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作者:世纪史诗      更新:2021-02-18 05:19      字数:5030
  婵儿又对玉儿说道:“玉儿,除了我有喜这件事,别的都不要让夫人他们知道,你明白吗?”
  玉儿犹豫着:“主子,这……”
  “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你都不愿意帮我满足么?”
  玉儿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玉儿听您的,全听您的……”
  张太医稳了稳情绪,对玉儿道:“你和我去见夫人吧,切记,万万不可露出一丝难过之意,这……这是大喜事……”
  玉儿点了点头,与张太医一起走出门去。刚出院门,便大声喊道:“夫人!夫人!大喜了!少夫人有喜了!”
  一时间,整个明府便沸腾了起来,处处都显出了喜气洋洋的氛围。
  夫人更是欣喜若狂,她盼这件事情已经盼了两年了,这次总算如愿以偿了。她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婵儿房里,拉着她不停地叮嘱着,又吩咐下人赶快给张太医封了红包,亲自请求他多多费心。
  看着夫人开心的模样,又联想到容若知道后的狂喜,婵儿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央求夫人先不要将这个消息给容若,夫人了然一笑,随即答应了,只是悄悄派人为明珠送去了信息,还特意叮咛他不要让公子知道。
  九月初八下午,容若和明珠一同踏进了府门。容若刚想去额娘处请安,明珠却摆了摆手:“你先回去看看媳妇吧,过后再去你额娘那里。”
  “这……阿玛,儿子还是先去额娘那里的好。”
  明珠竟然难得的笑道:“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哪里那么多的废话,你媳妇还等着你呢!”
  容若心下奇怪,不知道阿玛会这样做,可还没有来得及问,明珠已经转身回房了。容若见此,虽然觉得怪异,但是也没有细想,毕竟,他心中是极其惦记婵儿的。于是,便匆匆向自己院中走去。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院落,就看到了婵儿的身影。只见她身着一身翠绿色的罗裙,一头乌发松松地挽了个外髻,插了支碧玉簪。这时,她正坐在枇杷树下拿着笔认认真真地写着什么,不时地低吟两句。
  容若看着这样的情景,情不自禁地开口吟道:
  “欲问江梅瘦几分。只看愁损翠罗裙。麝篝衾冷惜余熏。
  可耐暮寒长倚竹,便教春好不开门。枇杷花底校书人。”
  婵儿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看到容若含笑站在院门口。
  她呆住了,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
  他轻轻撩起婵儿因低头写字而垂落下来的头发,而后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头。
  婵儿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良久,她抬起头,缓缓说道:“容若,现在可是秋天呢!”
  容若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刚刚念的词句,便一边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一边说道:“只要看到你,任何的景物都会变得温暖如春,可不就是春景吗?”
  婵儿含泪而笑:“容若,你可知道,你就要当阿玛了。”
  容若顿时便怔住了,眼神由迷惑转为了狂喜,他猛地抓住了婵儿的双肩:“什么?真的么?你有喜了?我们就要有孩子了?”
  婵儿点了点头。
  容若见此,更加激动,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圈竟有些微微泛红了。他是多么希望能有个孩子啊!只是,由于婵儿的身体,一直以来未能如愿,但是为了让婵儿心中不至于为此难过,所以只能是将这个心愿深深地埋在心中。七夕之夜,婵儿说想要一个孩子,他有些犹豫,但是点头答应,因为他觉得婵儿身体毕竟虚弱,可能性不会太大,但是没有想到,婵儿竟然真的怀上了他的骨血。
  婵儿见他如此激动,更加觉得自己是做对了。她抚过容若的脸颊,容若抬手握住了她的双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两个人没有说话,但是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猛地,容若将婵儿紧紧地拥进了自己的怀里,贴着她的耳边低语道:“婵儿,谢谢你。”
  婵儿靠在他的怀中,缓缓地闭上双眼,没有说话,但是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而站在旁边的玉儿却泪流满面,终于忍不住拿着帕子掩住口,无声地转身跑了出去。
  第九十五章     只看愁损翠罗裙(3)
  良久,二人才携手回到房中。
  婵儿静静地坐在榻上听着容若讲在围场狩猎时的趣事与见闻,时而插上一两句话,没有缠绵之句,更无相思之语。
  情深至此,那些已然不再重要。君子之交淡如水,其实,有时侯,夫妻之情也应当是淡若水的。婵儿曾对容若说,自己最喜欢的,莫过于唐代才女李冶的《八至》诗了:“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旁人解这首诗,道是夫妻之情,亲时可以生死相许,反目成仇后却又似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是在婵儿看来,却远远不止如此,在她看来,至亲至疏四字说的是夫妻二人应当有的生活状态。无论风雨,始终有一人站立在你的身边,在那平淡的日子里相濡以沫。疏并不一定只疏远,还可以只淡然,毕竟,浓情蜜意如烟花,绚烂但却无法长久,想要相伴,还得要情如水般细水长流。参透了这些,他们二人一直都是这样相处,平淡却不失温情,总有一丝绵绵不断的情意在身边蔓延。
  傍晚时分,两人一同去了明珠房中。明珠一改往日严肃,竟然同夫人一道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婵儿好久,令婵儿受宠若惊。进过晚膳,夫人又留着婵儿说了些私房话,一直到了戌时许二人才携手回房。
  天色已晚,一弯新月静静地勾着屋檐,幽宁而又寂寞,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在那闪烁的群星之中若隐若现。婵儿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口中轻轻地吟道:“晚妆欲罢,更把纤眉临镜画。准待分明,和雨和烟两不胜。莫教星替,守取团圆终必遂。此夜红楼,天上人间一样愁。”
  容若吃了一惊:“这是我原先写的词啊!”
  婵儿轻轻一笑:“是啊,这不是写新月的么?今日夜空中正是弦月,就想到了这首词。”
  容若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脑子中到底装了多上东西?额娘总是说让你省省心,好好歇着,想必都是白说了……”
  “我一直在歇着啊,什么都没干……”
  “还说什么都没干,不是写字就是制衣,现在有了身子,自然得好好休息。以后时间有的是,何必急于一时?”
  婵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看月亮:“容若,今夜月亮虽不圆,但是却也别有一番情致,作一首词吧。”
  容若眯着眼睛看着月亮,想了想,便开口吟道:“初八月,半镜上青霄。斜倚画阑娇不语,暗移梅影过红桥,裙带北风飘。”
  婵儿一边交口称赞,容若哭笑不得:“你这不是王婆卖瓜么?”
  “本来就是很好嘛,所以我才会夸奖啊,若是作的不通,我又怎么会违心呢?”
  “反正总是你有理。”
  “我本来就是有理……”
  到了房中,玉儿便来伺候,婵儿先让她伺候容若更衣就寝,自己却径自走到书桌前面提笔写着什么。容若跟过去一看,原来是在记录自己白天所作的词。他便说道:“婵儿,不早了,别写了,明日再写不是一样么?”
  “横竖现在还不算晚,写完了也就不记挂着了,你先去,我写完就休息。”婵儿手中的笔依然没有停下来。
  容若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向里屋走去,只是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原本还想和你联词呢,看来你是没有时间了,罢了罢了……”
  婵儿听到后,顿时来了兴趣:“容若,你说什么?联词?”
  容若回头笑道:“是啊,联词就是我们二人来合作写词,一人一半,最后看谁作的最好。”
  “好啊,我们联词好了。”
  “那你先放下笔跟我进来,明日再写那些。”容若说道。
  婵儿这次顺从地放下了笔,跟着他进了屋。容若连忙吩咐玉儿将纸笔收了起来。
  进屋之后,容若便歪在了床头。婵儿走过去推了推他道:“你不是说我们联词么?”
  “今日初八,明日便是九日了,明晚最应景了,还是明晚再联吧。”容若笑着望着她。
  “你诈我!”婵儿瞪着他说道。
  “没有啊,我只是邀你联词,又没有说一定是现在,对不对?好了,反正也不早了,你乖乖地歇着,我明日便陪着你联词。”容若先是一脸无辜,接着便笑言相劝。
  婵儿无奈之极,但是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着想,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嗔道:“就知道骗我,明日若是不陪我联词,看我怎么罚你!”
  容若拉她坐在身边:“是是是,明日一定陪你联词好不好?”说着便唤玉儿过来伺候着她更衣。
  躺在床上,婵儿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道:“还记得原来你说想要重阳节去登高,今年却没有办法了。”
  容若不禁失笑:“傻丫头,这有什么要紧的?今年你有喜,这才是大事,登高不登高的也不急于一时啊,明年我再带你去不就成了吗?别再东想西想的了,赶紧休息吧。”
  婵儿勉强咧了咧嘴,然后转身将头埋在了容若的怀里。
  第二日,本不应当是容若当值,但是由于皇上临时召见,容若便与明珠一同进宫去了,等回来已经是申时了,因为是过节,容若便先带着婵儿去了明珠处,进过晚膳之后才回去。
  回到房中,容若便走到窗边逗弄着鹦鹉,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婵儿在他面前转来转去,他疑惑地问道:“婵儿,你现在应该是好好坐下来歇歇,别总是站着,怪累的。”
  婵儿终于忍不住了:“你难道忘了昨晚说的话了?”
  “昨晚说的话?什么?”
  婵儿撅着嘴道:“明明昨天答应得好好的,说要陪着人家联词,现在却忘到了脑后!”
  容若见她如此,哈哈大笑,不忍心再逗她:“傻婵儿,我怎么会忘呢?逗你玩儿罢了!”
  玉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笑着对婵儿道:“主子,公子说联词要限时的,所以让奴婢去取了几炷香来。”
  婵儿不依地握着拳头捶打了容若几下,他连忙讨饶:“好了好了,婵儿,我错了好不好,你小心些……”
  就这样又笑闹了片刻,二人才开始联词。
  首先两人要各自在纸上面写出半阕词,然后交换,并燃上一炷香,香燃尽之前,两人都要续出手中的半阕词,谁作得好,谁便是赢家。
  婵儿与容若一人站在书桌的一边,沉思片刻,便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前半阕词,然后交予对方手中,玉儿在一旁点燃了一炷香。
  拿着手中的半阕词,二人都开始思索,并没有马上下笔。知道半柱香燃尽,婵儿才开始动笔,容若随后也写了起来。
  第九十六章   谁见两眉愁聚倚阑干(1)
  待香燃尽,两人同时搁下了笔,随后相视一笑,然后将手中的词作交给了对方。
  只见婵儿手中的是一首《御带花——重九夜》:
  “晚秋却胜春天好,情在冷香深处。朱楼六扇小屏山,寂寞几分尘土。虬尾烟销,人梦觉、碎虫零杵。便强说欢娱,总是无憀心绪。
  转忆当年,消受尽皓腕红萸,嫣然一顾。如今何事,向禅榻茶烟,怕歌愁舞。玉粟寒生,且领略、月明清露。叹此际凄凉,何必更满城风雨。”
  而容若手中的是一首《疏影——芭蕉》:
  “湘帘卷处,甚离披翠影,绕檐遮住。小立吹裙,常伴春慵,掩映绣床金缕。芳心一束浑难展,清泪裹、隔年愁聚。更夜深、细听空阶雨滴,梦回无据。
  正是秋来寂寞,偏声声点点,助人难绪。缬被初寒,宿酒全醒,搅碎乱蛩双杵。西风落尽庭梧叶,还剩得、绿阴如许。想玉人、和露折来,曾写断肠句。”
  看罢,婵儿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笑着说道:“看来,我终究还是无法与你相比啊!”
  容若摇了摇头,点着她的额头说道:“你啊,这回可是违心说话了。这两首词若是拿给西溟等人看,他们都未必能看出是两个人所作,你哪里比不得我呢?”
  婵儿轻轻一笑:“纳兰公子自幼便精工词作,这么多年下来,不知有多少佳作。而我不过是见你喜爱,才写几首解闷,当然是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容若又将手中的词看了看,随后道:“我们两人不愧为夫妻啊,连作词的风格都如此相似!”
  婵儿笑意更浓了:“那是自然了,我作词原本就是受到了你的影响,怎么会与你的词风有异呢?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始终都不很明白。”
  “什么?”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