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节
作者:      更新:2021-02-18 14:08      字数:5263
  “皇姐这又是何必?”花朝竭力压抑胸中凄切,好一阵才平静下来。
  盈玉眼中露出杀机,惨笑道:“母后疯了,皇兄又这样不争气,朝政大权俱握在凌氏父子手中,如今凌惊鸿尚在人世,凌彻且毫不顾忌的对母后下毒,若他死了。我和皇兄会比今日地下场更悲惨,怎么都是一死,他既对我绝情,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我懂了。”花朝脸上的哀伤如终年不化的积雪。
  盈玉说完那些,反倒如释重负:“来生,只盼着莫做皇家女。”
  “是。皇姐上路吧。”花朝寂寥的站起身来,从袖中落下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飘然而去。
  身后的盈玉望着她地背影,已是泪如雨落。
  这一生,到底是为何?
  暮色冥暗。
  箫箫朔风中。
  花朝站在秋安宫高高的楼阁上,望着那被皑皑白雪掩盖的重重明黄宫阙,骤尔风过,吹落浮雪。仿佛数以不计的银色蝴蝶飘飘摇摇翩翩回旋坠地,在隐晦的天色底下,愈发朦朦胧胧绰绰约约。她心头不禁一阵发寒,正待离去,忽见宽敞的宫院里,突兀闯进一个绯红的身影,在雪地里头奔跑着,后头跟了几个宫人,惊慌失措的追逐着她,口中还骂骂咧咧地。
  “呀。是太后。”萤儿叫道。
  花朝站住脚步,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一出闹剧,脑中却闪过母亲悲酸的笑靥,岚若离去的决绝,凌彻愤恨的眸子,还有敛月洒脱的赴死。方才盈玉凄凄的惨笑,人欺辱,小小的身影每每跪在御书房外地刻骨之痛,这所有种种,都拜眼前这个疯疯傻傻的女人所赐,这怎能让她不恨?
  为了她的一己之争,葬送多少人的幸福。
  哪怕她死上十次也不足以偿还!
  “哎呀,太后流血了。”萤儿惊叫道。
  花朝醒过神来。果见骆倾城跌倒在台阶上,鲜血顺着纤手流下来,触目惊心,那几个宫人犹自在喝骂着些什么。全然不顾她血越流越多。
  “快,传太医。”
  萤儿还未回神来,却见花朝撂下这句话已匆匆下楼。
  “玉儿,玉儿。”骆倾城如受了委屈的孩子般大声哭叫着女儿的名字。
  一个蓝衣宫人哧地笑出声来:“别白费力气了,你的玉儿这会这怕在黄泉路上呢。”
  众宫人哄然大笑。
  骆倾城瑟缩在角落里,不安的打量着四周。
  花朝走上前去,伏下身子,将手中的帕子裹在她受伤的手掌上,转过身来,冷冷扫视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厉色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来人啊!”
  侍卫应身赶来:“请公主吩咐!”
  “将这群无法无天的奴才送到慎刑司去!”花朝不再看她们。
  众宫人吓地面如土色:“奴才治罪了,公主饶了咱们吧,公主大人大量,恕罪啊。”
  “带下去。”花朝深吸一口气。
  侍卫们手脚麻利的将人带了出去。
  不多时,太医赶到,为骆倾城上了药,萤儿从无忧宫派了几个人来好生服侍着她进了暖阁。
  “这真真是报应!”萤儿叹道。
  花朝默默无言。
  两人一前一后朝无忧宫去。
  “公主,您瞧,世子。”萤儿忽道。
  花朝蓦然转过脸,只见凌彻玄衣金冠大踏步向自己走来,茫茫雪色里头,花朝仿佛听得见自己心口怦怦急跳的声音,竟有些许恍惚。
  如今,自己有的也不过是他罢了。
  忽觉心中一片宁定。
  凌彻慢慢走近,见花朝拢着狐裘,俏生生立在那里,一瞬间竟有些失神。
  萤儿知趣地疾步向前走去,悄声对凌彻道:“奴婢告退。”
  “朝儿。”凌彻柔声唤道。
  花朝缓缓垂下目光,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纷纷而落。
  “乖。”凌彻将她密密揽在怀里。
  花朝越发哭的喘不过气来,粉拳捶在他的胸膛:“我恨你,我恨你,恨死你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这样,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我,朝儿。”凌彻承受着她的怨愤和眼泪,心如刀割。
  花朝大病初愈,此时早已浑身无力,软软的歪在他身上,凌彻在她额头深情吻着,将她横抱起,一步一步向无忧宫走去,花朝窝在他的臂弯里,如玩累了的小猫儿,慢慢阖上眼睛。
  浅月渐渐浮起。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映在雪地上,拉的好长好长。
  下卷 第九十五章 易主
  彻横抱着花朝回到无忧宫时,月娘与萤儿已等的心急两人的身影,神情俱是一松,待看到花朝被凌彻打横抱起,不禁唬了一跳,细细问了半晌才放下心来。
  “世子,您还没用晚膳吧?小厨房里熬的紫米粥,给您盛一碗可使得?”月娘道。
  凌彻满心疲倦的摇头道:“不必了,你们都退下吧。”
  月娘亦不深劝,带着众人出去,顺手掩了殿门。
  花朝躺在床上昏沉沉睡去,面色沉静,只是眼角还残留着些许泪痕。凌彻坐在床边痴痴望着她日渐憔悴的容颜,心中浮上万千愧疚,他脑海里回想起太医沉痛的口气:“湖水寒气侵袭公主体内,只怕日后再难受孕。”
  他没敢让花朝知道,他不敢相信一旦花朝知晓会是怎样的反应。无忧宫上下已被他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提及此事。他很不得将盈玉千刀万剐,可花朝还是早了他一步,毒药对她而言实在是太便宜的死法,凌彻眸中闪过一丝阴冷。
  可这世上从没有能瞒住的秘密。
  终有一天她会知道。
  凌彻和衣躺在花朝身边,小心翼翼将她揽在怀中。就在这时,花朝却睁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住他,清寒明澈。
  “朝儿。”他轻声唤道。
  “彻,这澜氏江山,你定要不可吗?”花朝凝神道。
  “朝儿。”他无言以对。
  “如果让你得到了江山。却必须放弃我,你也要吗?”花朝固执道。
  “朝儿,不要拿别地东西和你相提并论,在我心中,你是独一无二,无论什么都比不上你的分量。”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郑重。
  “那么,放弃这江山吧。”花朝柔声道,:“至少不要让它易主。”
  凌彻闭上眼睛,波澜不起道:“睡吧。”
  次日。
  天色微晴。
  太阳升在半空中,映着漫天素白,红壁黄瓦笼上一层说不出的肃穆深,金灿灿的光芒耀眼地让人睁不开眼睛。
  凌惊鸿夫妇一早进宫陪花朝用膳。
  “朝儿,来。吃这个。”凌王妃不停地往花朝面前夹。
  凌彻含笑道:“母亲偏心的紧呢。”
  “这孩子。”凌王妃嗔道。
  凌惊鸿眯着眼审视着花朝:“气色好多了。”
  “是孩儿不好,让父王母妃挂念了。”花朝只垂头道。
  凌王妃拍着她的手,叹息道:“傻孩子,让你受了这些苦,父王母妃心里头不安呢。”
  花朝心内一酸,眼泪几欲落下,到底强忍了默不做声。
  “说这些干什么?”凌惊鸿横了王妃一眼。
  凌王妃自知失言,忙取了帕子擦泪,强笑道:“来日方长呢,来。多吃点。”
  用完膳。
  凌家父子自去上朝。
  “父王。”花朝立在汉白玉台阶上叫住他。
  凌惊鸿回过头温和笑道:“怎么?想要什么只管说。”
  神情倒象极了宠溺女儿的父亲。
  “父王。”花朝一身素色薄罗长袍在寒风中飞翻着,淡淡道:“二皇姐服毒自尽了。”
  凌惊鸿唔了一声,轻描淡写道:“知道了,你只管好生歇息,保养身子,外头的事父王和彻儿会处理的。
  凌彻恍若未闻般随他去了。
  花朝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宫门。满心怅然。
  “公主在想什么?”身后传来一个清柔的女声。
  是皇后。
  她拢着宫锦镶银鼠皮斗篷立在花朝身后,朝阳飞天髻上只簪了一只金凤,一对银丝流苏,俏脸上稍施薄粉,极是淡雅地妆束,却愈发肤光莹润,眉目姣妍。
  “参见皇后。”花朝微微屈膝。
  皇后依旧不温不火道:“不敢,公主快快请起。”
  “听说皇后来过。是花朝简慢了,还请皇后不要见怪。”花朝不紧不慢道。
  皇后温润笑道:“这样说便是见外了。”
  “皇后请内殿奉茶。”花朝道。
  皇后却笑道:“外头更让人神清气爽呢。”
  “恭敬不如从命。”花朝亦不勉强。
  宫苑中几株几株素心腊梅,碎金一般黄灿灿的细密花朵,灿到了极致。反倒叫人心生凄然。
  “公主不问我为何而来吗?”皇后微笑启齿。
  花朝平静道:“只怕,是为了云妃腹中的孩子吧。”
  “公主可愿助我一臂之力?”皇后坦然道。
  花朝叹息道:“愿闻其详。”
  “我要那个孩子,请公主在叔父面前为我力争。”皇后眉目清朗。
  风过。
  雪落。
  花朝只道:“那是个男婴?”
  “太医已断定,是个皇子。”皇后笃定道。
  花朝又道:“为何不亲自与父王说?”
  “太后大行,只怕就在这几日了吧。”皇后答非所问。
  花朝一愣。
  心念电转间,蓦然明白过来。
  正如凌彻所言,骆倾城一死,凌惊鸿便再没有尽心尽力辅佐皇帝的理由,谋朝篡位不过是一念之间,不管是凌彻还是凌惊鸿,都不会希望云妃腹中的孩子临世,这些年,在凌彻的暗中授意中,宫中妃嫔稀少有孕在身,当今皇帝膝下只有两位公主,若云妃产下皇子、、、、、、、
  花朝蹙眉道:“只不过。”
  “只不过,我为的是自己。”皇后幽幽接口,眼底萦绕着哀伤:“在叔父眼中我不过是一颗棋子,太后大行,倘若皇上退位,我便什么都不是,青灯古佛还是一束白绫,这都不是我想要的归宿,而有了这个孩子,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这对公主,也是极有利的不是吗?对公主而言,江山易主绝非你愿吧。”
  下卷 第九十六章 抉择
  气甚好的午后。
  无忧宫楼台向暖,素心寒梅绕屋而绽,凭栏赏雪,了不知寒。
  “姑姑。”琛儿腻在花朝怀里。
  花朝抚着他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煦笑道:“琛儿,姑姑为你找个师傅,可好?”
  “师傅是做什么的?”琛儿好奇道。
  花朝想了想,笑道:“师傅就是每天陪着琛儿一道念书,练字,骑马,射箭,习武的人。”
  “可是,姑姑不能做师傅吗?”琛儿歪着头问道。
  花朝为他理着发辫,柔柔道:“姑姑是姑姑,师傅是师傅,那是不一样的。”
  “琛儿懂了,姑姑可以做琛儿的师傅,可师傅不能成为琛儿的姑姑。”琛儿扑闪着清澈的大眼睛一本正经道。
  花朝点着他的鼻子笑道:“我们琛儿说的是啊。”
  月娘和萤儿坐了一旁边做着绣活边含笑听她姑侄二人闲话。
  “可是,姑姑,姑丈会给琛儿请师傅吗?”他突然将小眉毛拧起,那模样象极了煦。
  花朝与月娘面面相视,温言道:“琛儿,怎么这样说?”
  “前儿个,和瑜儿,玦儿在一块玩儿的时候,瑜儿说三皇叔为他请了一个好棒好棒的师傅,玦儿也说五皇叔正在为他请,肯定比瑜儿的师傅好,只有我没有师傅,瑜儿说姑丈定是不愿意为我请师傅,姑姑。瑜儿说地是真的吗?”琛儿委屈道。
  澜瑜和澜玦与琛儿是叔伯兄弟,前些日子随了三王妃和五王妃进宫来探花朝,三个孩子在一起玩闹,却不想说了这些子话出来。
  花朝顿时惊恼交加,正色道:“琛儿,不许胡说。尤其是在你外祖父和姑丈面前,万万不可提及这些话。”
  “为什么?姑姑,瑜儿比琛儿还小呢,他都有师傅了。”琛儿垂头道,显是觉得委屈了。
  花朝见他如此,不免心内酸楚的厉害,忙揽着他百般哄道:“这是姑姑的疏忽,姑姑前些日子身子不好。没有顾得上为琛儿选师傅,是姑姑的不是,姑姑这就着手去办。”
  “真的?”琛儿眸中光彩烁烁。
  花朝目光温暖,隐含宠溺:“姑姑何时骗过琛儿,只要琛儿想要地,姑姑都会给琛儿。”
  琛儿闻言喜不自胜,扭股糖似的粘在花朝怀里。
  月娘松了一口气,无意中偏转脸儿,却见凌彻站在楼梯处,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