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无边的寒冷      更新:2021-02-18 12:30      字数:4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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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刹,我们的车队明天一早就要离开傲来。下午曾陪着凤歌顺路去了一趟女儿村,那里是她师承的门派,凤歌她跟随我之后便鲜少回去,今后又再无回中原的可能,所以,拜别一下也好。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女儿村的桃花会常年不败的怒放着,就像盘丝岭的罂粟一样,不分时节,不辨昼夜。许是掌门的意愿吧,春光烂漫,静谧华丽,偶有花瓣被清风吹落再顺着潺潺流水悄然滑远,怎一个世外桃源可以形容?只是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太过刻意的美好,太过刻意的营造。护得了一时难道还护得了一世?人总是要经过一些险恶血腥的,太过悬殊的落差对比,总不是一件好事。你说呢?
  离刹,走在北俱的冰雪中,我莫名的想到了天宫。那里之于你,应该是一个惨痛不堪回忆的地方吧。你的所有快乐从那里结束,你的所有伤痛从那里开始。但是你也许不知道,那一场对你来说可能是梦魇的劫难,也将我震动得不可言语。木罗说,能够爱的时候,就要不顾一切耗尽全力去爱,想要恨的时候,也该不做多想天昏地暗的去恨。只这一句话,这个女子,便赢得了我全部的尊敬和崇拜。我们哪一个人,不是为了看似错综复杂的虚无牵绊住了手脚?率性妄为,究竟需要多少的勇气?只是说将起来,总是轻松简单,就像我,向往归向往,总还是不敢付诸行动。
  ……
  风清湮的那只鸽子,把一封又一封的信尽职尽责的送到我手里。每每稍事休顿,见我没有回信的意思,便匆匆忙忙的回去寻它主人去了。
  我在长安的日子,仍然平淡无奇。武廉也许出于他自己心中的八卦考虑,始终不肯接受我加入无双楼。于是我终日只是看看书,浇浇花,偶尔和武廉闲聊几句,再就是一遍一遍望着窗外,盼望着有个小黑点从窗户飞进来。
  意识到我在期盼着风清湮的信的时候,心中着实暗暗一惊,我这是怎么了?我真的在等着他回来吗?真的在期待着如他所说那一切截然不同的局面吗?
  却不可否认,那些密密麻麻的行楷小字,谈不上行云流水,谈不上文采横溢,却总是不经意就触到了我的心,边边角角,琐碎却深刻。
  风清湮一行已经走了大半个月,许是路途渐渐远了的缘故,信也少了下来,我虽然很是期盼,却也渐渐无暇顾及。自那天从城外回来之后,我就一直隐隐的感觉有些不适。
  先开始,只是轻微的咳嗽,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不适应这初春乍暖还寒的天气,去药店里抓了服治风寒的药,自己熬了按时服下。但却丝毫不见好转,咳嗽一天比一天加重了起来,甚至,低低的发起烧来,胸口也一并隐隐的疼了起来。
  疼,隐隐约约的疼,持续不断,从胸口一波一波的向四肢扩散。虽然不是撕裂般的难以忍受,但那时不时就让人一窒一窒的晕眩,让我迅速的衰弱了下去。
  然而,真正让我感到恐慌的,不是疼,也不是窒息的难受,而是我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嗜睡,越来越经常的在疼到窒息的时候,没了知觉,待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不知道多么久。
  武廉见我病殃殃的样子,也慌了手脚。将回春堂的大夫请了来,问诊一番也不过是说些寒症入体,好生休息静养之类的话云云,开些治风寒、滋补益气之药也就罢了。
  “这些什么狗屁大夫,我看他那药店不用开了,一直吃着药也不见好转!唉,真是急死人了,清啸目前也不在长安,我昨日派人去请他,听说他去了方寸山诊病。大约还需要五日才能回来。”见我一直没有起色,武廉几乎放下了无双楼的大大小小的事务,整日的盯着我,生怕我不吃药。现在他正站在狮子图案的屏风后面,大发牢骚,透过昏黄的灯光,我看见他围着桌子,急得团团转。
  “咳……武廉,不必担心,既然大夫说了是寒症,我们就放心好了。咳咳……回春堂也是老字号了,若是连它也不值得相信,那这普天下的百姓岂不是都没处看病去了。人人都等着风清啸,只怕他会累死。咳咳咳咳咳咳……”话没说完,就淹没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中。
  “你快别说话了!”武廉明显的迟疑了一下,还是绕过了屏风,递给半靠在床上的我一杯水,“离刹姑娘,恕我失礼了。”
  我接过来,慢慢的呷着,甘甜的液体滑入喉咙,说不出的舒服。等到呼吸平复了,才冲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关系,什么失礼不失礼的,该是我谢你才对。”
  “离刹姑娘,依着我的意思,我还是把你送到将军府去吧。你看我这无双楼,连个佣人也没有,实在是不适合养病,我们虽然离的近,总还是不够方便。将军府里人手也齐全,吃穿用度总比这里好得多。”
  “实在没有这个必要,武廉,都说病去如抽丝,不必过于担心。按时吃药总会好的,又不是太上老君的仙丹,哪有吃下去立刻就能见好的道理?还是我不是无双楼的人,住在这里让你为难?”吸取了方才的教训,我放慢了速度,一句一句地说着。
  “哪里哪里,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无双楼……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是清湮的……”他脸涨得通红,急急地解释,说到这里的时候,看我尴尬的抿了嘴,连忙顿住,不安的打量我一眼,见我没有说什么,才复又开了口,“你在这里,欢迎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
  见他这副模样,我不禁莞尔:“呵,别急别急,我不过是逗你,不用这么激动,咳咳……”
  这一笑不打紧,我又翻山倒海地咳了起来。直咳得天旋地转,几乎没办法呼吸。武廉惨白了脸,忙过来轻拍我的背。无济于事,这次任凭他做如何的努力,我的咳嗽都没法停止下来。
  一股熟悉的腥甜涌上喉来,我心一沉,忙推开武廉,一口乌红的血就溅在了地上。
  只看到武廉的眼睛蓦地睁大,浓浓的倦意顷刻间就席卷了全身,我还来不及说出只言片语,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隐约听到武廉的吼声:“……马上派人去方寸山带清啸回来,还有,务必想尽一切办法联系到清湮……”
  耳边很是喧闹,我却听不真切,有许多人吵吵闹闹的,我烦躁的皱眉,想让他们安静一些,却无论如何没法发出任何声音。眼皮很重,无论我怎么努力,都睁不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一声熟悉的咆哮,脑袋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了一下,四处乱窜的意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的抓住,一点一点的往回拉着,直到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
  “清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怎么了……”清湮,清湮的声音,他回来了么?凤歌,安全送到了么?不是收到武廉的消息,抛开队伍回来的吧?若真是那样,皇上该怪罪的吧。
  “墨桑!药,她的药熬好了没有……”
  “清湮,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你听我说……”
  “清啸,救她,快点救她,一定不能让她有事……”
  墨桑?那么,我这又是躺在将军府里了么?呵,当时,绕了一圈又回来了么?回到这个不曾正式告别的地方。还是,正因为不曾真的告别,所以,注定了还得回来。
  “清湮!清湮!你听我说,离刹她,从天宫被我带回来的时候,内伤就十分严重,对她的好转,我一直并不乐观,但只要不受到太大的冲撞,静心调养上几年,也能痊愈,偏偏武廉误打误撞,那一通颠簸,对正常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她来说,却相当致命,就像装满匕首的箱子只用了一层薄纸进行遮盖,稍有异动,就……”
  “我不要听这些,你只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
  “……她现在,内脏出血,很严重,只怕……”
  “不!别说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救醒她!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医生啊!你连白泽都能救好,你不能轻易放弃……”
  这么说,我要死了吗?是了,连风清啸也手足无措了,我一定是要死了吧。可是,我为什么还能听到他们的说话?我在留恋什么?我在不舍什么?
  “清湮少爷,药好了”墨桑的声音飘过来,接着有一把瓷勺抵住了我干涸的唇,有温热的液体向我倾来,我很想张嘴,却没有一丝力气,于是那液体顺着嘴角就淌到了耳边。
  “清湮,她牙关紧闭,别说药了,连水也灌不进一滴,实在是……”
  “让开,我来!”只觉一阵咄咄逼人的气势逼近,然后一个湿润温热的唇就落到我的唇上,略加压力,苦涩的药汁就一点一点的滑入了我的喉咙。
  周围一片寂静,清啸,墨桑,或者还有这屋里其他所有的人,应是都被风清湮的举动惊呆了吧。别说他们了,就是我,此刻若是清醒,也一定是通红了脸颊。
  一口接着一口,也不知过了多久,清湮终于把整碗药一滴不漏的用口度到了我喉中。我心中升起莫名的感动,那样傲然的一个人,总是暴跳如雷的与我吵架,在我危在旦夕的时候,却也是最惶恐不安的。
  “……清湮,就算是这样,只怕情况也不是很乐观……”
  “别说了,不论怎么样,我一定要救她,”手被风清湮紧紧地握住,耳边仍是他近似咆哮的声音,“你说救不了,我就奏请皇上请太医来,太医说救不了,我就踏遍天下寻来每一个医生。在那之前,不管用多少药,我要让她活着,只到我找到能够救她的人为止!”
  我还来不及感动,就听清湮继续说道,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清啸,澜裳你救不活,我已经是放你一马,如今你又未治便弃,若是离刹有什么不测,她死之日,便是你死之日!”
  我心中一急,不,不行,清湮,我不要你们兄弟反目,那是手足,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我想动动手指,我想告诉风清湮我没事,可是我这身体,仿佛不是我自己的一般,使不上半点力气。一时又急又恼,顿时又陷入了死沉沉的黑暗之中。
  我沉沉的睡着,眼前莫名的闪过斑斓的色彩,只是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看不完整也看不明白。四周很吵,簌簌的声音东一下西一下的响起,扰得我不胜其烦,但总会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呢喃,低沉而坚定,沉稳而让人安心。而我漂浮的意识,也只辨得清那个声音的字句。
  “离刹,你醒过来好不好?不是说好了要等我回来的么?凤歌安全到了,皇上龙颜大悦,升我为二品辅国将军,还赏了好些东西,你不想看看么……”
  呵,又升官了,真好,声名大噪,荣华富贵,可是清湮,你为什么还呜咽了语气?让人听了你这番话,心中反而是止不住的压抑。
  “离刹,你知道么?你知道我接到武廉的飞鸽传书是多么的心急如焚么?我马不停蹄的跑了三天三夜,暗影差点就被我累死了,到现在还累得趴在马厩里不肯起来,它在和我生气,气我怎么能这样对它,可是离刹,它若是见了你,一定就会原谅我,你起来和我去看看它好不好?”
  我的心一抽,三天三夜,马不停蹄,连马儿都吃不消,那清湮你呢?
  “离刹,离刹,你怎么这么不乖,说好了等我回来的,你别睡了,醒过来好不好?哪怕醒过来和我吵架也好,我知道你能听见,是不是,是不是……”
  是的,我能听见,每每我浮浮沉沉的意识转转悠悠的在身体里沉淀的时候,我总能听到清湮的低语持续不停,我也清楚的知道,这些天以来无论是汤药还是补品,都是清湮一口一口的喂给我,一滴不漏,认真不苟。
  “清湮少爷,小姐的药……”
  “给我就行了,你下去吧。”
  “少爷,墨桑求您了,您休息一会儿吧,已经十七天了,您天天的还要上朝,下朝回来就守着小姐寸步不离,您这个样子,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啊,小姐现在这个样子,您不能也垮下去……”
  墨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声音,让我一个激灵!十七天,我已经昏迷了这么久了吗?风清湮已经不眠不休了十七天了?每天每天的和我说话,每天每天的喂我吃药,他不想活了吗?
  “离刹,我已经求皇上让我在玄武门前发了公告,重金悬赏天下名士,只要能把你救醒,我风清湮倾家荡产也在所不辞……”风清湮置若罔闻,仍是自顾自的握了我的手,用唇碰了,轻轻说着。
  倾家荡产?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