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节
作者:恐龙王      更新:2021-02-18 08:00      字数:4858
  即使“八卦刀”名宿钟先生、“六合刀”掌门人马青山、“三才刀”传人白鹤道长在场,也只有赞一个“好字的份。
  ——因为这实在是刀法发挥的极致。
  姚悲就用这普通的刀法、平凡的刀术招式,来会薛泪。
  “无影刀”薛泪。
  ——据说薛泪的刀术,已到了刀无影的境界。
  但他就用这普通的刀、普通的刀法应敌、斗敌。
  苏我赤樱隔着曲栏、倚着琐窗,紧张地看着——
  看“天外飞月”姚悲与“无影刀”薛泪比斗。
  姚悲的刀如电,如匹练,如一片月光。
  这一片月光似乎无所不在,这一道匹练匝地满空飞舞,这一道电光四处闪耀、奔袭、劈击。
  ——所有的这一切,目标都是那白衣公子薛泪。
  但薛泪只是在刀光中行云流水般徜徉、漫游、吹箫。
  他漫游在刀光里如漫游在月光中。
  他从容、洒脱。
  他游走得潇洒,变化得自然,应对得得体。
  他如空山灵雨,随风飘洒。
  他如冰窟灵蛇,恣意穿游。
  一刀又一刀,在他鬓旁、肘下、脑后削落、劈空。
  一刀又一刀,在他腰后、耳旁、踵旁刺空、扫空、挑空、撩空。
  一刀又一刀,如西风落叶,都纷纷在他身前身后落下、落空。
  他吹箫。
  薛泪吹的是他的自度曲《相息引》。
  他的箫音如慕如诉,如怨如泣。
  他的人和他的箫声一样飘忽不定、变幻莫测。
  音调、曲式古、清、奇、远。
  他的身法却绝快、绝幻。
  箫声则险、怨。
  还毒!
  毒如一点相思!
  相思之毒,其毒刻骨。
  情之苦,情之怨,情之恨,情之痛,以此四味、合半味情之蜜,是为情毒!情毒之厉,是为相思。
  相思,如药,如刀,如穿心之箭,如断肠之刃,如磔裂之大刑,如炼狱之煎熬。
  一个人如背影若西风萧条独饮于夕阳花间是因为相思,一个人如子夜不寐披衣而起徘徊月下长叹短吁也是因为相思。而一个人在绣楼闺阁以绣梅花的银针刺臂,把玉臂刺出血珠点点如杜鹃啼血,愁损春山、望穿秋水,也还是因为相思。
  江湖名侠、天下无敌的“情圣剑帝”司马中原,三趾、两指、五肋骨曾先后被自已折之、断之,问其原因,则曰:相思。
  世上还有什么,比相思再来得无由、无端、刻毒、残酷、强行专横、纠缠不休、变幻无方呢?
  世上还有什么,比相思更能摧残、摧毁、毁灭一个人的心灵、身体、意志、精神呢?
  薛泪已不是薛泪。
  他只是他的相思。
  他想起了江南。烟雨·杏花·江南。
  他想起了虎丘。剑池。木渎的梅花。
  他想起了那青砖深巷,那琵琶另抱的人,那人对他的种种嗔、喜、爱、恨的细节……
  他感到有一种毒在吞噬、蚕食他的心苗、肺叶。
  他感到痛,胸闷,难过。
  这难过也反映到他的箫声里,他的目光里,他的脸上。
  箫声变得险峻、苦辛、生涩、艰难。难得、生涩得甚至难以为继。
  他目中满是痛苦之色。
  他的胜在扭曲,因痛苦而扭曲。
  这时,薛泪整个人仿佛都在扭曲、曲转、绞拧、拧得把自己拧成了一颗泪。
  痛苦的泪!
  薛泪停吹,咳嗽、咯血!
  ——是他的《相思引》箫曲,把他引到了相思之境的绝致!相思之毒,使他受伤、受损,痛苦得欲狂、欲死!
  这是他最柔弱、残缺、缺陷最大的时候。
  他在这时只是半个人!
  半个活人!
  人还在。
  心已死。
  就在这时,姚悲的刀光如一轮明月从云海苍茫中闪出,飞来——
  他刀光一盛。
  一盛,如玉碗盛雪,雪飘千古,古今有月、月满九州!
  “月亮弯弯照九州,
  几家欢乐几家愁。”
  见花落泪,望月伤心、文土之悲,其悲在此!
  姚悲。
  天外飞月。
  “天外飞月”是姚悲的外号。
  知道“天外飞月”是姚悲外号的人布满江湖,知道“天外飞月”究竟是什么的,没有一个。
  ——有人说,姚悲以无名江湖弟子身份崛起于江湖,一夜之间,为“刀帝”令狐西笑收为弟子,龙门品题,身价百倍,如天外飞月,陡明遍天下、亮遍天下!
  ——有人说,姚悲身世神秘,疑云密市。他的出现,陡如天外飞月;不定哪天,又陡如天外飞月飞去。
  ——有人说,“天外飞月”是姚悲的一门武功,一门内功心法的修炼之术。
  也有人说,“天外飞月”是姚悲的一种独一无二的兵器,一招即致人死命的兵器!
  对此,姚悲只是一笑了之——
  所有见识过“天外飞月”的人,都永不会开口道出他的秘密!
  现在,“天外飞月”又现!
  当他施展“天外飞月”时,人们才知道:原来这不过是一招刀术——
  在最普通、最平凡的刀法刀术刀招中隐蔽的一招最神奇、最奇崛、最难以逆料、匪夷所思的刀术!
  一刀既出——
  见血方回!
  如不能饮敌人的血,
  就饮自己的!
  “天外飞月”是一招“刀若不出、出必饮血”之刀!
  十九
  轩辕昆仑刀折。
  谁也无法形容“大劈山”轩辕昆仑那力拔山兮气盖世、威如雷轰、疾若电闪、挟风火雷电、气吞万里之势劈出的那一招‘大劈山“之刀的声势、气度与威猛!
  这一刀实在是天下至刚、至厉、至威的一刀!
  但轩辕昆仑的那把大刀已折!
  一刀折成七段!
  断成七截!
  他的刀被“追命公子”鄢近花的“吹影”宝刀一刀化七、七刀合一,在一刀中削成七段!
  鄢近花的刀光一闪,第八刀也已削出。
  他的刀一刀削在轩辕昆仑的胸膛上。
  一刀削在轩辕昆仑紫铜般发亮、宽阔、厚,鼓着虬筋栗肉的胸膛上。
  但轩辕昆仑的一掌已劈在鄢近花的头上。
  轩辕昆仑一刀劈出,刀折,弃刀,出掌,掌刀劈上鄢近花之头,这一切变化一气呵成,如同一招!
  仿佛他一开始就出的这一招。
  这一招使出,使实,使实,使到鄢近花头上,鄢近花脸色变了:
  他心里一寒,寒彻骨子,寒破了胆——
  这,才是轩辕昆仑真正的“大劈山”刀!
  大劈山“刀是掌刀!
  天下至猛、至刚、至厉、至威的掌刀!
  ——在天下至猛、至刚、至厉、至威的“大劈山”刀的“掌刀”之下,即便是铜头铁脑,也给劈开了,何况鄢近花的人头?
  ——在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斩金截玉如豆腐的“吹影”宝刀前,连坚如金铁也不过如泥、如豆腐,何况轩辕昆仑肉做的胸膛?
  “大劈山”掌。
  “吹影”宝刀。
  轩辕昆仑与鄢近花都在对方势在必发的刀、掌之下。
  刀、掌一发,谁能够活?
  刀、掌出招,或有些微的快慢之差。
  谁快?谁慢?
  谁生?谁死?
  ——抑或,两人都死?
  看着轩辕昆仑使出“大劈山”掌刀,小杨不由在心里发出“啊”的一声。
  ——啊!这才是“大劈山”刀!
  真正的“大劈山”刀!
  如不是轩辕昆仑对自己留情,一开始即施出这“大劈山”掌刀,自己纵“日月双飞刃”齐飞,也不能破解,必败在“大劈山”掌刀下。
  如不是轩辕昆仑有意挨自己一刀,以使他和鄢近花相等,求得公平一战,怕自己这一“日月双飞刃”绝技未必真能伤到他!
  而不“大劈山”掌刀下,是败不得的。
  因为败,就是死!
  轩辕昆仑与鄢近花这一招刀、掌相逢,小杨看了,只有、只能在心里发出“啊”的一声!
  两强相逢,两虎相斗!
  这两大刀术一流高手的生死一招,实非他所能破解!
  看着两人这“玉石俱焚”的结局,他心里只有叹息。
  伊豆豆与行者了一、唐亮、冯刚看着轩辕昆仑与鄢近花这一招刀、掌互杀、同归于尽的杀着,不由在心里齐道:完了,完了,这“追命公子”,竟连轩辕昆仑的命也敢追!想不到勇猛如轩辕昆仑,竟也与“追命公子”鄢近花同归于尽!
  想到两人一个头被劈开,一个胸前被削开的血肉横飞的惨状,众人不由齐闭上了眼睛!
  在他们闭上眼睛之时,甚至已提前听到了两人中刀、中掌、胸破、头断和随之发出的两人不甘、愤怒、至痛、至惨的叫声与吼声!
  二十
  姚悲一刀如电飞出。
  他使的是“天外飞月”。
  “天外飞月”。
  刀必见血!
  姚悲一刀扎出。扎向正低头咳嗽、咯血的“无影刀”薛泪的心门。
  望花落泪。
  见月伤心。
  这人相思如此之苦,心本已伤,再伤又何妨?
  便心碎了,心裂了,人死了也好!
  能死在我姚悲的“天外飞月”刀下,也算是一个英雄了!
  生命如同短暂的、美丽开放的樱花。
  既已开过了美丽的樱花,飘谢又何妨?
  这人这一管箫吹得如此凄美,凄美得云也戚戚水也悲悲风也咽咽月也愁愁,凄美至此,便死也值了!
  姚悲一刀扎在薛泪心上。
  他看到薛泪右手箫落,急挡在心房前,刀扎在薛泪举箫的两根手指之间。
  与刀俱在的是血。
  一缕从薛泪指缝里涌出的血。
  姚悲见了血,不由心里一松:
  自己的刀已扎进了对面敌人的心。
  但他心一松之时,顿感到腹中绞痛之极!
  姚悲低头,只见薛泪右手以一柄透明无影的至薄玉刀,刺进了他的肚腹,绞断了他的肚肠!
  “你……”姚悲不由惊恐、悲愤地叫了一声。
  他想不到自己竟也会中刀!
  “你……”姚悲不由惊恐、悲愤地叫了一声。
  他想不到自己竟也会中刀!
  “我奏的是《相思引》。”
  薛泪这样望着目中已绝望之色的姚悲。
  “我也正是一个伤心之人。”
  “但在我相思欲绝、心最受伤之时,我的刀术也最高。”
  “因为我使的刀法只有一个字:‘情’。”
  “我使的是‘情刀’。”
  “而你知道我这把‘箫中刀’叫什么吗?”
  “叫什么?”
  姚悲没有问,他只是咬紧牙,忍着中刀断肠之痛,考虑是否把刀再扎深一点,以求同归于尽。
  问话的是苏我赤樱,被两人刀术之诡、之厉、之险、之毒而惊得脸色发白的苏我赤樱。
  她问的是薛泪,但目光更多的是在看姚悲。
  她看姚悲的目光紧张而激动。
  “伤心人最易‘断肠’!”薛泪目中露出一丝苦笑,“我这刀就叫断肠!”
  “想不到这把刀真的让人断了肠!”
  一曲《相思引》。
  你伤我心。
  我断你肠。
  这就是“天外飞月”姚悲与“无影刀”薛泪这一战的结果。
  但这不是最后的结果。
  “你伤我心,未必真的伤得了我心,只是我自己伤心才真的伤心。”
  薛泪这样对姚悲说。
  “你伤的,是我的手指,我流的血是手指挟住你的刀给磨破的。我如自己不伤心,便无人能伤得了我心。”
  “但我只要刀再绞一圈或再捅下,你必死!”
  薛泪道,他微笑着道:
  “那么,我也不想杀你,请你把尊刀松开你的手指,把尊肚吐出我的刀如何?”
  姚悲无语。
  姚悲点了一下头,松刀,一退一丈之外。
  一退退出,理应蹲下,捂住伤口,以缓其痛,止其流血。
  但姚悲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目中有敬畏之色。
  薛泪见到姚悲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凛——
  姚悲目中的敬畏,不是对自己的!
  一个连姚悲也敬畏的绝顶高手已到了自己背后!
  无声无息地、连最敏于周围各种微小声响的自己也没发觉地到了自己背后!
  薛泪顿微动了一下。
  这一微动在许多人看来似乎没有动。
  但一微动落在武学大行家眼里,已不亚于动了一个天翻地覆!
  在这一微动中,已完成了完全相反的、矛盾的变化——
  防备前方,变成了戒备后面!
  进攻、突击、变成了防御、反击!
  如果说刚才,薛泪是张弓如满月、挽箭如托婴,一派箭在弦上、引而不发的凌厉的进攻之势;
  那么现在,薛泪已变成了一个“常山之蛇,击处则尾应,击尾则首应”的绝对完美的防御之态!
  至这时,薛泪才听到了一个人长长的吐气声。
  听到这绵绵长长的吐气声,薛泪便把自己完全放松下来。
  他人未回首,声已开言。
  他的脸还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