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作者:使劲儿      更新:2021-02-18 06:39      字数:4780
  何,硬说是禅师有意教宗钟膏入虎吻,致使尸首无存。禅师将何以白明?!”
  尘玄禅师心中大大不安,但仍极力保持镇定,冷冷道:“任他蜚短流长,但求无愧我心!”
  张介寰哈哈大笑道:“‘我心’?!你这颗心连你少林门人,也未必个个深信。昔年以曾参之贤,有人三次奔告曾母,说曾参杀人。曾母深知儿子之贤,起始绝不相信,但三告之后,终于仓皇走避。禅师之贤未必如曾参,而贵派门人,更难与曾母相提并沦,江湖中众口喧腾,说的全是禅师不对,便禅师掬尽西江之水,能令一众门人心信么?本派门人尚且存疑,又何怪其他各派人物?少林一派,只怕自禅师而后,从此信誉扫地了!”
  尘玄禅师听得汗流浃背,面色如土,惶然谢罪道:“若非张教主道开茅塞,尘玄何颜见列代掌门人于地下!尘玄就此下崖寻觅宗钟的尸骨,幸而不死,再图厚报!”
  说完,双手合什行礼,转身大步离去。
  张介寰叫声:“禅师请慢,在下尚有话说。”  尘玄禅师闻叫停步,回身走来,张介寰肃容道:“禅师此行,吉凶难分,不知对本门事务有向交待。”
  尘玄禅师闻言一震,略微沉吟,宣了一声佛号,慨然道:“就烦张教主传言,尘玄两月之内,若不回转嵩山,即请本派三位长老,指定‘无’字辈中一人接掌本门。”说罢,再又躬身行了一礼。
  张介寰侧跨一大步,频频摇双手道:“这个张某恕不受命!”
  尘玄禅师讶然问故,张介寰道:“旬日之前,贵派四名弟子曾亲见你我争斗,目前若由我一面之词传话,仅是不信,尚在其次,倘然说我暗害了你,联手找我拼命,岂不百口难辩?”
  尘玄禅师愕然道:“这般说来,你竟不能代老衲传言的了?”
  张介寰道:“除非有你禅师的亲笔信函。”
  尘玄禅师为难道:“荒山峻岭,哪来文房四宝?”
  张介寰道:“这倒不难,在下这儿预备了一份。”说时,从怀中拿出纸、笔、墨、砚来,道:“禅师若免在下麻烦,便请留下信函,在下才好效命。”
  尘玄禅师接过纸笔,猛然疑念顿生,暗想道:“他如何早就预备下了?莫非其中有阴谋?”于是缓缓说:“尊驾此来,敢是有心的了!”
  “呵呵哈哈……”张介寰忽然纵声长笑起来。
  尘玄禅师停笔道:“尊驾是何居心?”
  张介寰止住笔声,正色道:“实不相瞒,在下早在上次离开之时,便设法弄来这份东西,为了禅师此时之用,自然是有心的了!”他略微顿了一顿,又道:“试想,断命崖不过四五丈方圆,禅师若要制宗钟的死命,固如反掌之劳,但如一定要将他制死而不离此断命崖,则恐怕毫无把握。宗钟所以要求将他的尸骨葬在他爹爹旁边,只怕早已有此阴谋,同时也更深信禅师素重然诺,绝不因为事无旁证便食言不顾。只可惜禅师当时报仇心切,没有留意这记杀手锏,更没想到暗中还有在下这第三者听到这话。是以在下最初一听禅师交代贵派弟子,选好这块断命崖为搏斗之所便意料到或者有演成今日之局的可能,才弄来这份文房四宝,以备万一。不想成分虽然极微极微,却偏成为事实,倒非始料所及的了!这可谓‘幸”,也可谓‘不幸’,究竟幸或不幸,尚难下断语,禅师更行甚么高见?”
  尘玄禅师冷笑道:“焉知就不是串通合谋?”
  张介寰微微一怔:“这老和尚果非寻常人,居然能想到我在山下叮嘱宗钟的要求葬在他爹爹坟旁的事,确也了不起!”当下讪讪笑道:“这话只好随禅师去臆测去,张某不想为自己剖白。”
  尘玄禅师面现气恼,久久无言,喟然叹息道:“老衲武功机智,两不如人,人人彀中而不自觉!罢罢罢,老衲是认了命了!”说完振笔疾书,自己看了一遍,投笔叹道:“遗书一封,即烦面交本派三位前辈长老,按书行事,老衲就此落崖寻找宗钟的尸骸去了!”话一说完,不再回头,驰向峰头,纵身摔向深不见底的危崖。
  张介寰殊不料他竟然已具殉葬之心,飞步赶到崖边,朝下望时,正见他一个身子,急剧向下直坠,一错眼,便已葬身云雾迷漫的无底深壑之中!
  赫赫有名的少林一派掌门,就此结束他的一生了!
  所谓惺惺相惜,张介寰逼死了尘玄禅师,如今却又禁不住洒下几滴英雄泪来。
  他怅惘了一会,拾起尘玄禅师的遗书,怀着一颗沉痛而歉疚的心,一步一步下山了,绕到红花谷底宗如仪坟前,行了礼,默祝道:“张长秉钧谨遵公子生前的安排,如今一一照办妥当,公子英灵有知,当可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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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吕梁风波
  且说赫连蓉姑既与陈菡英失散,赶来红花谷中又找不到尘玄禅师和宗钟的踪影,心头又急又恼,花了三天时间,几乎踏遍了红花谷底的每一寸土地,仍属徒劳。
  她最后一次走过宗如仪的墓前时,她那仅存的左眼里,忽然射出极度恶毒的眼光,盯住隆出地面的那堆黄土,恶声咒道:“宗如仪,你称雄一世,到头来连自己的儿子也没法保护,让我东奔西驰,你充的甚么狠,叫的甚么字号!”
  宗如仪生前纵再英雄,终究不能在此刻慰藉爱侣。赫连蓉姑的满怀怨恨,只换来一片寂静、虚空……
  她独自悲苦了一回,忽又凄怆泣道:“你空有一身绝艺,却只顾自绝一死了事,抛下幼弱的钟儿,教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撑得住宗氏门户?”想到伤心处,不禁泪如泉涌,索性伏在坟前嚎啕痛哭起来!
  原来宗钟得陈菡英相告,才知赫连蓉姑和宗如仪虽有夫妇之实,却是出于暴力的。实则赫连蓉姑的爱侣乃是钟克扬,所以当赫连蓉姑怀孕,投诉钟克扬之后,钟克扬为顾惜赫连蓉姑的声誉,便毅然背起这口黑锅,说她腹中的一块肉,是他的骨血。这些情形,当时除了他三人之外,便赫连表也被蒙在鼓里,所以当宗钟出生之时,宗如仪马上现身出来,要求抚养宗钟时,几被赫连蓉姑当场杀死!
  宗如仪深感自己对不起钟克扬和赫连蓉姑,当时不但没还手,而且还没有拒抗,其时若非钟克扬力劝,赫连蓉姑岂止剜他一目!他自知理屈,除深深致歉外,并拜钟克扬为义兄,答应宗钟姓‘钟’,一直到他死去以后为止。
  钟克扬心地忠厚善良,大错既已铸成,此刻即便杀了宗如仪,仍然无补于事。所以忍痛答应,并拟了‘钟宗’这个名字,以便将来复姓归宗的时候,只须将姓名倒过成‘宗钟’就行。
  宗如仪听了,千恩万谢,临走之时,赫连蓉姑又与之约法三章,大意是:第一,其中秘密,除眼下三人外,不准让第四者知道,直到宗如仪身死为止。第二,宗钟归钟克扬抚养。第三,宗如仪不准探望宗钟,并绝对避免与赫连蓉姑见面,否则,五官四肢,每见一次,则任赫连蓉姑或废或毁,不准抗拒。宗如仪一一都答应了。
  十多年来,三人都能默守诺言,不论何时何地,宗如仪只一听说赫连蓉姑就要到来,还不等赫连蓉姑到或看到他之前,便不顾一切避开了。只有三年以前在太白山下,那次宗如仪的情形有些特殊,迫不得已见了一面,结果宗如仪又失去了那仅有的一只右眼。(前面已有详述)
  宗钟隐隐知道这些秘密之后,知道他娘对生父极端恶感,故而平时尽量避免提及生父之事,因此宗如仪不惜耗损本身三分之二的内力为他驱毒疗伤,以致九连山中无法抗衡许多高手,迫得一死来交换他的事,也没向赫连蓉姑说明。所以她至今仍然不知内情,才哭诉他空有一身绝艺的话来。
  闲话休絮,且说赫连蓉姑哭了一回,脸上泛出一片坚毅神情,想:“不论钟儿是死是话,尘玄和尚必去吕梁山不可,八月中秋距今已不足半丹,我何不跑趟吕梁山,难得爹爹他老人家也会到来,那时看那秃和尚如何说法?”
  流光如驹,距离中秋佳节只有四天了。
  位于山西的吕梁山,为了筹备“金光教”的开教大典,教徒们忙得不可开交,他们都认为从此以后,“金光教”可以公然纵横江湖了。
  赫连蓉姑前由粤东九连山赶往陕西太白山红花谷,彷佛也偶然听人说起过金光教中秋开教之事,当时因心里挂念宗钟决斗的安危,还不怎么在意;这时从陕西东越山西,路程虽然不远,而人们嘴头挂着的,无一不是谈论有关金光教开教的事,好像这事情,乃是盘古开天地以来唯一的大事。
  尤其当人们提起教主“卜二”夫妇时,脸上的神色,立即庄严起来,若敢不如此,马上便有大祸降临一般。
  她想:“这‘卜二’夫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连爹爹一听说金光教的开教大典,是由教主‘卜二’夫妇亲自主持,便也改变初衷,不敢不到!我左右已是垂死……”
  想到“垂死”,猛又记起自己并没服用甘泉交付的“百日丹”的独门解药,为何病却好了?莫非真如英儿所说,纯是因为受了风寒和心头忧急所引起的疾病?管它!既是特制独门解药谅来功效神奇,不妨等到毒势临发作之时,再行服用,眼下倒是先去吕梁山寻找尘玄和尚问清宗钟的生死要紧!
  她原与二先生甘草有中秋之约,上得吕梁山来,索性请见二先生。
  二先生甘草见了她,绝口不提“百日丹”和问她是否说服了乃父赫连帮主加盟金光教之事,推说开教大典在即,忙得紧,吩咐下人领往女宾接待室歇息。
  二先生既不提,赫连蓉姑也乐得不提,但心里却总放着一件心事。  她被安置在一座小小院子里,同居的尽是些前来观礼的人物的亲眷,那些人一听她是赫连蓉姑,大都敬而远之。认为女子不夫而孕,乃是莫大耻辱,她与宗如仪生下宗钟之事,近来江湖传言正盛,所以对她更是有些歧视。
  她自叹命薄,孽缘前生订定,也懒得理会这干人,目前只有宗钟的存亡,才是她唯一关注的大事。
  饭后无聊,信步闲走,经过一座花园,远远从矮墙外面望去,只见里面水榭亭阁,设置得宜,奇花异草,美不胜收,极尽秀丽。
  见侧面不远处便是园门,于是绕到门前,正准备跨进去,抬头忽见园门旁边,挂着一黄漆木牌,上为:“花园禁地,人园者死!”
  心想:“这园子里想来必有他们金光教的秘密设置,所以公然写得这么可怕,但不知究竟是些什么秘密?”便不进入园子,转身向外面踱去。
  先期来见礼的江湖人士还真不少,而且大都是前辈人物,可见“卜二”夫妇声威之盛!
  路上遇到好几位熟人,一问少林派的尘玄禅师,都说没见到,她连番失望,心中忽发奇想:“是不是他们在红花谷见面之后,又改在旁的地点去决斗呢?”试想宗钟和尘玄禅师业已先后坠人断命崖下的无底深壑,怎能再跑到吕梁山来?赫连蓉姑不过徒耗思忱罢了,可是她如何能知道呢?
  懊丧之余,便向正在张灯结彩的大广场走去。
  此处距大广场约有五里左右。
  这时已近初更,绕过一片房舍,月光之下,远远就望到广场之上,人头攒动,忙乱非常。
  临近一看,只见纵横百十丈的大片广场上,到处都见人推动着两人来高的大石滚,滚压着地面上的纯金钢泥土。
  工作的人固多,而旁观的人更是不少,从各人的眼光里,可以猜出他们此时心中,正幻映着几天以后的开教大典时的那份庄严肃穆情景。
  她搭讪向好几个人问起尘玄禅师是否到来,得到的仍是一片失望,一阵凄凉涌上心头,信步所至,不觉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小山坡之上。
  月色如洗,凉风习习,置身其中,足令人心旷神怡,心澄性明。
  然而乐者白乐,忧者自忧。
  赫连蓉姑以切念爱子生死的心情,面对此种月夜美景,恰似凄月悲秋,更平添不少思念、悲切……
  蓦地!
  树林那边尽头,有道黑影,一闪而没。
  赫连蓉姑大是惊异,吕梁山卧虎藏龙,难道还有吃了老虎心、豹子胆的人敢来撒野不成?遂忙隐下身形,窥看究竟。
  片刻工夫,树林这边的尽头,又闪出一道黑影,她暗叫一声惭愧,不想这儿又跑出一个人来了!
  便在这时,嗖嗖嗖,接着又掠出三道黑影,与先前那黑影略一招呼,斜斜向广场的对面一南面奔去。
  赫连蓉姑见他们身法轻快,自己竟不能与其中任何一人相比拟,心头骇然!但仍蹑手蹑脚,尾随跟上。
  眼看越落越远,便要失去那几人踪影,忽然又见他们沿着山脚,绕过广场,朝广场的西端驰去。
  她先是一怔,旋即省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