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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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 更新:2021-02-18 09:55 字数:4727
四周鸦雀无声,衣冠楚楚端坐在宽大沙发上的施晋也为黑子举动暗自好笑,这个屁大小孩哪有半点棋手下棋风度。也好,我就教训一下他应该知道哪些弈棋礼节。他一边微笑一边也落子在左上星位。
黑子第三手布下星小目的布局,施晋第四手不占空角立即攻击黑子左下小目,黑子稳稳地和他拆解定式,第十手时施晋不拆三而多拆一路,第十八手又直接攻逼黑子右下角,表面上是施晋求战欲望强烈,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施晋其实要上演一场净胜百目以上好戏!
这时裁判宣布棋手暂停落子,给赌徒们五分钟下注时间,郭东威则给黑子开出赔率,赌徒们立刻唧唧喳喳议论起来,随即涌到下注台前,几乎倾其所有的把赌注都压在施晋身上,助理许宾紧张地向他汇报:“康总,压黑子只有两万,压施晋散注都有八十万,我们还接不接?”
根据他和郭东威事先约定,这些散注也是归他们各自负责,假如黑子输棋那就意味他将要支付这八十万,见此情形康老板心里也就没底,黑子却在此时摆出一副愁眉苦脸模样,抓挠头皮,这是黑子和他约定暗号,这个暗号表示要康老板把所有散注全部接下来,并且还要安排人在黑子身下下重注。
康老板回忆起昨天晚上黑子对他说的话:“康老板,我要借你力量向郭东威复仇,我有十成把握打败他,如果你不相信我是真心来帮你那么我兄弟南仔留在这里做你人质,假如我没有帮你打赢这局棋,我们兄弟两个都任凭你处置……明天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按照我暗号行事……”
郭东威是黑子这个围棋天才少年的仇人,这事他已经查清楚,郭东威的确还扣押皮传高他儿子。康老板决定放手一搏,一咬牙就发出一切照原定计划行事的指令。
施晋是个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根本没把这个连业余棋手都不是的黑子放在眼里,黑子立即抓住他宽一路跳拆边的缺陷,下出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象步跳,施晋登时被黑子这别出心裁一手吓傻眼,不管自己怎么应,黑子飞压和打入都是必得其一!
将近十分钟之后施晋才下出爆发激战应手,很快双方在右边开始厮杀,你攻我防,互相牵制,盘面纠缠不清,施晋早已对黑子万分警惕,他绝没想到眼前这个稚气未脱少年棋力竟然如此高强!
黑子落子速度很均衡,大概一分钟一步,对这如同乱麻一样的战局在他脑海里就像白纸一样清楚,他只要一落子之后就会眯起眼偷偷观察施晋思考时表情变化,试图从他表情中找出什么。
施晋长考之后率先脱险,黑子立刻转向左上进攻,逼迫他做活,然后南下处理自己几颗孤子;施晋恶狠狠地冲杀过来,黑子毫不示弱,局势顿时再次乱成一团,黑子发觉施晋内心已经很慌乱,就使出更加凶悍招法,一招一式都散发出腾腾杀气。
施晋开始坐立不安,频频扳压自己手指,黑子自信已经胜券在握,闭上眼睛慢悠悠地聆听心脏和血液在体内发出的声音,这是黑子在山洞修练出来的绝技之一,他只要闭上眼静下心来就能听到一切极其细微的声音,心脏跳动就像有节奏的鼓点,血液流动冲刷血管就如同哗哗流水声,黑子喜欢听这声音。
突然,一丝极其细微、不同于那些围观赌徒发出声响的声音传入黑子耳朵,黑子
细细分辨立刻断定这声音是从施晋身上传出,这是一个人的说话声:“你不要慌,镇静下来!落到N9,对他孤子施压,他不可能不应,他点你三三你也不要怕,你冲进去闹事,只要他不能歼灭你中腹白子,他就必输!”
黑子立刻抬眼望去,看到施晋正微微张开嘴巴,而那声音正是从他嘴巴里传出来。
好家伙!我就知道你这个混蛋有鬼,否则你怎么可能下赢彭智?果然有高人在指点你。不过你想赢只怕还差点,黑子暗道。
施晋果然照那声音所说把子落在N9位置上,黑子这次陷入长考,他反覆把各种应手在脑海里演化几遍,均不满意,此时施晋脸上露出得意笑容。
康老板看到黑子过这么长时间还没落子不由紧张得手心流汗,而本来一脸对黑子
赞赏之色的彭智也表情凝重起来,康老板压低嗓子问彭智道:“怎么样?是不是小黑有麻烦?”
彭智微微摇摇头:“不知道,看小黑怎么应吧。”
良久之后黑子断然放弃中腹不管,抢攻施晋右上角,他这一惊人之举就是将中腹之子全部送给施晋,全场顿时哗然!他那举动显然同样出乎施晋和那个秘密人物预料,施晋不禁楞愕。
随后黑子利用抢攻手段将施晋右上角变成悬浮无根的孤子,他动员所有力量对这群孤子围歼,并借围杀之力处处得手,逼施晋频频长考,很快施晋耗尽约定为一百二十分钟对局用时,进入读秒,而黑子却还剩一个小时,黑子根本不给施晋半点多余时间,只要施晋一落子他就立刻跟上,可怜施晋一错再错,盘面此时已经输掉十五目以上!
施晋殊死抵抗,强行造劫,康老板又紧张起来问彭智道:“怎么办?又是劫争!”
彭智扫一眼棋盘知道施晋劫材不够,不由笑起来,低声对康老板说道:“康老板,施晋在给自己输棋找台阶下,他已经输啦!”
黑子一边轻松地寻找劫材,一边屏声静气搜听施晋口中发出的声音,当施晋用完最后一个劫材时黑子听到那声音如此说道:“回天无力,投子吧!你开局太草率,他棋力已经到达一流,要郭老板好好查查这小家伙底细,我不相信他连业余棋手都不是。”
投子是不能投,再如何也得走完最后一个官子,当裁判开始点子数目时,施晋两眼怨毒地盯住黑子,黑子对他那怨毒眼神无所谓,反而脸上再次露出顽劣笑容。
施晋在那群万分后悔下错注的赌徒们愤怒指责声中站起来,他阴沈地问黑子道:
“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
黑子将长发撩在肩上,顽劣笑容不变,道:“我?无名小卒而已。”
第六章
郭东威暴跳如雷,抓住那个上网核对黑子资料的手下狠狠扇起几个耳光,怒斥:
“你他妈的吃屎去?这个狗娘养小杂碎怎么可能连业余棋手都不是?查!给我再查,一定要查出他底细!”
他冲手下发完火又气咻咻地对正在进行网路通话的施晋指责道:“施晋,敖八段对今天对局怎么解释?你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下不过这小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施晋连忙站起来,讪笑不敢回话,郭东威没好气对电脑萤幕上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喊一声“敖老兄”。
这个人对郭东威神色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反倒笑呵呵对他说道:“郭老板,胜败乃兵家常事,下围棋输输赢赢很正常嘛!”
“和实力相当对手下输盘棋当然正常,可是敖老兄,今天你对手可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孩子!你们输棋,我可是输上百万啊!”
“呵呵,前面你不也赢钱吗?算起来我们也只是四比三,还不亏本。”他顿顿道:“不过,老实说,这个人计算精准,棋风怪异,大反常规,招法时而老辣时而稚嫩,落子速度更是闻所未闻,当今棋坛上高手我都认识,绝对没有这号人物,所以,郭老板,我断言表面上这孩子在下,其实另有其人!说不定他也是和我们一样把通讯装置放在牙齿里,我们不但情报不准确而且还因此轻敌。这样吧,郭老板,我马上赶来维都,明天我争取亲上战场。”
施晋也道:“是啊,郭老板,这绝不是一个连段位都没有的小孩子能下出的棋,我甚至还觉得今天彭智上洗手间摔倒有点古怪,这弄不好就是他们故意摆出的计策!”
郭东威仔细一想也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说得过去,他琢磨良久想到主意,叫来手下吩咐道:“今天晚上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也要给我打探出情报来,用钱买不通就用武力!”
今天康老板大获全胜,他不仅全部吃下那些压施晋赢的散注,还按照黑子的意见指使他人在黑子身上压进五十万,这样一来连带他和郭老板互下那五十万在除去给赌场抽头外,他净赚一百七十多万,他果然言而有信,钱一到手就给黑子他们银行帐户汇入三十四万,他还特意给配合演戏的彭智五万,大家都皆大欢喜。
在康老板豪宅阳台上,南仔紧紧抓住那张银行卡,一个劲地放在嘴边亲吻,黑子
却表情深沈注视远方。
南仔总算是亲够,这才用无比仰慕的语气对黑子说道:“老大,实在不敢相信啊,你制定那计划竟然真的圆满完成!老天啊!这辈子我都没有想过我能做到手上抓住几十万啊!”
远山如墨,徐徐春风吹撩黑子那长发,黑子却实在没办法像南仔那样开心,他重重拍打身前栏杆,冷冰冰地道:“计划是按照我们预想那样完成,可我目标还没有达到,南仔,别忘记我们不是为赌钱,而是来解决我舅舅家问题。”
“康老板不是应承一定帮你解决吗?你看,康老板这人多守信用,你帮他反败为胜赢这么多钱,他还如约给我们报酬,他一定会帮你解决,老大,你不用担心!
”南仔拍拍胸脯道:“我混这么久,还从没见过像康老板能这样守信用,我敢为他打包票!”
黑子长发在风中显得格外轻逸,宛如黑色柳丝,又如河底那随波摇曳的丝草,那长发下面容却多少有些忧郁,他淡声说道:“他守信用他应承帮我解决问题,那是因为我们能帮助他打败郭东威,能帮他赢钱,可如果我输棋那他还会这么做吗?南仔,说不定连我们都会遇上麻烦!能赢棋才是这一切根本,不能赢棋那么这一切都是假。”
“老大,你不是已经赢钱吗?他们下不过你,刚才彭智都这样说啊!”南仔急声道。
“刚才赢,不代表以后就能赢,今天赢棋是因为他们轻敌,他们没有准备,所以我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黑子眸子晶亮晶亮:“可现在郭东威他们已经警觉,明天的对局就难说。”
“老大,你意思是……”南仔心里不安起来:“难道你明天会输?”
黑子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南仔,这个世界上围棋高手太多,这两天我也研究一下这些年来世界顶尖高手对局,很明显我与他们棋力有差距,他们是身经百战千捶万打磨练出来,而我只不过是楚爷爷对我进行启蒙教育,后来在山洞里一个人自学而成。假如郭东威还请世界一流顶尖高手做后备力量,那就麻烦。”
“那是不是你一定会输?”
“我自己也说不上来,现在我对自己棋力到底有多高并不瞭解,和施晋下以及和给施晋支援那个人下,我有把握赢,可和其他人下我就没把握。”黑子口吻很不轻松:“我们无从知晓对方明天会安排什么样人来对付我,所以我就有可能输;
南仔,明天赌注肯定会更高,如果我输那我们就凶多吉少,别以为康老板真会那么大方,他说到底就是一个商人、一个赌徒,并且是一个并不聪明不明智的赌徒。”
“他怎么不聪明不明智?”南仔又问。
“南仔,打个比方,假如我是郭东威派来故意到他这里设局摆套,你说那康老板是不是死翘翘?康老板把这么大赌注压在我这个他一无所知的人身上,这种做法本来就是错误!所以我断定康老板不明智,太容易轻信陌生人;再有传言说康老板在做生意时经常坑蒙合作对象,他这样我们就更不能完全信任。既然他是这样,那么一旦我输棋,他也就有可能再中郭东威圈套转而对我们怀疑,对我们不利,你说这有没有可能?”
南仔越想越觉得担忧,紧张道:“对对,太有可能,容易相信别人就容易怀疑别人,老大,那怎么办?”
“南仔,我们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个脑袋,我们脑袋是用来想问题出主意,所以我们也不用怕,只要我们比他们聪明,把他们心思全部计算在内,那么我们就不会反受其害。”黑子眼睛再次放射出绿光:“我们的目的就是把我舅舅表弟救出来,让姐姐可以考大学,有可能我们就再捞一笔钱,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你记住,就算我们帮助康老板打赢郭东威,郭东威又怎么会就此罢手,他毕竟是黑社会流氓,绝对不会甘心失败,他不但以后不会放过康老板,会再对他下手,而且郭东威也一定会报复我们!所以……”
“老大,我懂,所以我们只要达到目的就必须赶紧跑路,跑慢我们也会麻烦。”
南仔立刻领会黑子意思,插嘴道。
“是啊!我们必须今天晚上就把表弟救出来,然后不管赌局是输是赢我们都得跑,输棋康老板不会放过我们,赢棋郭东威不会放过我们,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些。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