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节
作者:谁与争疯      更新:2021-02-18 08:27      字数:4827
  江远哲笑一笑,“这一点我就不解释了,到时你会明白的。而他来的真正目的,是为龙琪来顶缸的。他告诉我,龙琪欠我的人情,他会还。”
  “这……为什么?”
  “为什么?”江远哲感慨地,“问世间情何物?这就是!”
  “他挺痴情的。看不出。”
  江远哲笑一笑,“这就是我欣赏他的地方。爷爷跟我说:有情的人可以重用,无情的人只能利用。套用孔夫子的理论就是:不孝顺父母的人,怎么会忠君事国?”
  “那我们跟龙琪,以后就没什么关系了?”
  “我还真不想跟她有什么关系。这个女人是个天生的征服者。我怕我到时搞不定她,反被她搞定。”江远哲慢慢地说,“其实打一开始,我就没想让龙琪为我做什么,只要她不站到我的对立面,就行了。”
  噢?那今晚不是白忙乎?大卫又不明白了。
  江远哲拍拍他的肩,“日后你就明白了。”
  黄昏最后的一缕夕阳也照在龙欢小小的已经冰凉的尸体上。
  周烨盯着龙欢,眼里涌起一层雾气。──他并不全是有恃无恐的,他也害怕,尤其是夜半三更的时候。
  太阳收起它最后的一缕光,山洞中黑暗起来,周烨蓦地将自己的上衣盖在龙欢身上,就像掩盖某一个事实。
  其实事实是无法掩盖的,只能遮掩一时,不能隐瞒一世。有人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就是喜欢欲盖弥张。
  周烨拿出雪白的手帕擦了擦手。一个戴黄色蝴蝶面具的男子匆匆忙忙走进来。
  “小孩呢?”这一个问。
  “死了。”周烨漫不经心地。
  “开什么玩笑?”戴面具的男子掀开衣服,龙欢的瞳孔已经散大。“你搞什么?”
  “这个孩子迟早是要死的。”周烨冷酷地说。
  “他才10岁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心肠了?”
  “不是我心肠软,我问你,你晚上用什么跟龙琪谈交易?”
  “交易?”周烨笑了,“我是商人吗?我是政府官员。我不跟人谈交易。”
  “官员也得说理吧?”
  “强权就是真理。”
  黄蝴蝶沉默片刻,“你这次怎么会亲自来?”
  “我必须来,我不来谁能指使得了你?再说,我也只是个小卒子。还有,我对龙琪这个人充满好奇……”周烨说着摇了摇头,“羊群里怎么就会蹦出一只狼?后来看了她的履历,才知道她是在那野蛮的、没有被圣人教化过的地方长大,从小茹毛饮血,长了一身刺,压根儿就不知道‘顺从’两个字怎么写。”
  “不一定是这个原因吧?那乔烟眉呢?她可是从小在忠孝节义的孔孟故纸堆里长大的,她怎么也炼成了一个刁民?还有扈平,腰缠十万贯,本该去扬州,可也做了刁民,为什么?”黄蝴蝶不无讥讽。
  “疯了,他们全疯了。”
  “我真不知道是谁疯了。”
  “你怎么老是跟我抬扛?”周烨很生气。
  “我只答应帮你做事,没答应拍你马屁。”
  “可你做的这件事很不成功。还要我跑一趟。”
  “不跑一趟怎么知道事情难办?你不也就是杀了个10岁的孩子。”
  “你错了,这个孩子是个饵,我要钓出大鱼。”
  “你以为龙琪会让你的当?”
  “哼,她非来不可,因为她就是那种人。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在哪里交易。”
  “你杀了她的儿子,你就不怕她跟你拚命吗?”
  周烨笑了,“放你的心吧,龙欢毕竟不是她亲生的。中国人讲血缘,谁也不能免俗,龙琪也不例外。或者她想免,可她免不了,因为她就是这块地面儿上的人,那份‘俗’,已经根植在她的血液里。所以,龙欢死了,她只会怒,不会痛。怒是因为见了不平之事;痛才是牵心扯肺动摇根本的。这完全是两码事。因而她来救他,是义,不是情。义,往往是演给别人看的,像什么桃园三结义像所谓的义薄云天;而情,则是深藏密敛存在心里不足与外人道的。所以我才弄来这个小子,我算准了龙琪今天一定来。她是有身份的人,她的所作所为要给世人一个交待,所以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再所不辞。但她绝不会翻脸作鱼死网破之下策,游自力的事不是还没了吗?”
  他真是把人看了透心凉。
  “而且,以她的智商,她大概已经知道龙欢死了。就算死了,她也一样得来。我就是要用这种极端恐怖的法子,让她惊慌、害怕、崩溃、混乱……我想她这一刻,她已经找不着北了。”
  “恐怕恰恰相反,她会比任何时候都镇定。”黄蝴蝶冷冷地说。
  周烨火了,“你别以为自己有多清高,你已经陷进来了,何必还要戴个面具惺惺作态?”
  “我戴面具,是想告诉自己,我虽然陷进来了,但还是耻于跟你这样的人为伍。”
  周烨盯着对方,“你给我小心点,既入了我的夹子,最好是一心一意。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今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出谁在帮龙琪,我这次要一网打尽。”
  夜幕已经降临了,龙琪大酒店灯火辉煌,各色人等来来往往秩序井然。龙琪已经接到周烨的通知,约定子夜零点,在106国道急转弯处的醉魂崖交换人质。这里距醉魂崖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还早得很。
  小方被汪寒洋安排在她的宿舍,一个雅致静谧的套间。晚8点正,上官来向他报道。
  一推门,杨小玉、汪寒洋和小方正围在茶几前玩争上游,脚下是好几个饮料罐子和烟头,杨小玉站着,脸蛋通红,神情亢奋;汪寒洋面带笑容,言语温婉;小方双眼发亮,老谋深算。看样子,杨秘书输了,汪秘书赢了,小方不输不赢。
  然而错了,杨小玉在赢,汪寒洋在输,小方倒的确是输赢参半。
  上官看着这三人,和他们脚下的饮料罐子和烟头。真是悠闲哪。
  “呀,救星来了,开始搓麻,我们正三缺一。”杨小玉看到了上官,忙跳起来把她拉到牌桌边。
  上官看着小方,这不像是让她带枪来的地方。
  小方冲她笑了笑,“来,快坐,小玉说得对,换麻将,上官,搓麻你可是队里的高手。”
  汪寒洋让着上官坐下,给她拿了罐饮料,“喜欢这种口味吗?不行换一个。”
  “就这,行了。”上官接过来。是一筒红茶。
  “噢,对了,”杨小玉正在布置麻将桌,小方就对汪寒洋说,“如果要是酒店有事,而你们老板、你和小玉都不在,又都联系不上,那外边有事的话,该去找谁?”
  “公关部的何苏琳和雪花姐。”汪寒洋回答。
  “好,那你通知何苏琳,让她晚上一直守在办公室,不要离开。一步都不要离开”小方吩咐。
  “好的。”汪寒洋站起来,迟疑了一下,“为什么不是雪花姐呢?”
  刘雪花的年龄总是大一些,考虑问题总是周全些,做事总是稳妥些。
  “晚上这段时间她会有空吗?”小方含笑而言。
  也是,中餐厅会一直忙到明天凌晨,而这段时间,公关部却没什么事。
  汪寒洋去安排了,杨小玉这边归置好了,招呼两位警官就坐,“真没想到,你们也会搓麻将。不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的,我们八小时之外也要娱乐娱乐。”小方说。
  上官这时趁空问:“小玉,你们老板呢?”
  “她?做美容去了!刚从澳大利亚弄回一种什么海藻泥,据说敷一次脸可以年轻10岁。别说人脸,就是抹台阶上,台阶也能平了。”杨小玉洗着牌,做着广告。
  做美容!还年轻10岁!活得还真够潇洒。在这个时候。
  上官苦笑。她佩着枪带着防弹衣雄纠纠而来,满以为是什么酷烈场面,不料,这里的人打牌的打牌,做美容的做美容。
  她父亲的书房里挂着这样一副字: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这副字挂了十几年了,从她的少年时代开始直到现在。父亲能否做到她不清楚,但眼下这几个人仿佛都做到了。人家们好像不急,一点儿都不急。而且不乱、不惊。
  “喝点水,急有什么用。”小方笑了。这也是一个能沉住气的。
  也是,事是做出来的,不是急出来。急只能急出病。上官叹了口气,深感自己的涵养还太差。汪寒洋回来了,冲小方点头。四人开始“战斗”。
  “看不出,方队长的牌风这么厉害。”汪寒洋笑道,,“什么时候学的?不会是大学时每天在玩这个吧?”
  “这个是跟陆薇学的,她喜欢玩,以前我一有空她就叫我玩。”小方不经意地说。
  上官这时听到“陆薇”两个字脸色微微一变,她看了看另三个人,杨小玉盯着自己的牌,还要偷偷瞄一眼汪寒洋的,汪寒洋则是一副笑容始终如一。
  好像没有谁觉得小方提到陆薇有什么不对。
  “要说这麻将,还真是国粹,只要有中国人的地方,都会玩。我跟老龙出国,那些海外的华人家家都有麻将。”杨小玉说。
  “何止是国粹,这简直就是咱们国民性的象征。”汪寒洋笑道,“人常说,日本人作事的方式是下围棋,从长远着眼,为了整体获胜牺牲局部。美国人作事的方式是打桥牌,与对家结成的联盟,跟对方激烈竞争。中国人就是打麻将了,孤军作战,看住下家,防住上家,自己和不了,也不让别人和。”
  这番话让大家哄笑起来。
  “咦,我想漏一件事,”杨小玉嚷嚷起来,“我们还没说好赢面是多少。”
  “你还赢面呢,每次就你输得最多。”汪寒洋取笑道。
  “这次保不定能赢。”杨小玉对着小方,“方队长,你说吧,今晚你们两位警官要是输了怎么办?”
  “你看着吧。”小方随意地。
  “嗯,这样……”杨小玉想了想,“每人喝一箱啤酒,不许上洗手间。”
  上官笑了,一箱啤酒大概只有日本相扑运动员的肚子才能装得下。
  电话响了,汪寒洋站起来去接,然后走到小方身边,“方队,你女朋友在主楼大厅。”
  陆薇站在主楼大厅的服务台已经好几分钟了。一位高高大大斯文秀气的男孩儿在轻声细语地回答她的问题。
  她说:“我找市公安局刑警队的方队长,他在这里。”
  “对不起,他是住宿?是在茶座?在演歌台?还是……”秀气的男孩子满面春风,柔声细语。
  “我不知道,可他一定在这里。”陆薇坚持。
  “那我们帮你总台查一查,看他留下什么话没有,好吗?”
  陆薇点头。趁等待的空隙,她四下里望着这个金碧辉煌的大厅,心里冒起一股酸涩。
  下午小方走后不久,她就跟着陆星回家了,傍晚时分,陆星出去了,偌大一个家空空荡荡的只有她和小保姆两个。斜斜的余晖照进来,显得分外凄凉。别人的每一天不知怎么过的,反正她的每一天,除了无聊就是无味。有人说,穷日子难过的是肚皮,富日子难过的是心情。的确是。
  从小到大,她既不用动脑子也不用出力气,生活就是一片阳光。看上去很美,其实很乏味,不是吗?
  幸好17岁那年,她遇上了小方,从此她有了自己的“事业”。她开始为之快乐地奔忙。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觉得她的“事业”并不十分顺利,或者说,她是敬业的,但“业”不敬她。她思来想去,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好去请教父亲陆文辉。
  父亲是她偶像,只要她喜欢的想要的,父亲都能让她如愿以偿。她现在还记得第一次带小方见父亲的情景。她父亲平常很和蔼,但见小方那天却很严肃,他把他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仔仔细细看了个通透,然后笑了,悄悄对女儿说:“验收合格。”
  “他很穷。”陆薇提前给父亲打预防针。
  “穷怕什么!人不怕穷,只怕安于穷。”
  “他没亲人。”
  “那更好,没有人会跟你分享他的感情。更不用操心什么婆媳关系。”
  “他还只是个小警察。”陆薇说到这里,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父亲。
  父亲什么也没说,拍了拍女儿的肩。
  好,父亲不反对,就等于万事大吉。但小方却很难搞定。也不是他对她不好,他对她很好,可就是缺一点那什么……对,缺一点缠绵。
  他看她的眼光永远那么清澈,他对她说话的口气永远那么干脆,他跟她告别时候永远是掉头就走。她多么希望他能够对她……什么一点。但他没有。
  她只是他准备结婚用的女朋友吧?她也敏感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曾在书上看到这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