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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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词 更新:2021-02-18 06:52 字数:4761
“住嘴!”蛇郎君尤嵩再也忍耐不住,沉喝声中,左手衣袖微飘,桌上菜盘、饭碗、酒杯等,齐都飞了起来。
众人全都大吃一惊,那少年似未想到他不攻向自己,而竟会来这么一手,正要有所施为,却见乃兄——白衣书生,仍是端坐如故,面含微笑,只将手中扇子微微一扇,那些原本飞起尺余高的杯盘碗筷,重又缓缓落在原处,安稳如前,直似未曾移动一般。
此时,蛇郎君尤嵩,额上汗珠,如黄豆般大,颗颗下滴,许是他在左手微扬之际,已与那白衣书生,暗中较了一番功力。
而那白衣书生,一直坐着未动,面上神色,也一直含笑自若,明眼人一看,就知蛇郎君尤嵩稍逊一筹。
忽闻尤嵩兀自解嘲,哈哈一笑道:“真是高人不露相,露相不高人,尤某幸会了。”
旋又回头向那劲装少年问道:“这位可是令兄么?”
那少年点头笑道:“正是小爷大哥,怎么!怕了吗?”
“那倒不会!”蛇郎君摇头笑道:“如果尤某猜得不错,令兄武功,似较阁下要强过三成以上。”
那少年笑道:“我只知道我家大哥,绝不轻易出手,可是,出手必胜,至于他武功究竟有多高,我就不知知道了。”
那位一直未说话的白衣书生,这时忽然轻声叱道:“鹏弟,不准胡说,这儿真正的高人,尚未露相哩,像你我这点武功,在别人眼里,算得什么。”
他话声清脆,话音明朗,而且节奏分明,颇可韵味,听来极为悦耳;同时,他说话之时,两只大眼不时向岳腾兄妹这边瞟来,那意思像是在说——真正的高人在那里。
岳腾始终都在低头喝酒,对楼上所发生之事,一直都是视若未见,像是在有意避免,自斟自酌,看样子似乎已有几分酒意,俊脸通红,意兴阑珊。无影童子岳文琴,虽是未动声色,默默吃饭,但早已暗将无相禅功引满,以便随时应变,毫未稍懈。
这当儿,忽听蛇郎君尤嵩说道:“尤某现在正在拟前往九岭山,贤昆仲既与恶较汉申屠然有约在先,那么今夜三更,尤某也在该地,等候二位在驾,但希望二位届时定当前来,以免我等久候不晤。”
那少年朗笑道:“哈哈,尊驾放心,小爷兄弟虽是行走江湖,但还略知信义二字,任凭他处是刀山剑树,小爷兄弟也要按时前去闯他一闯。”
本来,先前那白衣书生,一面说话,一面向岳腾兄妹瞟来之时,楼上众人都随着他的目光,向岳腾兄妹望去,蛇郎君尤嵩自不例外,也回头望了一眼,如今他既已与兄弟约定,于是转过身来说道:“既然这儿还另有高人,今夜何不同来九岭山一行,不知二位可否赏脸……”
无影童子岳文琴,侧头一看,见他一面说话,一面向这边走来,顿时柳眉一剔,面凝含霜,正要发作,忽见乃兄岳腾,一手扶桌,一手对蛇郎君毫不经意的微微挥手,嘴中并喃喃吟指:“我醉欲眠,君且去……”
话未说完,早已枕腕而睡,那样儿当当是醉态可掬,潇洒风趣,不愧是书生本色,令人羡慕得紧。
可是,真有奇事发生——
不知是巧合,抑是只有原因,岳腾这么毫不经意的微微挥手,蛇郎君尤嵩就连退数步,岳腾仅只轻轻挥了三下,就已入睡,而蛇郎君却一连退了九步,正好也到了门边。
如果说在他这一挥手之间,运上了功力,似乎不像,因为他这挥手之势,极为轻松自然,何况他已醉了,更何况蛇郎君也非易与之人,那会这么不济。
倘若说这是巧合,第一,蛇郎君尤嵩既是有意邀约,不可能退着说话,与情理不合。第二,纵然他是自动后退,就何必面露惊惶之色。
当然,岳腾是暗中用了功力,而且是一步一步将蛇郎君逼退,于此试探之间,岳腾已知尤嵩武功还与紫面如来万奎相比,约在伯仲之中,只因他自任督二脉一通以后,其功力较前何止增加一倍,是故于此毫不经意之下,举手投足,亦臻克敌之效。
蛇郎君尤嵩,于楼梯门口,怔怔的望了岳腾一眼以后,径自带着一班人,勿勿下楼而去,走得甚是仓惶。
岳腾枕腕而睡,自然只是伪装,耳际间忽闻那白衣书生,对着乃弟轻声说道:“鹏弟,看见没有,这才真是叫做高人,蛇郎君连边都靠不上,那像你,这样毛手毛脚,冒冒失失的。”那少年点头一笑道:“凤——哥,今天我们算是又开了一次眼界……
”话未说完,忽见那孩子——庞天鳌走来问道:“两位大叔,你们今夜真的要去九岭山么?”那少年点头道:“当然要去,不然,岂不失约啦。”庞天鳌拍手笑道:“那鳌儿也要跟大叔们去。”那少年摸摸鳌儿的头,笑道:“如果以你这个样子来讲,也是应该在江湖上闯闯,但倘若你真的只有八岁的话,那就未免太……”
正无法再说下去,那孩子却抢着说道:
“不嘛!鳌儿不怕,鳌儿用渔网,帮大叔捉他。”
这时忽听东海一钧庞泽高声喊道:
“鳌儿过来,三叔带你到洞庭湖去捉大虾。”
庞天鳌回头说道;
“三叔,鳌儿不捉大虾了,鳌儿要跟这两位大叔,去九岭山拔虎牙,拆龙角。”忽又改口惊道:“啊!两位大叔呢?那里去啦?”
原来,那对少年兄弟,乘那孩子回头与他三叔说话之际,就已勿勿下楼而去。
庞天鳌见那两位大叔已走,就连忙走到岳腾兄妹桌前,憨笑问道:
“姑姑、大叔,今夜你们也要去九岭山么?”
斯时岳腾兄妹早已结帐,且已站起,文琴正要对他微笑点头,岳腾却抢先答道:
“我们另外有事,小兄弟,咱们若是有缘,自有后会之期,再见。”说罢,与乃妹两人,径自匆匆离去。
两人回到客栈,满心以为可与神州二老,鄂东双杰等人,旧叙一番,谁知,一向小二查询,方知伊等几人,在此仅只休息片刻,却又走了。
兄妹两人顿有怅然若失之感,半晌,岳腾方道:
“妹妹,你看他们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要不然,为何走得这么匆忙?”
岳文琴臻首微摇,道:
“我想不会,如果真的遇上麻烦,不会不通知我们。”
岳腾剑眉微皱,道:
“话是不错,可是既然遇见了,总不能不打声招呼。”
岳文琴格格一笑,道:
“对,你怎么一搞就皱眉头,自咱们兄妹相遇以后,你不知皱了多少次眉头,我简直数也数不清啦。”
岳腾俊脸微红,赧然一笑道:
“我只是觉得奇怪,他们为什么走得这么勿忙?”
岳文琴想了想道:
“以我想,他们可能乘夜晚凉快,多走一程,这种大热天,中午实在吃不消,再说他们的实力,也不算太差,何况还有那位又狡又滑的老怪,和那他精得像猴子的老儿,谁又能把他们怎么样。”
岳腾暗中一想,几人武功,他都尽知,突然遇上天龙教人,也勉可一战,想来的确不会有什么问题,因而点头笑道:“你这话也对,可能是乘凉赶路。”岳文琴道:“你这样想就对啦,可是,我们却该走啦。”岳腾道:“我们今夜就在此住宿一宵,明天再走不迟。”岳文琴道:“我说的不是起程赶路嘛。”岳腾故作一怔,问道:“那你说的是去那里?”
“自然是去九岭山呀!”文琴急道:“别人恐怕早就走了。”
岳腾道:“我们去九岭山干什么?”
岳文琴甚为得意的笑道:“去探那对兄弟的底细嘛,看他两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岳腾也笑道:“那有什么好探的,他所使是的大演神功和乾元指,背上背的又是文昌笔,你想想,武林中有何人能兼具这几种绝世奇学,就不难知道他俩的来路了,那还要去探他干什么,何必这么劳累。”
岳文琴蓦然一惊,道:“啊!莫非是那两位老前辈的门下,那么我们更要快些赶去观摩观摩,再迟恐怕就来不及啦。”
“咦!怎么又变成观摩了呢?”岳腾笑道:“妹妹,对自己哥哥讲话,为何也这么言不由衷呢?”
文琴暗暗一惊,问道:“我怎么言不由衷?”
岳腾神秘一笑,道:“明明是在为别人耽心,还讲什么前去探底?观摩?”
文琴粉面一红,双脚连跺,气道:“人家急得要死啦,你还这么取笑人家,谁有工夫和你磨牙,你不去,我去。”
最后二字出口之时,人已穿窗而去,消逝在夜色里。
岳腾摇头一笑,似乎真把这位调皮而又任性的妹妹,毫无办法,只得站起身来,幌肩而出,随后追去。
此时,已是初更将尽,二更稍头,且是六月初旬,上弦月虽是朦胧如谜,但却蓝空如洗,满天星斗,大地景物仍然清晰可见。
文琴伫立旷野,仰视天空,夜空蔚蓝而深遂,充满着无边的详和与静溢。
飘飘白云,闪闪繁星,以及那点点流萤,更充实了夜的内涵;每一片白云,都像一包精致的礼物,让自己尽情的观赏,尽性的抚触,每一颗星,都像一句祝福的语言,让自己默默的谛听,而引起心灵的共鸣。
尤其那点点流茧,直同一个个跳动而美好的音符,唱出了她内心的喜悦与希望。
的确,这夜!有老祖母的慈详,有新嫁娘的清鲜,显示着无边的和谐,与安详,这美好的一切,冲击着她那少女的情怀,仿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之泉,从内心的深处喷出,而在浑身的血液里奔流。
尤其,她幼失怙恃,一直在苦难中长大,虽有奶妈照顾,且又受乃师溺爱,娇庞,但骨肉之情乃是天性,一个自幼即失去父母的孩子,纵然是在一个较温暖的环境里成长。但没有父母慈爱的滋养,毕竟是有所或缺。
何况,平时在她内心中所汹涌激荡的,是仇恨,是愤怒,是强力的报复。
如今一旦被这种美好而甘凉的气氛所冲击,自有一种新的感受,她像发现另一个源头,要细心去体会,去领悟、去开拓,于是她仰首向九岭山望去,被夜色包溶的九岭山,像一颗深蓝宝石,另有一种朦胧之美。
不知为什么,她内心里也像有一颗蓝色的宝石,而且也有一种种更深、更蓝、更浓的朦胧之美。
她忽觉身后有异,蓦然回首,却又笑道:
“哥,你到底还是来啦。”
岳腾点头笑道:“我不来成么?万一发生意外,那怎么得了。”
岳文琴含笑问道:“发生什么意外?”
岳腾神秘的笑了笑,问道:“妹妹,我且问你,你觉得那位白衣书生怎么样?”
文琴小嘴儿一嘟,瑶鼻儿一翘,道:“看那样子文质彬彬,大模大样,而又酸溜溜的,哼!我才不喜欢哩。”
岳腾笑了笑,又道:“那么,那位年小的呢?”
文琴心头微微一震,反问道:“哥!你问这些干吗?”
岳腾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妹妹,告诉我吧,你觉得那位年小的如何啊?”
文琴偏装不知,格格笑道:“什么如何啊?哥,你究竟讲的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呢?”
岳腾冷眼傍观,明知乃妹所说不实,只得淡然说道:
“不懂就算了,我们还是快走吧,迟了真的恐怕来不及观摩啦。”故意将观摩两字,说得大声一点。
文琴心知乃兄深意,恐怕愈说愈糟,掉头就跑,却飘起一串清脆如铃的笑声……
于是两人展开脚程,尽力向九岭山奔去。
他两人,一个既号称无影童子,一个却又任督二脉已通,这一放腿疾奔,其身法之快,真是虽飞鸟亦不能逾其疾,虽流矢亦无法比其速,直同两道流烟,约只盏茶工夫,就已来到九岭山下。
许是两人久未说话,文琴身形略慢,问道:“哥!你说他打得过蛇郎君尤篙么?”
岳腾故作不知,问道:“谁啊?”
文琴一时之间,尚未会过意来,随口说道:
“就是他嘛。”
岳腾笑道:“他!他是谁啊?”
文琴立刻警觉,顿时脸上一红,撒娇道:“哥!你坏死啦,我不来啦。”
岳腾道:“妹妹,你怎么这样不讲理,你不说明,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呀?”
旋又故作恍然而悟,接道:“唔!你说的是他呀,就是那位年小的少年,是不是?”
文琴早将双耳扪住,两脚连跺,道: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岳腾摇了摇头,双手一摊,笑道:“这就叫人为难了,先前我提起他时,你装做听不懂,后来我不提他了,你却又自动提起,如今正式谈到他时,你又不要听,这……这叫我做哥哥的如何是好哩。”
稍后又继续说道:“你既然不要听,那我就只有不说也罢。”
岳文琴急道:“我只是问你,他是否打得过蛇郎君嘛,谁要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