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      更新:2021-02-18 14:07      字数:4961
  饶是“啸霜”这般宝驹,也不免疲倦。
  :“下来歇息歇息吧。”凌彻率先跳下马来,又伸手揽了花朝下马。
  他牵着“啸霜”走到一颗茂盛的古树下,解开它高昂雪白脖颈下的缰绳,在它身上轻轻拍了两下,它长嘶一声,领着黑色的骏马自由的向河边走去。
  花朝盘膝坐在草丛中,只觉浑身酸疼。
  :“在马上颠簸久了是会这样的,啸霜会挑平坦的路走,若是换了那匹黑马,会更辛苦。”凌彻看出她的不适,温言道。
  花朝扬脸对他微微一笑:“我没事。”
  她将他不经意流露的担心神色尽收眼底,没来由的,心底涌起一丝暖意和欣喜。
  凌彻思量了半晌:“想必她是回房不久便离开了,不然也不会追了那么远也不见踪迹。”
  :“放了她去,不好吗?”花朝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道。
  凌彻只是淡淡的:“赐婚圣旨都已颁下了,便是神仙也回天乏术。”
  花朝从荷袋中摸出那块流云百福玉佩,语带惆怅:“你还记得这块玉佩吗?四哥哥找了好久都不曾找到,昨夜从她身上掉落的。”
  凌彻就她手中看了一眼,一言不发。
  :“自幼,我们便见惯了被政治和权力所牺牲的姻缘,她既痴情至此,何必定要拆散了才好?”花朝见他不语,又道。
  凌彻冷冷道:“多一桩不多,少一桩不少。更何况事已至此,断难逆转。”
  花朝垂下头下,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凌彻见状伏下身子,轻轻按住她肩头,半晌才缓缓开口:“据我所知,煦似乎对她并无此意。”
  :“那是因为,所有的人都把她当做未来的二皇子妃来看,煦自然对她敬而远之。我虽对她并无过深了解,却能感觉得到她对煦的感情,她性子刚烈,又极有主见,正好弥补了煦天性的弱处。”花朝辩解道,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凌岚若就是煦的如花美眷。
  凌彻啼笑皆非,耐着性子道:“即便如此,你也要想一下二皇子,如果当真纵容岚若去了西南,不只二皇子面上无光,便是煦也断断不会接受她的。”
  花朝似孩子一般嘟着脸,不再做声。
  凌彻一时心神荡漾,柔声道:“如果把你嫁给你不爱的人,你也会如岚若这般决然离去吗?”
  :“可是,我爱的那个人,他又爱着谁呢?”花朝凝视着他的眸子,答非所问。
  凌彻放开她的手,缓缓站起身来,望着遥遥的远方,神色莫辩。
  就在此时,前方的啸霜猛然长鸣起来。
  :“她在那里!”凌彻侧耳倾听片刻,拉起花朝便向啸霜的方向疾步而去。
  果然。
  一片低矮的水草丛中,那抹浅蓝不是凌岚若又是谁呢,啸霜和黝黑骏马盘旋在她娇小的身子四周,不停的低鸣着。
  :“你还是找来了。”她惨淡笑道,一身平民的装扮,只扎着两个麻花辫,脸上脂粉全无,亦没有佩带任何金玉首饰等物。
  凌彻并不多言,指着那匹黑马简单利落道:“走吧。”
  :“今日除非我死,不然绝不会跟你回去。”凌岚若霍然起身,手中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凌彻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看着她:“用死来威胁,这倒是个好办法,只可惜这招对我没用,想死,随你去。只是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定远王府。”
  :“你,你到底是什么做的心肠?”凌岚若不敢置信的看着异母弟弟,泪水滑过苍白的面颊,握着匕首的素手也不禁颤抖起来。
  凌彻眼底戾气忽重:“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句话?当年你娘待我母亲又是怎样的心肠,我们不过彼此彼此!”
  :“我娘她不是已经受到了惩罚?她疾病缠身,盛年早逝,这段恩怨为什么你不肯放下,梅姨都已经释怀,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彻儿,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不能嫁给二皇子,我不甘心做凌家攀登权位的阶梯,我不要嫁给她。”凌岚若在他冷若冰霜的逼视下浑身颤栗着,泪水纷纷而落,俏脸上满满皆是隐忍的悲戚之色。
  奈何凌彻全然听不进去,他只不耐烦道:“不必多说,你是自己上马还是被我丢上去,自己选吧。”
  :“不,我不回去,我绝不回去。”凌岚若口中喃喃着,显是已到崩溃边缘。
  凌彻正待上前抓住她,花朝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凌小姐,有话好说,咱们先回去,恩?”良久没有做声的花朝背对着凌彻走上前去,温言抚慰着凌岚若,小心翼翼将她手中的匕首取出,却顺势将那块玉佩塞到她手中,她双手寒的怕人,似乎听得见自己心口怦怦急跳的声音。
  凌岚若失而复得心爱之物,惊诧之下竟温顺的由花朝将她扶到黑马上。
  :“好了,咱们回去吧。”花朝回头对凌彻道。
  凌彻满心不悦,自是不疑有它,转身上了马背,对花朝伸出手。
  花朝却又转过脸对凌岚若低低道:“坐稳了,一直向前走,不要再回头。”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马鞭对着马身一记狠鞭,黑马吃痛受惊,如离弦之箭飞快向前冲去。
  不论结果会如何,至少努力为自己争斗过。
  这般深情,实不该被辜负的。
  凌彻怒道:“你!”即刻扬鞭去追。
  却只听身后扑通一声。
  转过脸去,花朝已应声落在水中。
  淡紫鸿雁细锦衣浸透了水,一分一分向下沉去。
  上卷 第二十三章 风起
  眼见着那个淡紫影子一分分下沉,凌彻猛的勒紧缰绳,翻身下马,没有半分犹疑跳下水去。
  :“朝儿,朝儿。”
  花朝在昏迷中听到一个急切的声音在低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她只觉的身上发烫的紧,却又一阵一阵的寒意袭来,牙齿都不禁颤抖起来。
  随即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所在。
  当她悠悠醒转来,却被眼前的一幕惊的魂不复体。
  她竟躺在凌彻的怀中!
  更离谱的是,她雪白的肌肤一丝不挂!
  凌彻紧紧将她揽在胸中,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啊!”
  待她醒过神来,不由得放声尖叫起来。
  :“朝儿。”凌彻自睡梦中被惊醒,随手扯了一旁已经烘干的衣衫裹住她,紧紧揽住她不停战栗的身子,轻轻拍抚她的后背,试图使她安静下来。
  :“朝儿乖,安静下来听我说,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害怕,昨天你跳进水中,呛了水昏过去,衣服被水浸透,你一直叫着冷,所以才脱了你的衣服在火上烤着,我是闭着眼睛脱下来的,懂了吗?”只听凌彻在耳边缓缓呢喃道。
  花朝在他怀中渐渐平复下来。
  半晌才低低道:“是我不好。”
  凌彻松开她,沉沉叹息:“都过去了。”又换了严厉的口吻道:“你知道哪里错了吗?”
  花朝面有愧疚:“我不该骗你。”
  :“这倒还罢了。你怎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若是我不回头,你这条命怕是没了。”凌彻瞪了她半晌,心有余悸的责骂。
  花朝愣愣瞅着他,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她素来是晓得他的,拿定了主意的事情,是万万难以更改的,他性子生来冷酷,天地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更何况死个人。方才她本是情急之下出此下策,虽心中确有幻想,赌的却是他们的这些年情分,如今见他如此惊骇到这般田地,一时又是欢喜又是慌乱。
  凌彻见她越哭越是厉害,忙缓和了神情,一面为她拭了泪水,一面柔声哄道:“乖,不哭了,我不说了就是,听话。”
  花朝慢慢收了泪水,只垂了头不语。
  :“唉,以后再也不许这样了,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恩?”凌彻用手挑起她的下巴,正色道。
  花朝恍惚抬眸,忽觉这样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忙别过去脸去,试图将身上的衣衫盖的密实一些,谁知手忙脚乱,薄薄锦衣不留神却滑到肩下,面颊迅速染上一层蔷薇色,娇羞难言。
  凌彻看的痴了,眸子慢慢变得幽深起来,再难抑制心中就要失去她的惶恐,这一生,他怕是都没看到她跳下水的那一刻如此害怕,缓缓扳转她的身子,从背后环住她,轻轻吻了上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真切感知到她的存在和气息。
  花朝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不知所措,亦无法抗拒的迷乱。
  过了片刻,她忽然使尽了全部力气将他推开。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凌彻紧张不已。
  花朝红着脸,咕哝了半晌方咬牙道:“你也是这样对她的吗?”
  凌彻蹙眉想了半日,这才恍然,她说的那个“她”是指永平公主盈玉。
  :“傻丫头。”他低低笑起,却立刻放开了她。
  将地上的干衣服递给花朝,面上已然换了素日淡漠的神情,淡淡:“衣服都已经烤干,换上我们就该回去了,你一夜不曾回宫,只怕宫里该闹翻天了。”
  说罢,转身出了山洞。
  花朝紧紧咬住下唇,隐忍心下酸涩,依言避在石后换了衣衫。
  一路策马狂奔。
  两人默然想着各自的心事,皆没有做声。
  不到半日,已到了宫门前。
  凌彻将花朝抱下马,不着痕迹松开她的手:“我陪你进去。”
  :“不必了,这样反倒不好。”花朝赌气。
  凌彻亦不坚持:“也好。”
  说罢,转身扬鞭而去。
  花朝黯然望着他没有半分留恋的背影,泪水隐隐打转。
  一踏入无忧宫,月娘和萤儿便赶上去,又是哭又是笑:“公主,您去了哪里,怎么也不说一声,可生生吓死奴婢了。”
  花朝强笑道:“是我不好,一时有事耽搁了,叫你们挂念了。”
  萤儿擦着眼泪道:“您还说呢,皇上雷霆震怒,若不是容娘娘为咱们求情,今日公主就看不到萤儿了。”
  :“那你们怎么和父皇回的?”花朝心内一惊。
  月娘拍着她的手:“放心,自然不会将你出宫的原因说出来,这事儿太大了。容娘娘已经一力担下,说是请你到千水庵为她求签去了,皇上这一向宠着容娘娘,倒没有说什么。”
  花朝稍稍安心:“那容妃她……”
  月娘接话道:“公主夜深不回,碰巧皇上和贵妃散步经过无忧宫,进来探您。奴婢无法只得托词说您去了容娘娘的锦华宫,皇上和贵妃便去了锦华宫,奴婢命萤儿偷偷超近道去锦华宫告知容妃,好不容易才瞒了过去,只是,贵妃娘娘似有不信呢。”
  花朝冷笑道:“只怕父皇不是碰巧经过,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正说着,一个内侍急匆匆赶来:“贵妃娘娘有命,花朝公主即刻秋安宫晋见。”
  :“公公请回去复命,待公主梳洗一番便去秋安宫。”月娘冷静道。
  内侍领话而去。
  萤儿焦急道:“这可怎么办,她肯定是不安好心呢。”
  :“不怕,我自有分寸。”花朝面色沉静道,说着在萤儿耳边说了几句话,萤儿转身便去。
  月娘担忧道:“公主,您?”
  花朝目光一分分阴冷下去,直叫人胆战心惊。
  既然如此苦苦相逼,那就怪不得人了。
  骆倾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上卷 第二十四章 御审
  死一般沉寂的殿内。
  花朝承受着各种眼光漠然而立。
  :“昨个公主辛苦了,不知可曾见过千水庵的慧净师太?”贵妃端坐在凤座之上,身着一套黄色烟罗纱衫子,上用五彩金线绣了凤凰朝阳,风髻雾鬓斜插一字排开龙凤簪,明晃晃的细碎宝石流苏垂下,耀眼的叫人无法逼视。
  此时她嘴角含笑,面上一派安详之色。
  花朝淡淡道:“慧净师太远游他方,并不曾见到。”
  :“哦?”贵妃饶有意味笑道。
  她身旁的永平公主已是按奈不住怒气:“你分明是在撒谎,慧净师太多年未出禅门,怎么那么巧,你一去她就远游去了?”
  :“是真是假,贵妃娘娘派人到千水庵一问便知。”花朝面不改色。
  盈玉冷笑道:“好,我就叫你死个明白,兰儿,你即刻到千水庵去,就说贵妃娘娘有请慧净师太进宫叙话。”
  :“玉儿,你七妹妹既说师太远游去了,就算你借了母妃的名号,又怎能请的来?”贵妃慢条斯理止住了女儿,眼睛只是看着花朝笑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