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迅速接近，还隐约夹杂着车轮碾压路面发出的声响，很快一支由十个人组成的贝鲁帝国骑兵小队出现在赫尔眼前，一辆棕色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马车紧紧跟随在后面，驾驶马车的是个贝鲁士兵，在副驾驶座位上还坐着另外一个士兵，他的手里握着一支长枪。
  突然间一阵战马嘶鸣，那支骑兵小队在离赫尔藏身之地数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一支支黑洞洞的枪管瞄准了树林。
  “不要开枪，不要开枪。”赫尔驾着马车从树林里面钻了出来。
  一个金发碧眼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的贝鲁军官，从那支骑兵小队里面走了出来，只见他挥了挥手，那些令赫尔毛骨悚然的枪管，终于从他的身上离开。
  “刚才你是在开枪？”那个军官问道，这个人的目光异常犀利，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赫尔原本平复下来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地方，赫尔立刻点头承认。
  “前面有多少劫匪？地形如何？”那个军官立刻追问道。
  “我并不清楚劫匪的人数，但是可以肯定绝对不少，那里一边是斜坡一边是树林，劫匪有些在树林里面，另一些在更远的山坡上面。”赫尔实话实说，他倒是很希望，这些敌国军人丧生在劫匪们的手里，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来，他必须依靠这些家伙才能够通过前方的关口。
  从车后的挂斗里将一支支长枪都抽了出来，那个贝鲁军官对于枪械显然是专家，他从枪膛里面退出装药筒，装药筒的顶端有一圈凸齿，正好能够咬住铅丸。
  “相当精巧的设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都是甘舍尔的杰作。”那个军官将每一支枪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之后，将赫尔详详细细地盘问了一番，从赫尔原本住在哪里，要前往哪里，打算在那里逗留多久，到什么时候从哪里买来这些枪支，询问的时间长达一个多小时。
  这番询问着实让赫尔浑身冒汗，他暗自庆幸之前的准备没有白费，在离开首都梵塞之前，他已经对和新身分有关的一切都熟烂于心。
  军事情报局在伪造身分方面倒是相当擅长，这一次被派遣出去的间谍，所使用的名字全都真有其人，有税务和其他各种记录能够证明这个人一直存在。
  那支骑兵小队重新上路，赫尔远远的跟在后面，对此那些贝鲁人原本就在意料之中。
  很快便到了刚才那个路口，地上血迹犹在，尸体却已经被搬走。
  听到马蹄声，从树林里面又钻出来几个劫匪，不过其他的劫匪不再像刚才那般悠然。
  劫匪们肯定没有想到会遇上贝鲁骑兵，一时之间那几个阻挡住去路的劫匪完全不知所措。
  和劫匪们孑然相反的是，那些贝鲁骑兵早已经有所准备，这些骑兵停下了战马，平举长枪。
  一连串枪响再一次打破了山岭的寂静，首先倒下的并不是那些站在山路上的劫匪，而是躲藏在树林里面的匪徒，这些匪徒全都拿着枪，但是他们已经再也没有机会开枪射击。
  不过树林里面的枪显然并非只有这几支，随着零星的枪声响起，树林里面立刻变得硝烟弥漫，枪口喷出的白烟在树林之中很难迅速散去。
  迷雾一般的硝烟挡住了双方的视线，双方相隔一百多米互射起来，树林里面的劫匪占据了地形的优势，但是他们的枪显然比不上那些骑兵所使用的贝鲁帝国军队的制式武器。
  赫尔对于贝鲁军队的制式枪械了若指掌，刚刚过去的那场战役中，他们吃够了这种后膛枪的苦头，这些枪的火药同样也是事先装好，只不过是装在纸包里面，用的时候只需要撕开一头往里一推就行。
  再加上这些枪的枪管里刻有罗纹缠绕的膛线，飞出枪口的子弹就像是陀螺一般高速旋转，所以稳定性极佳，在三百码之外的射击精度仍旧很高。
  赫尔之所以肯花大价钱从名匠那里买枪，全都是受了贝鲁制式枪的影响。
  树林里面的劫匪们所使用的武器，甚至不如亚法军队所用的那些前膛枪，所以对射了一会儿之后，便渐渐败下阵来。
  当两方面对射的时候，赫尔远远地躲了开去，在军队里面的时候，他就经常这样干，他并不知道此刻他的表现，落在那些贝鲁人的眼里，立刻变成了怯懦的证明，特别是他那种丝毫不在意，既看不出害怕，又不显得紧张，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给予了那个军官非常深刻的印象。
  劫匪们全都四散奔逃，树林里面留下了一地的尸体，让赫尔感到疑惑的是，那些贝鲁人居然还有心思停下来收拾战场。
  尸体被拖出来，一具一具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赫尔注意到刚才他杀死的那几个劫匪被单独放在了一边。
  这些贝鲁骑兵不急着赶路，赫尔也不敢独自上路，他担心再遇到劫匪，另一个原因是他对于那辆始终拉着窗帘的马车非常感兴趣。
  赫尔并没有试图靠近马车，他是个间谍，但是他并不打算做一个非常尽职的间谍，他绝对没有那么太过强烈的好奇心。
  不过赫尔绝对可以肯定，马车里面坐着人，而且绝对不止一个人，他甚至能够肯定坐在马车里面的至少有一个是女人，因为他隐隐约约闻到了一丝香水的味道，那是女人才会使用的香水。
  如果是一支亚法骑兵小队护送的马车，他或许不敢这样肯定，在亚法可以找到拥有任何一种怪僻的人，喜欢用女人香水的男人并不难找，但是对于以固执呆板着称的贝鲁人来说，这样的可能性少之又少。
  什么样的女人必须如此严密地“遮盖”起来？在赫尔的记忆中，贝鲁人虽然呆板保守，但是还不至于保守到这样的程度。
  将所有的尸体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之后，那个金发碧眼的贝鲁军官，已经了解了很多别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可以确信这些劫匪的身分确实是劫匪，而并非别有用心的抵抗分子，能够这样肯定的原因是，从这些尸体身上全都可以搜出肯定不应该属于他们的东西，从搜出的东西甚至可以猜测到他们在劫匪团里的身分和地位。
  从另外四具尸体身上，同样可以看出一些名堂，这四具尸体死法都相当难看，一个是面部中弹，铅弹没有透脑而出，说明射击的是一把手枪，另外还有一个人同样是被手枪射杀。
  从射击的部位和射杀的手法，可以判断，开枪的人不是枪法很差就是一个菜鸟，至于另外两个人是被霰弹近距离击毙，考虑到那个挂斗里面放着六支长枪，其中有五支是来福枪，只有一支霰弹枪。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做出如此选择的，要么是个心思严谨细密同时头脑快捷敏锐的人物，要么就是用惯了霰弹枪打野鸭的家伙。
  朝着远处的赫尔连看了几眼，那个军官无论如何难以将眼前的这个人，和头脑严密敏锐联系在一起。
  将这个念头瞬间抛在一边，那个军官最终决定将赫尔当作是一个喜欢打猎，擅长使用霰弹枪的人，反正前面不远就要分道扬镳，是不是别有用心到时候一目了然。
  想到这些，那个军官从口袋里面掏出手绢，将刚才检查尸体的手擦了擦，然后一挥手，骑兵们立刻骑上马背。
  赫尔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他虽然不知道那个军官到底在搜索些什么，不过从那个军官地举动之中，他能够感觉出那个军官是贝鲁贵族。
  这让赫尔感到有些奇怪，从那个军官刚才那一连串表现看来，这个人精明干练，如此出色的能力再加上他的身分，他的军阶实在太低了一些。
  突然间赫尔的脑子闪过一道灵光，他看了一眼那辆马车，所有的秘密恐怕全都隐藏在这辆马车里。
  第四章　猎手之王
  虽然在地图上，雪露特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不过亲眼见到之后才会知道，其实她并不小。
  和大多数建造在山里的小镇一样，雪露特的形状很不规则，小镇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大的丁字，那丁字的交接处自然是小镇最为繁荣的地方，这里和其他小镇不同，雪露特的市中心广场占地极为宽广，广场的正中央突兀地建造着一幢三层高的楼房，四周则是用大块的油绸连接在一起搭成的巨幅顶蓬，从那些油绸因为使用年久已经变得黑漆漆的样子看来，这座市场由来已久。
  除了市中心广场，小镇最为繁华的地方就得数，那丁字形的长长一竖，这一竖远远得伸展开去，足足有一公里长。
  雪露特小镇的那一横，左侧的半边显得略微萧条一些，而右侧半边虽然比不上那一竖，连绵的商铺也有数百米长。
  小镇上的大部分房屋都依路而建，正对路边的房屋被开辟作店铺，店铺的后面是仓库和住人的地方。
  远处，在那丁字形一横的后面数百米的地方横亘着一道长长的围墙，那道围墙年久失修，早已经张满了丛丛蒿草，围墙的外侧是用一块块一米厚五米长青条石堆垒而成，历经千年这些厚实的石板尽管已布满了裂纹，而且表面斑驳破碎，但是却仍旧挺立在那里，围墙的内侧是用碎石和泥土堆砌而成，厚达十米，不过长年累月的风雨侵蚀，使得土墙已变成了一道倾斜的缓坡。
  在这道围墙的西侧还孤零零地耸立着一座要塞，这座要塞的式样显得极为古朴，和围墙的建筑风格极为相似，同样是泥土和岩石的混合体，要塞原本至少有三层，但是此刻上面的两层已经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
  赫尔先注意到那座要塞，然后才看到自己的新家，他买下的庄园就紧靠着要塞和围墙，带他来这里的是小镇上的镇长助理，他同样也没有费多少手脚，就完成了地权登记和房产过户之类的手续，能够如此顺利显然和他拥有爵位头衔有关，这让赫尔第一次感到，原来头衔居然仍旧如此吃香。
  对于那位镇长助理一连串的建议，赫尔几乎全都立刻拒绝，他的心里早已经有所安排，可能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面，他不会雇佣任何一个雇工，所以他绝对不需要豪华的马车，那种东西必须搭配专门的车夫，同样他也不需要令那已经大部分凋零，只是还未曾生长处杂草的花圃恢复原来的模样，这样大的花圃至少要四个花匠进行维护，赫尔甚至拒绝了那位镇长助理推荐的管家和女佣。
  把那个镇长助理打发走，赫尔用随地契一起给他的那串钥匙打开了房门。
  修建这座庄园的人肯定是个高雅之士，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之后，赫尔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曾经是个成功的裁缝的他，对于品味非常敏感。
  这幢别墅建造地相当低矮，赫尔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矮的房屋，这样一座两层楼的建筑物竟然还没有仅有一层的普通农舍高。一开始赫尔甚至有一种天花板很容易碰到头顶的感觉。
  所有的房间之中最为特殊就是大厅，赫尔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奇特的大厅，这座大厅显得有些狭长，甚至像是一条走廊，大厅四周的墙壁上没有一扇窗户，但是外侧墙壁的顶角线却被一圈玻璃顶棚所取代，所以里面的光线异常充足。
  楼下除了大厅，一间颇大的可以让十几个厨师同时工作的厨房，和一座塔其式的浴室之外，其余的都是佣人房间。
  二楼比底楼小得多，只有几间卧室以及娱乐室和书房，除了娱乐室之外所有的房间都很小，那些卧室很容易让赫尔联想起旅店的客房，卧室里面除了一张床之外没有任何家俱，不过东西都可以放在壁橱里面，那些壁橱占据整整一面墙壁，可以放很多东西。
  将大部分房间看了一遍之后，赫尔已经明白，这是一座非常适合休假和隐居，享受安宁的乡村生活的别墅。
  花了五克朗从镇上雇了一群工人，赫尔让他们把花圃彻底清除掉，他计划将土地平整出来之后，建造成一座马术训练场。
  和劫匪的那次遭遇，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情，再轻便灵活的马车，也不可能像骑马那样控制自如，马车唯一的优势只有长途奔行。
  赫尔很清楚自己的骑术有多么糟糕，他知道需要弥补的东西很多，骑术原本是他最初罗列的清单上没有的专案，训练马术需要好马，赫尔发现这已经超出了他原来的预算。
  在贝鲁帝国对占领区的态度还未曾明朗之前，赫尔绝对不希望出现太大的赤字，此刻他手里还有五千马克，这是他一个月之前兑换的数额，如果现在兑换肯定没有那么多，这笔钱如果节省一些用，足够他两年的花销。
  随意拉了一个工人充当向导，赫尔让那个工人带着在小镇上转了一圈，他需要购买一些东西，对于此刻钱袋并不是很丰满的他来说，那些东西既要符合他的身分，又要足够便宜。
  刚才赫尔把每一间房间都看了一遍，别墅里面有什么还缺些什么，他都记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