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节
作者:
谁与争疯 更新:2021-02-18 08:27 字数:4852
“国?”周烨沉默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哲少,自古以来,中国的政客们心中一直就是有‘家’无‘国’,国只是一个榨万万人膏腴以肥一人的名利场。至于党,知道‘党’在辞海中怎么解释吗?是由私人利害关系结成的集团。”
他叹了口气,“所以,中国的国势从明朝开始式微,积弱至今。有谁为这个‘国’想过?没有!政客们心里只有自己的家。唉,亡,百姓苦;兴,百姓苦。不过我们的政府也真有能耐,还就能让百姓在苦中作乐,认为自己的日子是最全世界最幸福的。哲少没过过逼人的穷日子,不明白啊……我可是从底层上来的,看到的不光是衣冠楚楚,更是丑恶的红屁股。”
江远哲听着这番话,无语。他不了解国情。所以他才求贤若渴地想得到乔烟眉。
“所以……”周烨看着江远哲的脸色,“很多像我这样的官员,一旦大权在握就贪婪无度,迅速敛财,然后移民海外。图个下半生快活。”
江远哲盯着说话者,“你觉得你的下半生真的会快活吗?”
他作了个手势,他身边一个男子打开手提电脑,大卫在键盘上敲着。
“周先生,这几年国内的贪官外逃蔚然成风,我这里有一个名单。大卫,给念念。”
大卫大声道:“蒋基芳 河南省烟草专卖局原局长、烟草公司原经理、原党组书记;卢万里 贵州省交通厅原厅长;许超凡
中国银行广东开平支行原行长,案发前担任中行广东分行财会处处长;程三昌 河南豫港公司原董事长,曾任漯河市市委书记;杨秀珠
浙江省建设厅原副厅长,曾任温州市主管城市建设的副市长;董明玉 河南省服装进出口公司原总经理……”
“哲少,什么意思?”周烨眼神如刀。
江远哲笑了,他无意再与对方做语言上的辩论,对国情他不了解,他也说不过周烨。他只想今天能赢。
“这些贪官携巨资外逃,中国警方拿他们没办法,但我有。大卫,再给念念与周先生有关的资料。”
大卫大声念道:“周烨,男,29岁……”
“不是这个,说他的亲戚。”江远哲打断。
“是,周烨之妹,周荃,女,27岁,现在在美国新泽西郊外的一处农庄……”
“行了,”江远哲微笑,“马上发个邮件过去,让咱们的那边弟兄们好好照顾一下这位周姑娘。去她的农庄住两天,我喜欢田园生活。”
周烨的脸有点变色了,他低估了这位东南亚黑帮教父,他以为他只是“哲少”,想不到,他已经变成江远哲了。哲少与江远哲,那可完全是两个概念。
“怎么样?周先生。现在让龙琪走,别的事我们再商量。”江远哲说。
周烨摇头。
“那你是不答应了?好,既然你不顾及兄妹之情,那,大卫,继续──”
大卫大声道:“苏眉,女,28岁,现在与儿子周静龙在加拿大……”
“看来,你真的是有准备的。”周烨说。
“我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江远哲说。
周烨突然笑了,“我也是。”
他刚说完,大卫叫了一声,“少爷,邮件发不出去,我们的系统突然……”
“闭嘴!”江远哲打断他的话,他明白,他的系统给周烨黑了。对方早有预谋。
周烨冷笑,“哲少,我刚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今我已成佛,而你,还是魔,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今天
,你不该来,但你来了,那,你就别想回去了。我做事,从来都不留尾巴。”
江远哲知道对方今天是不会让他活着离开了,他们知道他一旦回到东南亚,一定会成为他们的祸患,所以他们要灭口。
“你知道我会来?”
“龙琪很善于利用别人,你既然住在她的酒店,我就得防着一点。哲少,我本来不想与你为敌,我希望你真的是来这里随便逛逛的,可你不是。那就不要怪我。”
江远哲想不到,他今天会折在这里。他遇上了高人。黑道黑,有人比黑道还黑。就像这天,黑得无边无际。
“那就说不得了,我们之间只有一个结局──鱼死网破!”他的口气很平淡。死,就死得干脆一点。走他们这一行,这是难免的。
一场火拚在所难免。身为警察的上官文华一时不知如何才好。
到了到了,乔烟眉已经看到了醉魂崖,看到了被人提在手里的龙欢那小小的尸体,提尸的那人手一松,龙欢软绵绵地落入悬崖,被海浪吞噬……
马上一股火舌扫过来,龙琪倒在血泊中。
她全看到了,我来迟了,她想。
她把车停住,将后座上的两桶汽油拖下来全部倒在车顶上,拿出个打火机,点着火,她美丽的脸在夜色中更加生动。
──这一个火一点着,她也就要去了。她只有24岁,花样年华,有好多事都还没做过,可是,就算活到100岁,有些事还是无法做到。比如在适龄期遇到自己喜欢的人,遇到喜欢的人跟他永远在一起;再比如让自己有很多钱,多到可以每天无所事事地周游列国……
不,有些事就算你活到1000岁也做不到。有些村里的老太太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火车。我们很难理解她们的一生到底所为何来;还有那些乞丐,他们衣衫褴褛地蹲在街头,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
人生到底是什么?活着又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在斯时斯刻还重要吗?
乔烟眉笑了笑,慢慢地坐回到车上,将燃着的打火机往车顶一扔,整辆车轰一声熊熊而燃,烧成一个火团,她踩着油门把马力加到最大……
扈平骑着他那辆破摩托车也赶到了,他看见江远哲和周烨将要火拚,紧接着,一辆烈焰蒸腾的车火龙一样从他们每个人的头顶呼啸掠过疯狂地向前撞去,撞上了周烨和他身后的人一起翻落到万丈悬崖中,随即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个海面。
※※※※※※
第十天
(一)
早晨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董事会的成员约好了似地齐刷刷地站到了会议厅。大约在20分钟以前,他们都听到一个小道消息──龙琪昨夜被刺。
为什么?
不知道!
这些董事们大眼瞪小眼,但谁也不肯多话,只是互相交换着神秘的眼神。这一帮人的确是最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当年被龙琪“收编”以后,随着公司业务的步步壮大,有好些识时务的自认为跟不上时代的都回家作了安乐富家翁,除了公司有什么重大决策以外,一概谢决外事活动。种花养鸟抱狗狗养尊处优之间慢慢地竟变成了佛座前的青灯──悠悠温焰,长明不熄。
但如果公司一旦生变,又将如何?
青灯也会燃起烈火。而且不是当年的野火,是具备一定法力的三昧真火。
十几年来龙琪凭她的能力渐渐将这些人纳入轨道,让他们的财力能力稳稳地朝着一个良好的方向运行不悖。换句话,她就是天罡石,她万一有个不测,龙琪大厦将摇摇欲坠。
她不能出事,董事们没有人相信她会出事,她得在。
扈平穿过大厅又来到后园,一路上平静安好,各部门的侍应生都各司其职秩序井然,客人们也很安详,喝早茶的、吃早餐的、在花园里散步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味。
只有那些董事们,他们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闲话”。
但扈平知道,那决不是闲话,昨晚的血腥并未散去──乔烟眉堕身大海,龙欢遇害,还有龙琪……
他来这里的两个目的他一样也没做到!他步履沉重地推门进了总裁办公室。杨小玉在龙琪平日坐的那个位子上正襟危坐。
“你的董事们都在会议厅门口扎堆,这样不好,谣言会长了腿一样地传开。”
“我知道。”杨小玉说。
“这就需要你赶快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会的。”杨小玉看看对面墙上的石英钟,“你吃饭了吗?”
扈平摇头。
“这样吧扈兄,你跟我一起去参加这个董事会。”
“不行,这是你集团的内部事务。”扈平晓得其中的利害。
“你就权当是我的秘书吧,我现在可是代理总裁。”
“你认为这样会有‘效果’吗?”
“最起码可以给我壮壮胆,你走南闯北见得多,若我说错了,你提醒我一下替我和和稀泥。我这不是第一次嘛。”杨小玉笑一笑,“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谁也想不到,这话居然一语成谶。
扈平想一想说:“好吧。”
8点整,会议厅的大门缓缓打开,清晨的阳光强烈地照射进来,杨小玉逆光而立,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短发刷得一根根竖起来,双目炯炯有神。
她咳嗽一声,秀丽的凤目四下一扫,慢慢走进来,坐在龙琪的席位上。她身后的扈平坐在她左手的位置。董事们有点不知所措。
杨小玉微微一笑,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开始开会。”
会议开始了,杨小玉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剩下个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今天的会所为何来。
“杨秘书……今天咱们有什么大事要决定吗?”枯坐一阵后,一位董事耐不住了。
“没有。”杨小玉很干脆。
“那为什么要开这个会?”
“为什么?”杨小玉笑着目光一放,将在座各位的表情浏览一遍,“这个会不是你们集体的意愿吗?不是诸位一大早就在这里‘逼宫’吗?怎么样,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逼宫!
这个词用得简直太绝了,连扈平都有点儿佩服。董事们果然有些坐不住了。
“这个──”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说,“我们没别的意思,绝对没有,只是听了一点儿传闻。”
“什么传闻这么厉害,能把诸位统统集中到这里,平常开会商量点儿什么事,诸位不是还得我们三顾茅芦去请吗?”
一个五短身材满脸横肉的董事受不得杨小玉这夹枪带棒,站起来道,“杨秘书,直说了吧,半个小时前我们听到同一个消息,说咱们老板她……遇刺了。”
杨小玉脸色一变,怒道:“你骂我?”
那董事一愣,“这话怎么说?”
“我是老板的保镖,你说她遇刺,而我却好好的,你不是明摆着骂我失职吗?”
“这……”那五短身材的董事心一横,“那为什么现在没见到她,而是由你来开这个会?”
杨小玉一笑,“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回头对扈平说:“扈秘书,把总裁的委托书拿出来。你给大家伙儿念念。”
扈秘书马上从文件夹中拿出一份有盖章和署名的文件,大声念道:“这两天因心情不好不想上班,公司一切事务由杨小玉暂理。龙琪。”
这算什么?董事们面面相觑。
“哎,杨秘书,这──”一个董事欲刨根问底。
杨小玉指着他,“杨总──”她特意强调那个“总”字。她现在是代理总裁。
“好,那就杨总吧,我还是不明白。”那董事十分缠人。
“有些事你不需要明白,你跟大家一样,只要有钱赚就行了,是不是?”
这话等于是点到了灵穴──只要自家一亩三分地上收成丰厚,衣食无忧,你管他皇帝由谁作?
众位董事在似懂非懂似开窍未开窍之间,杨小玉已迳直而去。
“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指东打西。”回到总裁办,扈平为杨小玉倒了杯咖啡。
“人都是一样,看不懂的画,叫名画,听不懂的音乐称为名曲,读不懂的小说,叫名著,弄不懂的道理,叫哲理,至于根本就不能穿着见人的衣服呢?那叫时装……”
听她这样说着,扈平笑了,这大概就是皇帝新装的另一种存在吧?没人承认自己无知,所以越是无知的东西便越能趁虚而入走上大雅之堂。
杨小玉又接着说道:“……我这呢,叫说不清的真相,那叫神秘。中国人就喜欢神秘,越神秘就越崇拜。这其实是跟龙老板学的。她──”
说到这里,杨小玉突然沉默了。
扈平看着她,“撑下去吧,现在就看你的了。”
“我知道。”杨小玉说。
陆星在总台问值班经理,“你们公关部的何苏琳何部长上班了吗?”
对面墙上一个巨形的石英钟时针指向8点整。
值班经理先微笑,“是的,何部长她已经到了,估计现在正在换工作制服,您请5分钟后去她办公室。预约了吗?”
“10天前就约好了。”
10天前,陆星找过龙琪,说要租用酒店的大厅作一场时装秀,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