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上访不如上网      更新:2021-02-18 05:19      字数:4790
  握彰妫救喜怀隼础?br />
  如今大业局势才刚刚稳定,遇刺的事,绝不能张扬,更不能让简瑄知道。江缓咬了咬牙,转身隐入重重的阴影之中。
  能去哪里呢……江缓眼前一片朦胧,好似笼了厚厚的纱帐,只能勉强看到脚下的道路,往前挪去。
  只是这里,似乎有些熟悉,又似乎很久没有来过了。
  江缓抬头——是宁谦的住处,有些破败的样子,院墙的墙头积了白雪,又挂了好些冰棱,剌剌地穿出些枯草茎秆。
  江缓扶着冰冷的院墙才要敲门,一大块惨白的积雪便从屋檐上狠狠地砸下来,“啪”地一片冰凉。
  这一下,真的是一点气力也没有了。江缓低头望见衣襟上被雪化开大片暗红,苦笑一声,疲倦地阖了眼。
  夜幕中,但见倚墙的身影斜斜地一歪,栽在地上扬起了如尘般的细雪。
  冬夜实在太冷,宁谦觉得案上的那一豆灯火都快凝固了似的。他搓一搓手,将大摞的书卷里到一边,又抬眼看了看书架上的那方白绢,总有些不安,却又不知这不安从何而来。
  算了,还是早些睡了罢。宁谦愣怔半晌,正欲灭了灯火,屋门却被重重地撞响——“砰,砰!”声音又猛烈又急促。
  宁谦吓了一跳,急忙过去开了门,还未看清楚是谁,袍子就被狠命一拽。
  “阿黄,诶,阿黄!你做什么!”宁谦被自家毛蓬蓬的黄狗死死地往院子里拉去。
  阿黄也不顾宁谦的讶异与责怪,只是卖力地将宁谦又拖又咬地拽到院门口,然后松口从院墙下的狗洞钻了出去。
  宁谦一时呆住,也不知阿黄到底何意。
  阿黄许是着急了,又将头伸进院内,高声吼了几声,声音又急切又带着莫名的凄楚。
  宁谦将信将疑地开了院门。
  寒风挟裹着大朵的雪迎面扑来,宁谦打了个寒战,连忙低头避雪,却再也动弹不得。
  江缓静静地躺着,掌心摊开,堆了一朵浅红色的花。肩头的暗红,如同一朵盛开的重瓣朱槿。
  “先生怎么了?我刚才直听见这狗乱叫。”杨婶也穿了衣裳来到门口,疑惑地问道,又看了地上,骇道:“江公子这……”
  “杨婶,烦你去西厢房的屉子里将那瓶复方的地榆止血散取来,放到我房里。要快。”宁谦平静地说道,然后弯下腰背起了江缓。
  杨婶低声说道:“好。先生千万莫急。”
  宁谦咽了半口干冷的空气,强压了口中翻涌欲出温热的血腥气味。
  宁谦的屋内,重新点了灯火,炭炉将屋子熏了透暖。
  宁谦正低头要给江缓上药。
  江缓的衣裳褪了半边,左肩的一道伤口,鲜血淋漓,衬着原本白 皙的肌肤,更加触目惊心。
  宁谦手抖个不停,只差将那瓶地榆粉打碎;他一狠心扯了条碎布,咬在口中,这才得以凝神敷药。
  这瓶地榆粉据说是混了西域的秘方,止血极有疗效,他也不知该用多少,干脆将那一瓶一倾而空。又裁了上次对方送的綀布,替江缓包扎了。
  一定很痛的吧。宁谦抬头注视着江缓苍白的面容想着。
  可是江缓却自始至终没有哼出一声,因为,已经没有气力了。
  只是那胸口还依然起伏,多少给了宁谦一点念想与希望。
  嗯,虚幻的、连他自己都不敢轻易相信的念想与希望。
  炭炉上还熬着止血补益的汤药,不知道要反复温几遍呢?
  宁谦望着书架上落了点点轻尘的白绢,字迹依然鲜活,如同振翅的凤凰。
  那个闷热的,让人昏沉而不知所措的夏夜里的朦胧背影,突然在眼前清晰。
  他往日总以为江缓开了太大的玩笑,或许是以为自己善良得可笑,或许是以为自己迂腐得可悲。
  但现在,宁谦终于明白,那些说笑的话语,还有当日一袭綀布衣裳的他眼里闪现出的此起彼伏的失落与期待,包括绢上的那句诗,都并非玩笑。
  所以江缓,我此刻也没有玩笑,只要你醒过来。
  只要你能清醒,我所亏欠的、后知后觉的一切都将偿还,即使你不屑去要。
  我都将偿还。
  宁谦伸手握住江缓微温的手掌,低声道:“眷然顾之,使我心愁。嗟尔昔人,何以忘忧。”
  他用力去擦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
  “……子礼。”
  宁谦的手指一僵,蓦地抬起了头。
  江缓睁开眼睛,笑容疲惫却极是温和:“那句诗,你再念一遍……”
  “哪句诗?没有什么诗!”宁谦跳将起来,“你赶快给喝药,那药我熬了不知多久了……”
  “子礼……你不说,我也就干脆睡过去了罢。”
  “好好……‘眷然、眷然顾之……’你喝药!”宁谦的表情比受了伤的江缓还要痛苦,挣扎纠结了半天,好歹磕绊着说了一半,然后又跳起来想给江缓倒药去。
  “一点血。不是什么……大事,不喝。”江缓虽然左肩受了伤,右手气力倒是不减,加上宁谦适才还握着自己的手,他顺势一用力,把宁谦利落地拽回塌旁。
  宁谦刚才的忧虑全然扫空,此时只差要放声骂了——江湍之,你根本没受伤吧!
  但宁谦自然不敢这样说,只是尴尬笑道:“那,那你既醒了,我去一趟苏将军那里,他指不定还在找你……”
  “陛下在。”江缓不动声色地按住只欲挣脱的宁谦的手,“他大概巴不得我今夜不回府,还特地让个内侍在府外赶人……只盼着我今夜死了才好。”
  “要不你……喝药。”
  “子礼。”您下载的文件由w w w。2 7 t x t。c o m (爱去小说)免费提供!更多小说哦!
  “什么?”
  “你要脱身,能不能再换一个理由?”江缓苦笑着。
  “我……”宁谦张口结舌,窘迫不已,半晌之后还是落败一般说道,“我觉得还是让苏将军……”
  江缓大抵是嫌他絮叨个不住,撇了撇嘴,又伸手拉了半站着的宁谦一下,然后堵上了他的唇。
  宁谦被这一下骇得全身上下都僵成一团,比那被冻了千年的高山石还僵上八分。直到江缓的舌尖伸进自己的口中,他才慌乱地挣扎起来。
  “伤口很痛。”江缓拿腔作势地“哼”了一声,也不知是真是假。
  宁谦不敢再动,眼见江缓又要亲吻上来,只得叫道:“药要干了,你不喝我也得去端走……”
  “唉,又是这个。”江缓叹一口气,再次吻住了宁谦。
  宁谦乌墨一般的大袖深衣,拖曳了一地。
  炭炉上的药罐里,汤药终于被熬了个一干二净。
  落雪除夕
  第十章
  “什么,痢疾?”简瑄挑一挑眉,顿时乐不可支,“啊哈哈哈……痢疾……江缓不会是吃多了祭肉吧?还好他去宁先生那里没逼着对方也吃祭肉……哈哈哈……”他越想越觉着有趣,竟乐得连手里的长春花枝也给折成了几段。
  苏粼坐在他的对面,皱了皱眉:“陛下,叔父到底也是当朝的尚书令。”
  简瑄撇撇嘴,有些不屑道:“尚书令怎么了,不也犯了痢?”
  苏粼哪里听得下简瑄对自己的江叔父的评价,又不能与他冲撞,可终究忍不住,站起来说道:“微臣退下了。”
  简瑄知道自己惹恼了苏粼,忙抓了他的衣袖道:“好了,我与苏粼你一起去宁先生那里看看他还不成?”
  “是‘朕’不是‘我’。”苏粼颇有些无奈道——简瑄这些年虽未有大成,到底还是有些长进的,昨日江缓才与自己说了当日柳渊一事,苏粼才放下心——若是换做从前,简瑄大概早与那柳渊一起对付江缓了。
  “苏粼,你想些什么?”
  “没有。”
  “我可知道你在想什么——尚书台的事务我如今让尚书侍郎练仪代领,他原是臼城举荐的孝廉,我见过几回,做事周密得很,只是少些历练。”简瑄带着些微的得意说道,“大业一定会好的。”
  苏粼和简瑄到宁府的时候,杨婶正出门要买些东西,见到除了朝服的苏粼,笑道:“苏公子快进去坐坐罢,饭菜都已备好了,适才我家先生开了张方子,我这便买药去了……这位是?”杨婶看了看苏粼身边锦衣华服的简瑄,有些疑惑地问道。
  “阿婆客气了。他叫姬珣,原是苏城人,也算我的表弟。”苏粼笑着,握住了简瑄的手,仿佛他们当真亲如兄弟。
  简瑄先听闻“表弟”一词的时候有些不满,但后来见苏粼握了自己的手,也不好说什么了。
  宁谦披了深青的棉袍,正在院子里扫着薄雪。这几日突然晴明,积雪倒被晒化了好些,凉气一点一点地沁出来,比下雪之日更显寒冷。宁谦挥着竹帚,在院子的残雪上扫出一条又一条的痕迹来。
  “宁先生!”苏粼笑着走到宁谦身边,抢了他的扫帚道,“让我来。”
  “阿粼你是客人,别忙了,湍之在屋里还等着你呢。”宁谦招呼苏粼进去,回头又看见了门口的简瑄,“陛……”
  “宁先生可好?”简瑄回身关了院门,笑道。
  “草民一切安好,只是挂念陛下。”宁谦把苏粼拉到身边悄声道,“阿粼,你怎么把陛下带出来了?湍之才受了伤,外头不知有多少人对陛下虎视眈眈……”语气略有责怪的意思。
  “有我在,先生尽管放心。陛下不会有事。”苏粼按了按腰上的佩剑,很是自信,“倒是先生这里,需要什么人吗?”
  宁谦摇了摇头:“朝廷的兵力本就不足,哪里经得起抽调?北边战事虽缓,到底……”
  “子礼,你在外头与谁说了那样久,也不怕冷。”江缓的声音悠然自屋内飘出,倒显得神采奕奕。
  “湍之,是陛下还有阿粼。”宁谦倚好扫帚,走进屋内。
  苏粼颠儿颠儿地要跟进去,简瑄却拽了他的手,微笑道:“你最好在这里等些时候。”
  “……好。”苏粼虽然不知简瑄是何道理,但简瑄于人事之类的确比他明白许多,因此苏粼便磨蹭了一会,才同简瑄一起进了屋。
  宁谦听得屋门响动,惊得霎时离了榻一丈远。苏粼与简瑄进门时,恰好看见宁谦正手忙脚乱地拾掇着案旁撞了满地的书卷。
  “啊呀,朕听苏将军说江令嗜食祭肉无度,因此腹痛如绞,长痢不止……江令可真是——辛苦了。”简瑄似笑非笑地说道。
  “多谢陛下挂怀。祭祀社稷,微臣自当尽力。”江缓波澜不兴地答道,“不知今日的奏疏,陛下可都阅过?如今虽有人代领尚书令一职,陛下到底应亲自阅过才好。”
  简瑄“哼”一声,内心却开始发虚,只好别过脸去故作不屑。
  宁谦生怕他们又要吵起来,加之江缓伤口未愈,倘若争吵之时被简瑄发觉,更是不妙。巧的是杨婶买了药回来,宁谦便笑着问道:“如今天寒,陛下又老远过来,是否要先喝一点热汤?”
  苏粼发觉江缓似乎有些话想和自己详谈,也劝道:“宁先生说的即是,陛下若是染了风寒,微臣再不敢带陛下出宫了。”
  简瑄狠狠剜了但笑不语的江缓一眼,便随宁谦去了。
  “叔父的伤可好些了?”苏粼颇为担忧地问道,“我那夜没有与叔父同行,如今想来,真是后悔莫及。”
  “冬日伤口好得快,再者子礼的医术也奇,我喝了药,如今不碍事了——这种事情哪里能未卜先知,怎么会怪你?”江缓安慰罢,从枕下翻出一串彩绦,递给苏粼,话锋一转,“阿粼,这串剑穗上的雕饰我并不认得,想你这些年也跑了许多地方,因而给你看看——”
  苏粼小心地接过,一眼就看见了穗子上垂了一挂剔透的珠饰,似玉非玉,冷若冰雪。
  “啊!”苏粼一惊,“这个我认得,那年我去北边的时候,对方主将的剑首就是这个雕的——我听那些俘虏说这个可是不得了的宝石,叫什么……哎呀,那名字又长又怪,我记不分明,总之不是常人所有,更是严禁交易的。叔父从哪里得来?”
  “那夜从对方的剑柄上削下来的。”
  “什么?!”苏粼大骇,“难道是北方有人潜到京都了?这可实在不妙,万一入了城……”
  “何以见得是北方来的?”江缓摇头微笑,“若是北方外敌有何可怕?我只担心是大业朝堂里出了……”
  “叔父,我知道了。”苏粼万分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暗地查清的……不过——叔父真的不要回府吗?”
  “这病也只能装上两日而已,宁先生与我是至交,在他这里磨几天的饭钱不算过分吧!”江缓笑道,“过分吗?”
  “……不过分。”
  算上药钱,还有宁先生这几日的照料,当然过分。苏粼无可奈何地想。
  只是果然有人通敌吗?苏粼觉得万般气愤——他是上过沙场的人,了解驰骋疆埸的危险,内心对于通敌之人更是深恶痛绝。
  这一顿饭,简瑄吃得很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