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逆水而上
  我被雷得不浅，相信他也一样。在我们双双被雷焦的刹那，系统将我们送出副本返回入口NPC，而频道中的盛况已经堪比菜市场了。
  【世界】无锡一枝花：什么情况？同名同姓还是我出现幻觉？？？？？？？？
  【世界】秦时月：是幻觉一定是幻觉没错就是幻觉……什么情况？？？？
  【世界】可爱小猪头：诱惑咯咯心火咯咯在练级呀？带带偶布~冲100类~~三克油呐~
  【世界】BL王道：大家看我ID，是不是真相了？
  【世界】诛妖老道：冰的诱惑自甘堕落吗？和那条疯狗混一起织毛衣吗？煞笔二人组？
  【世界】千年：有些人说话留点神，祸从口出。
  【世界】铃铛：艹，什么情况啊我去！爷爷可是你的御用奶妈，心火，你竟然通关不带我！别说了恩断义绝！！！
  【私聊】铃铛：艹，什么情况啊我去！爷爷可是你的御用奶妈，心火，你竟然通关不带我！别说了恩断义绝！！！
  【世界】BL王道：大家看我ID，是不是真相了？？？？？是不是是不是？？？
  【世界】多美乐：原来一起带小号是情感铺垫，今晚才是菊花朵朵开。可谁是攻谁是受呢？两个都很霸气侧漏！
  【世界】坑底冤魂：我会告诉你冰神是冷面万年攻，死人妖是千年傲娇受吗？
  【世界】丢丢：死人妖是攻，诱惑哥哥才是受！！！
  【世界】死神V娇媚：别烦了，强攻强受直接互攻啊！
  【私聊】终极看护：冰诱惑是什么情况？所以你是想说以后都带他一人打黄金装？我代表铃铛哥唾弃你！
  【私聊】最爱纸大：火神，小人多嘴问一句是您勾搭他，还素他被您美色诱惑自投罗网？求解答求真相~~~萌死了内！
  【世界】美歪歪：这个世界好恐怖。老公，我要去跳楼，让我去别拦我~~~~~
  【世界】阿诺耶：老婆，组团同去＋1！
  【世界】酒酒：＋2！
  【私聊】宁可烂尾绝不BE：看好你们喔，加油^。^
  ……
  很明显，聊天窗口的暴走比系统通告更加雷上三分，雷得我外焦里嫩无比销魂。我脆弱的脑神经严重受创，呆立在NPC处半天没动静，而另一受害者冰の诱惑，他可能也正被聊天窗口各种会聊私聊刷得手足无措……
  不知如何形容眼下惨状，心头涌上的感觉就像被全区人民捉奸在床。总之我一条消息都没回，任他们玩命刷屏。反正我没朋友，反正我独来独往，反正我为所欲为，反正我是死人妖，我是疯狗我是人渣，我又不需要向谁解释些什么有的没的。
  可是冰の诱惑……他那些阿猫阿狗的朋友兄弟，该围着他连番逼问吧？要他老实交待怎么会和我这种人扯到一起，昨天是被铃铛骗去带小号，情有可原，那今天呢？
  我都能想到他们那种居高临下不容置疑的口吻“像焚心以火这种人屏幕前屏幕后都是个垃圾败类，你跟这种人扯到一起不会有好下场，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谓自古正邪不两立”BALABALABALA。
  肯定的，他们肯定是这样告诉他。
  可是我也好奇。
  对，没错。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自古正邪不两立。
  像我这种人，像我这种垃圾败类，他冰の诱惑如何甘愿与我扯到一起混作一谈？
  我的确主动招过他，我承认自己是有非分之想，可如果不是他也有意，任我再一厢情愿我们仍旧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的两码事。不能全怪我犯贱，这个局面，他也有责任。
  看着色彩斑斓的屏幕上，气宇轩昂的男法师屹立在属于他的坐标点上，他的身影一如我初见时的惊艳伟岸，明明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只一眼却叫我无端心绪慌乱。而现在，他依然是他，始终有让我敬畏崇拜臣服的无穷魅力，可他的静默却衬出意外和无奈，如我，却更胜于我。
  我喉咙里泛起一股难掩的酸楚，吸了吸鼻子，悄无声息地点了退组，撕了一张回城符。
  白光一现后的城市依然人潮涌动，放眼满屏的陌生ID彼此擦肩而过，大家都在忙忙碌碌却不知疲倦地追求着些什么，等级、装备、或是一段郎情妾意，但匆匆一瞥中终究谁也没记住谁的模样。
  刚接触网游的时候，我的追究是那么渺小简单，每天上线只想组到个好队伍，让我不必一人辛苦独自孤单。这样的心愿，在毫无休止地被欺凌、饱尝人情冷暖、遭遇无处诉说的白眼不公后被彻底扭曲。
  我想做王者；想拥有说一不二的话语权、当仁不让的身份感；想让那些曾视我如草芥的所谓大号们都如蝼蚁匍匐在我脚下；想让焚心以火的ID如同冰の诱惑一样高挂在排行榜首席，受后世顶礼膜拜、被友人颂扬、被敌人敬畏；就如冰の诱惑那样，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无与伦比的神……
  归根究底，我只是太害怕沦为失败者，即使在网游一堆无用的数据面前，我也渴望着风光无限的得意。最开始的小小心愿，受欲望支配，膨胀成无法抑制的心魔。在精力和金钱的堆积下不断冲刺，迷失自我。
  总有些命中注定的戏剧性让我们勇往直前继续前进。今时今日，我仍觉得捡到传送戒指的那一刻像在做梦，那么不切实际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而我一直都在这个梦里，从未醒过。
  那一天我的运气不错，至少比往日好上许多。我组到个不错的队伍，队里有个和我等级差不多的奶妈叫似水流年，我和她练了一下午。晚饭后她说她要退组去跟家族里的大号玩，我小心翼翼地问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她说她不是去蹭经验是去打BOSS，我说不要紧，让我跟着见见世面吧。她微笑，拉着我一起进了那队水平中上的大号里，当时我觉得她温柔善良。
  作为拖油瓶的我自然不敢随意插嘴，格外安分近乎透明地猫在队伍最后方，保护着作为奶妈的似水流年，期间经历各种扑街各种死去活来。众所周知，BOSS大暴之后所有人都会率先去抢有颜色的装备宝石，而那种白色的装备在第一时刻总是无人问津。
  我慢了半拍，也根本没想过要去和有功劳的大号们争夺战利品。我挑他们不拿的白装备、无属性的废铜烂铁捡，心里想着捡满一包袱也够我小半天的药钱。我压根不知道自己交了狗屎运居然捡了枚传送戒指，谁又能想到传送戒指在装备显示栏中居然是通体白字的存在。
  我是小号，没见过世面的小号，但小号也听说过传闻。我知道冰の诱惑手上也有一枚传送戒指，那是让无数豪杰眼红嫉妒恨的终极神器。我压抑着满腔热血豪情与近乎灭顶的激动刺激，悄悄地没有声张。
  风平浪静地过了半小时，突然似水流年密我，言辞激烈地问我是不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随后先前组队的大号们轮番上阵，要我交出传送戒指。
  问你话呢？快点承认啊都知道是你抢我们戒指。
  识相的把戒指交出来，否则别怪哥哥们不客气。
  凭你打得了BOSS？谁打得就该谁拿。
  刚才是我们没看见便宜你，现在搞清楚爆了传送戒指而且家族里的人都没拿到，肯定是你偷的。
  小妹妹，不要做小偷啊，不义之财不怕烫手吗？快点交出戒指！！！你妈逼的老母听见没有操操操！！！！！我操｜你个烂逼！！！！
  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谁捡的就是谁的，在谁包袱里就是谁的，凭什么我要还出去？凭什么我要承认是自己抢了他们偷了他们？我没偷没抢，我上去捡的时候，他们只顾着争有颜色的装备，对白版根本不削一顾。我的传送戒指，死也不会给他们。
  这帮人有点势力，而后几天三条线换来换去找我麻烦，守在练级地图把我杀了救救了杀，只告诉别人我是小偷偷了他们装备，他们不敢提传送戒指的大名，怕说了大家都想分一杯羹。
  越是被污蔑，越不服输，我就是这种人，我憋足了劲儿要和他们斗到底。
  这种日子直到一个叫逆水而上的召唤师看不过去他们天天刷屏骂我，密我问了一句“兄弟你究竟拿了什么”。他用得是“拿”而不是那帮人宣称的难听词汇“偷”，我没回答，直接锁到他边上。当时他在一张对我来说很高级的练级地图，人烟稀少，所以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跳，他围着一身垃圾装备的我看了两分钟，最后试探性问“是不是传送”，我生裂金石地回答“是”。
  他不再问事情原由也不追究详情内｜幕，只是把我组进队里，说出那句让我热泪盈眶的话——以后跟我混，等你混出头谁也奈何不了你，到时候我再跟你混，哈哈！
  我跟着逆水而上混了很久，那段时间我奉行韬光养晦的原则绝不惹是生非，只和那帮人隔两天打一次。一开始只有混过的队伍中有些人暗暗察觉我有传送戒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最后搞得人尽皆知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逆水而上是个普通人，目的单纯，带我升级帮我出头的动机就跟他自己说的一样，可是真等我混出头的那天，他却卖号了。连装备一万块，走得彻彻底底，毫不拖泥带水。
  他走后的夜晚我更加孤单。这种孤单无形中也加剧了我的蜕变。
  从未想过焚心以火会成为嗜杀成性残暴无情的代名词，起初我杀的都是有过之人该死之人，抢怪的、抢点的、抢BOSS的、不劳而获、以大欺小、胡作非为、仗势欺人……他们的朋友和同组队友帮着一起打我，我难道不还手任由他们群殴？一次次，直到越来越多恶有恶报或无辜群众成为我刀下亡魂；一次次，直到我的ID被无数玩家口诛笔伐连天谩骂；一次次，从义愤填膺到清者自清到不痛不痒的麻木淡漠……我忘了自己究竟扮演的是陈恶扬善的好人还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坏人，也不再去追究答案。
  网游，只有输赢，不分对错！
  况且没有我这种人的卑鄙，如何衬出冰の诱惑那种人的高尚？
  许多事情就是如此，做得太过做得太狠，尽管连自己也清楚背离了本意背离了初衷，可是如果有的选择，我想，我终还是会成为现在的自己，没有人会拒绝权势拒绝成为傲视群雄的霸主。
  这一点，就连冰の诱惑这样的男人都无一例外，否则他为何归来，为何废寝忘食，为何一掷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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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冰の诱惑：不是不玩，我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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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曾说过的话，就在那晚告别之际。我知道他，他是三条线六座城的城主，他是这个游戏的王者，围绕在他身边的男男女女都是名流人物。我不认识他，更挤不进他的圈子，我只是个小号，一个他丝毫不会注意的小号，就算五百次的擦肩而过也换不来他偶尔一次的回眸。
  我是个小号，一个小号，小号……只这两个字，已道尽卑微，散尽缘分。
  可我相信他有言出必行的品质。
  冰の诱惑，他会回来，他如雷贯耳的ID会重新杀回排行榜，他惊鸿万里的英姿会再度征服新幻想。到那一天，他会看见，那一排封神榜单上，有我焚心以火的名字！
  每个网游总有人成功也总有人失败，失败者各有不同，但成功者都得付出代价。我比别人更成功，相对我的付出也更沉重，有人认为不值，我认为值。
  即使被万众唾弃厌恶，即使连自己都觉得可耻可怖，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
  《新幻想》只有一个焚心以火！
  这是所有人无法否认的事实，即便冰の诱惑也无法掩盖我的锋芒，这是我的骄傲，我的梦想，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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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角】焚心以火：通关就通关，你们谁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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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这句挑衅的话语为这个不羁的夜晚画上句号。这才像我的风格、我的标志。
  退出时频道里关于我和他的话题还在如火如荼继续，尽管当事人未曾参与……
  随后休息两天，两天后游戏更新，晚上17点准时开服，我准时守在屏幕前登录帐号踏上征途。
  游戏，玩家，我，依旧疯狂。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