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节
作者:泰达魔王      更新:2021-02-18 13:11      字数:4778
  范铁口忽然停步,侧耳听了一下。
  此时厉斜已闭住了呼吸,假如此人真的瞎了眼睛,当然听不到任何声响。
  厉斜料他一定继续行过来,因为假如此人真的瞎了,既看不见又听不到,当然要继续前进。如果他是假瞎,更要装模作样行去,直到碰上了他为止。故此他便不迟疑,一伸手就拔刀出鞘,精芒闪射的刀尖,悄然指向对方心窝部位。
  他这口刀锋快无比,普通的兵刃都能削断,血肉之躯只要挨一下,必受重伤。
  这时厉斜的面色,有如宝刀一般冰冷。他已下了决心,此人如果不顾一切的行来,不管他是真瞎假瞎,也让他撞上刀尖。
  当然这一碰之下,非刺人心脏致死不可。若是一个真的瞎子,说起来就未免太残忍了。
  那瞎子跨前一步,便出乎他意料之外停住了。面上还微微泛起了笑容。
  厉斜双眉一拢,涌起了森森杀机。
  却听那瞎子以冷静逾恒的声音道:“不才只不过是土鸡木犬而已,岂足以污了先生的宝刀?”
  厉斜一言不发,冷冷地注视着此人。
  瞎子又道:“先生你身上透出的杀气,感觉灵敏之人,十丈以外都感觉得到。”
  这话大有意思,厉斜微微动容。
  “还有就是先生身上的森冷气味,不才十步之内,便能感到,只不知先生信是不信?”
  厉斜全无声息地滑前数尺,刀尖已堪堪刺到瞎子心窝。但见那瞎子身躯震动一下,道:
  “哎,好冷。”
  厉斜已把他双眼看得更清楚,但见他两点瞳仁,都有一层白濮。
  这等眼珠,一望而知,决对无法视物。
  他以全无声响的动作,收起宝刀。
  瞎子透一口大气,问道:“先生已收起宝刀了么?”
  厉斜冷冷道:“你再说一句话,便割掉你的舌头。但你如不把来意说出,我也割掉你的舌头。”
  那曾者听了这等难题,居然面不改色。微微含笑想了一下,随即仰天连笑三声,接着便拱手作揖。之后,停顿一下,才又顿足号哭了三声。
  厉斜道:“这意思是先贺后吊,可惜你交待得不清楚,无法得知何事可贺,何事可吊?
  因此不能作数。”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也没有以狠狠的口气说出。然而声音中自然而然有一股萧杀之气。
  教人一听而知,他乃是说得出办得到的人。厉斜平生还是第一次用这个办法对付一个毫不相识之人。以他想来,这个瞎子今日休想躲得过割舌之厄无疑。
  但见那范铁口淡淡一笑,左手提处,那面报君知当地一响。
  厉斜方想这厮如是发出暗号,找人帮忙的话,那叫做自寻死路。
  却听范铁口开口唱道:“造化牢笼困我徒,不如意事数偏多。坚心降得魔千丈,毕竟今吾胜故吾。”
  他唱来抑扬有致,倒也悦耳。
  厉斜忖道:“这四句已唱出我先忧后喜之意,但终嫌笼统,不能解释明白。”
  范铁口又唱道:“是前缘墓地里狭路相逢,范铁口乍胆子判君窍通。想受折磨贱如蚁虫,看今日佩宝刀心壮气豪。”
  他唱的是流水快板,字字清晰,比之言语倾述,动听得多了。
  厉斜至此也不禁佩服这个瞎子的急智,他既不准对方开口说话,又要他立作解释,除了用唱工之外,恐怕已别无他途了。
  范铁口又唱道:“有一言君且听记取心中,此去也乱山里魔难重重。”
  这一段流水快板嘎然而止,范铁口侧着头,神色庄肃,似有所待。
  果然厉斜道:“范先生请了。”
  范铁口耸耸肩,没有回答。
  厉斜道:“范先生若是有听指点,但说无妨。”
  范铁口才开口道:“先生不是凡俗之士,不才岂敢有违严令,所以先生未收回成命以前,不才是万万不敢开口的。”
  厉斜道:“鄙人厉斜,适才多有冒犯范先生之处,还望不要记怪心上。”
  范铁口道:“厉先生好说了,不才流浪江湖,半身贫贱,不敢当得厉先生折节之言。”
  厉斜道:“范先生如果有所赐教,厉某这就洗耳恭聆,若是没有的话了,咱们就此别过。”
  范铁口道:“不才冒犯厉先生虎威,当然还有话说。”
  厉斜道:“只不知范先生指点过之后,要厉某如何报答?”
  范铁口道:“厉先生说哪里话来,这根本谈不上报答之言。”
  厉斜道:“那范先生找上了厉某,为了什么、’范铁口道:“不才平生研究心命相之学,是以每逢遇见了奇人异士,总要设法认识。”
  厉斜对他此言,倒是相信不疑。而且他自问也称得上奇人异士之称。至于对方说到不要酬报,便不足为奇了。
  他考虑了一下,才道:“那么敢问范先生有何指教?”
  范铁口道:“此处谈话不便,何不寻间茶馆,坐着慢慢的说?”
  厉斜道:“厉某有事在身,只怕不能多谈。”
  范铁口道:“谈的时间长短,悉听尊便。”
  厉斜同意道:“好,咱们且找一家茶馆坐谈。”
  两人一同行去,就在附近,找了一间小茶馆,却也幽静整洁。
  他们泡了香茗,舒舒服服地坐好,范铁口才道:“厉先生见不才过来搭讪,一定觉得奇怪,其实不才纯粹是想交攀一番。”
  厉斜打定主意,如果这个瞽目之人,说不出有份量的话,他拍拍屁股就走,绝不多留。
  当下接道:“范先生就算识得天下间有一技之长的人物,亦有何用?”
  范铁口道:“说出来只怕先生见笑,不才精研命理之学,自问颇有所得。是以颇有野心,希望上窥至精致妙之境。”
  这话一出,厉斜顿时泛起了知己之感,因为它对武功之道,心情正复与范铁口相同。不然的话,他打可以满足于目前的成就了。
  他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厉某失敬了。”
  范铁口道:“假如厉先生没有什么不便,可不可以把生辰八字赐告?”
  厉斜道:“范先生在未知厉某姓名以前,如何得知我是你心目中的人物选之一?”
  范铁口道:“说来不免涉及玄妙了,此是厉先生的龙行虎步中,自然而然发出一股坚强气势。不才虽是远在数丈以外,亦可感知。”他停歇了一下,又道:“厉先生如果不见怪的话,不才方敢直说。”
  厉斜道:“范先生即管请说。”
  范铁口道:“当不才行近厉先生时,马上感到一股森冷杀气侵到,心中便知不妙,故此真想临时撤退,不敢招惹于你。”
  厉斜道:“厉某就算杀气腾腾,与范先生又有何于?”
  范铁口道:“不才也识得许多在武林中知名之士,但不论是正是邪,都没有像厉先生这般冷酷的味道。”
  厉斜道:“这话也许不假。”
  范铁口道:“不才再听了厉先生的声音,便知你这种冷酷的味道,敢情是把世间之人,视如物件,故此不生悲悯之念。只不知不才有没有说错了?”
  厉斜道:“不错,厉某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
  范铁口道:“不才还感到成先生心事重重,以你的为人,为了解决心事,定然不顾一切的排除障碍,当下袖占一课,得知你将有入山之行。依此卦相。预断凶吉,大体上先是平平,中间其凶,最后则是中上之运。所谓盈虚消息在机先,理数原从一昼天。故龙自分泥涂死,顿有风雷直上天,这就是卦象的大概情形了。”
  厉斜微微一笑,心想一个人的运道遭遇,不是凶就是吉。这范铁口甚至连凶吉之间的不凶不吉也带上了,当然猜得中。
  唯一使人觉得范铁口有点儿道理的,便是他说中了厉斜有入山之行。若然他连这一点也没有提到,则厉斜一定不肯与他再多费唇舌了。
  要知厉斜也是江湖经验丰富之人,深知一般的命相之士,多有一套诱取对方口风的言词和方法,所以最佳之法,莫如闷声不哼,静静的听他说。
  范铁口得不到对方反应,大概已晓得厉斜不是易与之辈,当下说道:“厉先生的左掌,可不可让不才摸一摸?”
  这个要求很合理,因为范铁口既是瞎子,总不能单单听声音就算出了他的命运遭遇。厉斜伸出左掌,让对方触摸。
  范铁口摸了一阵,最后还查听过他的脉息,才道:“厉先生乃是至为清贵之格,天下之大,竟不作第二人想,此是不才平生所遇的第一个人。”
  厉斜心中大为受用,但口中却道:“范先生只怕看错啦!”
  范铁口道:“不才之言,一个字也改不得。厉先生目前已是一等一的人物,但不出半年,过了最后一劫以后,便成为宇内第一清贵之人。”
  厉斜道:“除此之外,范先生还有什么可以赐教的?”
  范铁口道:“厉先生此生事事皆能成功,无人可以匹敌。但有一宗例外。”
  厉斜道:“那是什么事?”
  范铁口道:“就是男女之情方面,你命中注定要备尝反复变化之苦,结局亦不能称心如意。”
  厉斜哦了一声,道:“这一点厉某倒是不大相信了。”
  范铁口道:“不才之言,一字也不能改的。”
  厉斜双眉一皱,心中不悦。暗想这个瞽者.到平直有占儿满现_但这话听了之后.却叫人很不舒服。
  范铁口又道:“命运虽是早已注定,但趋吉避凶,或是釜底抽薪,或是未雨绸缪,多少有点儿帮助,只不知厉先生信不信?”
  厉斜道:“如果能够使命运发生变化,范先生的断言,岂不是要更改了么?”
  范铁口道:“怕只怕不才虽是贡献了良策.用未蒙采纳实际上亦是徒然。”
  厉斜道:“范先生有何指点?”
  范铁口道:“据不才的看法,厉先生日下已处身于情海之中。若是当真要不才进一步沦断,便请厉先生把生辰八字赐告。”厉斜暗念把生辰告诉他,也没有害处,于是说了出来。
  范铁口念念有词,似是在推算他的命运。厉斜看看天色,发觉自己离开饭馆,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只不知艾琳会不会感到不耐烦。
  范铁口叨念了好一会儿工夫,才道:“奇怪,奇怪?”
  厉斜不觉大感兴趣,问道:“什么事奇怪了?”
  范铁口道:“不才从各方面推算,在情场这方面,竟有云龙风虎,逐鹿中原之相,这岂不大奇特奇么?”
  厉斜道:“纵是当真如此,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啊!”
  范铁口道:“不然,以厉先生的卓越条件,世上还有什么人,堪作你情场敌手呢?”
  厉斜道:“说不定其中另有因缘之故。”
  范铁口道:“只好作如是解释了,但不才却敢断言的是,厉先生虽是一代英才,文武双全,但这个敌手,却是你心腹大患。”
  厉斜道:“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对不对?”
  范铁口迟疑了一下,才道:“古语有云:当断不断,自食其乱。
  唉,不才这样说法,不免罪过。”
  厉斜暗然忖道:“照他的口气,分明要我早早杀死沈宇,可免后患。”此念一生,顿时满面泛起了骇人的杀气。
  范铁口道:“不才还要奉劝厉先生一声,从现在开始,你万万不可行向东南方,如若不听忠言,不出两个时辰,必遭非常之祸。”
  他从开始说到现在,只有这几句话最具体,时限也很短,只要两个时辰,就可以得见分晓。”
  厉斜念头一转,道:“如果厉某马上向别的方向,便可无事,是也不是?”
  范铁口肯定地道:“是的,在命相之学中,小论时地,首词人m和小限之分。厉先生立刻向别的方向行去。只要行出六六三十六里,就可应过此劫,祸事自然消失。可是厉先生恐怕不肯采信不才之言。厉斜道:“那也不一定,容我考虑考虑。”
  两人的谈话,暂时中断。
  厉斜想了一阵,突然暗暗失笑,忖道:“真是见他的鬼,我怎的当真相信这等古怪之言起来?莫说我不怕亦不信有任何祸事,就算真有奇祸,我能不向东南方行去么?艾琳正是在东南方,巫山亦在东南方,我除非决定不再见到艾琳,亦不能赴巫山。不然的话,我还是要向东南方走的。”
  他笑了笑,道:“范先生可知道那是什么祸事?”
  范铁口道:“是一种不测的奇祸,有刀兵,有血光,有泪水。但究竟是怎么回事,恕不才无法奉告了。”
  厉斜道:“厉某可会丧命?”
  范铁口摇摇头,道:“丧命不至于,但也相差无几。”
  厉斜豪情大发,仰天长笑一声,声震屋瓦。使得别的座位上的茶客。都向他投以诧异的目光,但这位白衣刀客毫不在乎别人的注目,站了起身,拱手道:“承蒙范先生指教,是非真假,厉某瞧瞧便知。”他接着道:“厉某倒要瞧瞧,还有谁能降祸于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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