愿瞒你。更不愿见你伤心,所以,让我们平心静气的来商量,好吗?”凌彻身子一僵。转而道。
  花朝松开手,怔怔立在原地,从指尖到心口都是一片冰凉。
  凌彻牵了她一道坐下,握了她的手道:“朝儿,你有你的打算,可我,也有我的顾虑,难道你果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凌氏满族死无葬身之地吗?我早已无法回头。”
  “你想要扶琛儿为帝,对吗?”
  “皇后来找过你,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的,她对凌家地恨,想必你一看便知。由她教养的皇帝,势必对凌家不利,若皇帝退位,朝中大臣定有提议立琛儿为帝的,只是,凌家要的新君,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会乖乖的坐在龙椅上的傻子,至于谁是太后,根本无关紧要。”
  花朝只觉寒彻心扉:“你,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和父王已经议定,不管是云妃地孩子还是琛儿,若要登基为帝的只能变成傻子。”凌彻云淡风轻道,仿佛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花朝瞪着凌彻,象是眼前不过是个素昧平生的陌路人。
  “朝儿,不要这样,我能做的只是这些,你该知道,让琛儿活下来,并活在我的眼底下,对我来说,是怎样困难的事情,若非爱你,我怎肯如此?”凌彻受不了她的目光,放软了语气。
  花朝面容上没有半点血色,惨白如霜,浑身象是被抽尽了力气:“这是你欠他地,你怎能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照皇后的意思做的,她得到地不过是一个太后的虚名和一个痴痴傻傻的孩子,而琛儿会留在你的身边平安的长大,我们来教他琴棋书画,弓马骑射,让他远离朝堂和纷争,不好吗?”凌彻心疼的拥住她,歉疚不已。
  花朝木然被他揽在怀里,面无表情。
  “世子爷,公主,太后,她,了。”萤儿急匆匆赶来跪禀道。
  凌彻猛地站起身来,竟是默然无语。
  “你终于,如愿以偿了。”花朝茫然道。
  凌彻看住她:“这,也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花朝扶着阑干勉强起身站定,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目光幽幽变幻:“是啊,她终于死了,母妃在天之灵也得到了安慰,经此打击,父王想必再也无心政事,你眼前的所有障碍都一一剪除,只余下我和琛儿罢了,自立为帝也好,另立新君也罢,都由你。”
  凌彻莫名慌张起来:“朝儿,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能做,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吧。”花朝不再看他,扶着萤儿的手一步步向楼下走去。那虚浮无力的脚步声,象是踏在凌彻的心上。
  下卷 第九十七章 离去
  倾城就这样死了。
  花朝再没有到秋安宫去,太后与长公主的丧礼办的极是隆重肃穆,出殡那日,花朝带着琛儿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望着那条长长的送葬长龙,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白,不由叫人窒息。
  所有的恩怨,都随着她的死而烟消云散。
  诚然,这样的死法对她而言已算仁慈,毕竟她是在对世事的懵懂无知中死去的,她是那样好强的人,若是被她清楚明白的活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子一女陷入无法预知的悲惨境地,只怕活着比死了更让她痛苦。
  “姑姑,人为什么会死?”琛儿绵软的身子紧紧挨在花朝身边。
  花朝伏下身子,望着他的眼睛柔声道:“琛儿,不要怕,每个人活在世上,有生便有死,就如我们每天都要吃饭,睡觉一样,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要死呢?”琛儿似懂非懂道。
  花朝苦笑道:“是啊,人为什么要死呢?”
  “姑姑,您也会死吗?”琛儿忽然惊恐道。
  花朝抱住他幼小的身子:“是啊,姑姑也会死的,若是姑姑长生不死,可不成了老妖怪。”
  “不,我要姑姑死,姑姑死了琛儿怎么办?”琛儿激烈的叫喊道。
  花朝笑叹:“傻孩子。”
  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花朝转过脸来。却是凌惊鸿,不觉心头大震,才短短不过数日,他已憔悴到了如斯地步,玄色长袍松松套在身上,素日精明犀利地双眸中漫生起无边无际的死寂。
  “父王。”花朝缓缓垂下目光。平静地向他行礼。
  琛儿不声不响倚在姑姑身边,死死盯住他。
  “这孩子。”凌惊鸿本伸了双手来要抱他,见他如此,僵然止步,伸出的手无力垂下。
  花朝蹙眉道:“是孩儿管教不力,还请父王不要怪罪。”
  “天作孽,尤可恕,人作孽。不可活。每每瞧见这个孩子,这句话总是不停的在我脑子中挥散不去,他是在替他的父母来惩罚我呢,我凌惊鸿纵横沙场独掌乾坤数十年,从来只信自己,如今却越来越信起命运这一说了。”他颓然道,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花朝怅然不语。
  “我要走了。过来见你是有几句话要嘱咐。”凌惊鸿叹息道。
  花朝脱口道:“您要去哪里?”
  “我累极了,这些年活着的全部意义都是为了她,如今她去了,我即便拥有无上地权势又与谁共享?”凌惊鸿失神的喃喃道。
  花朝秀扬眉峰微蹙:“您?”
  “这澜氏的大好河山。我尚有许多不曾踏足,有生之年若不能走上一遭,只怕会死不瞑目。”凌惊鸿望住她,淡淡笑道。
  花朝会意,只道:“是。”
  “三日后,皇帝便会下诏自请退位。我和彻儿议定,由云妃腹中的孩子继任为帝。这样的结果虽不尽人意,却不至使澜氏与凌家兵戎相见,你该明白我的苦心,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取澜氏而代之,彻儿他,不过是为了报复我才做出这种种大逆之事,只要能保住我凌氏全族。为了你,他也不会轻易谋反的。”凌惊鸿默然了一会儿道。
  花朝紧咬住下唇:“若云妃所生的是位公主呢?”
  “她生地定然是位皇子,继承我澜氏大位的皇子。”凌惊鸿自负且笃定道。
  花朝看了一眼琛儿,默然了一会儿又道:“父王这样做。不觉得对琛儿于心有愧吗?”
  “可我不能拿凌氏全族的性命来换得自己内心的安宁。”凌惊鸿深深望着她。
  三日后。
  皇帝自请退位,随后被迁往辽海。
  同日,定远王凌惊鸿将王位世袭传给独子凌彻,遂不知所踪。
  半月后。
  “生了,生了。”
  幽深偏僻的厢房内传出了接生婆惊喜的叫声,门外几个正打瞌睡的小宫女在睡梦中被惊醒,怔忪了半天,云儿第一个回过神来,撒腿便往前殿跑去,口中还嚷着:“皇后,皇后,云妃娘娘生了!”
  “平日里叫她干活,腿脚可没见那么利索。”小丫头翠儿盯着她的背影懊悔的要死,恨恨的绞着手中地帕子道。
  大宫女冬月从地上起身,面无表情道:“这是长脸讨喜的好差使,怪不得她跑那么快。”
  翠儿尤自愤愤不平道:“待会她回来,姐姐可要好好的发落她。”
  “就你多嘴!还不快去悄悄的回了世子爷和公主,说,云贵妃产下了皇子。”冬月瞪了她一眼,看了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
  翠儿吐了吐舌头,偏眼看了外头无边的夜色,心中先起了怯意,本想找了借口推搪,转过脸只见冬月正拿了拂尘作势要打自己,忙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口中却咕哝着:“这是什么鬼差事啊,非但讨不着赏,还要臊一鼻子灰!”
  尽管如此,她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无忧宫走去,绕过长峰怪石叠成地嶙峋假山后,开阔的平地上赫然立着一座飞檐高阁之所,在一片***辉煌的掩映下愈发华丽逼人。
  “姐姐,姐姐。”翠儿小心翼翼的推着正酣睡的萤儿。
  萤儿在睡梦中被人推醒,自是恼怒,待看到是侧宫来人,忙醒了神:“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翠儿忙赔了笑脸道:“是冬月姐姐差奴婢来回王妃娘娘,云妃娘娘生了。”
  “什么,生了,是男是女?”萤儿一听忙急急问道。:“是皇子!”
  下卷 第九十八章 冷暖
  闻云贵妃产下麟儿,花朝顿时全无睡意,待要翻身下彻牢牢拥住:“外头只怕雪下的深极了,天色已晚,你自己还七病八灾的,也不避忌着些,明儿再去吧,既母子平安,也不必急在这一时片刻的。”
  花朝拥住锦被枯坐了半日,到底依言躺下。
  一夜无话。
  次日,凌彻早早起身上朝,梳洗毕转回寝殿,见花朝仍沉稳睡着,正待嘱咐萤儿莫要人扰了她,却见花朝已醒来,几绺青丝散乱在颈间,通身散发着无法言喻的慵懒媚态。
  “怎么不多睡会?是我吵醒你吗?”凌彻坐在床侧,扶着她的肩柔柔道。
  花朝摇摇头,顺势倚在他身上,垂着头把玩起他腰际挂着的弯月形羊脂玉佩,浑然通透,全无一丝杂质,握在手心但觉滑若凝脂,触手生温。
  “它叫玉含月,是我凌家传世之宝。”凌彻见她喜欢,遂解下来递给她。
  花朝将那块闪着温润光泽的弯月玉佩托在掌心,轻轻摩挲着,蓦然想起什么,问道:“是父王临行前传给你的吗?”
  凌彻不置可否,神色有片刻的怔忪。
  “彻,我们回家住吧。”花朝偎在他怀里,:“母亲一个人很是孤单,我想她了。”
  凌彻在她额头上印上感激一吻:“好。”
  “王爷,上朝的时辰到了。”门外。小安子地声音不恰事宜的响起。
  凌彻无奈的松开花朝,起身前却又俯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花朝羞红了面颊,复又躺下拉起锦被盖住整张脸,不再看他。
  “好了,是真的走了。”凌彻满眼笑意。振了衣衫大踏步向外走去。
  过了片刻。
  寝殿内沉寂无声,花朝自锦被中露出脸来,回想起凌彻方才的话,又是羞怯又是甜到了心坎儿上,不由低低笑起来,红粉绯绯的俏脸映衬着清亮地眸子越发水晶般灵动。
  刚要披衣起身,却不妨萤儿正站在琉璃珠帘外。
  “这丫头,怎么象猫似的。走路都悄无声息的,唬了我一跳。”花朝抚着胸口笑骂道。
  萤儿抿嘴乐道:“公主想什么呢,那样出神?奴婢倒是想叫您一声,又怕扰了您想念王爷,罪过倒越发大了。”
  “胡说什么呢?”花朝作势要打,要掩不住满心满眼的欢喜。
  萤儿为她取了热水来洗脸,笑道:“您呀,就是嘴硬,跟了您这些时候,您想王爷是什么模样。难道也看不出来吗?”
  “还说!”花朝恨的牙根痒。
  萤儿手脚麻利的将她满头乌发盘做白合髻,笑道:“好,奴婢不说就是。”
  “对了,传话下去,待王爷下朝,咱们便收拾收拾回王府去。过几日就是除夕了,总在宫里住着也不是正经。”花朝想起方才的话,忙道。
  萤儿应着,又插嘴道:“您是惦着王妃吧,要奴婢说,如今王爷走了,府里头冷清清的,倒不如接了王妃娘娘来宫里过年。好歹有皇后,云妃,还有小皇子,到底热闹些。”
  她本是无心之语。花朝却早已冷了颜色:“放肆,这些话你也敢顺嘴胡!”
  “公主,是奴婢失言,您不要动怒。”萤儿忙跪下道。
  花朝见她如此,心下倒不忍起来,叹息着扶了她起身,温言道:“如今,皇位空悬,王爷又继任为摄政王,多少人地眼睛死死盯着咱们,等着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