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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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丢 更新:2021-02-18 05:16 字数:4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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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让九金懵了,她翕张了会唇,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没想到的是,那个总是喜欢折磨她的段子七,居然在无形中那么保护她。这种感觉……好温暖,很早很早以前也有过,那个时候她有家、有疼她的娘亲、有宠她的爹爹、还有个好可爱的妹妹……是亲情的味道,让她好怀念,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有了。
等到九金回神后,眼前已经恢复了光明,师公也跟她拉开了距离。人群开始散去,方才的热闹不在,柳树下也没有了玄机姑姑的身影,只残留下一片血迹,瞧了让人心惊。她咬着唇,别过头去,刚好对上师公有些呆滞的目光,不禁泛起一丝同情。
“师公,你饿吗?我带你去吃东西吧。”
“去哪吃?”他本想拒绝,却又觉得的确该调整下心情。
“去了不就知道了。”
项郝没有再多说话,任由九金拖着他往前跑,也不问目的,这种感觉倒也好。跟从前差不多,她总是很没头没脑地拉着他到处走,常逼他做一些很无聊的事,有时候会在山顶坐一整天,就为了看一场日落。据说之所以她不要日落时分才去,是因为有过等待,才知道收获的东西有多可贵。
那时候的阿九已经偶尔会犯傻了,项郝觉得傻子说话不必太上心,他也以为自己一直没上心,却没料隔了那么多年,竟还是清晰如昨……
当梅项郝渐渐从回忆中醒悟过来后,也终于知道了原来九金所谓的带他去吃东西,就是用偷的。
她偷了鸡摸了鱼,当然荤素搭配很好,还顺便拿了几只番薯,然后拉着他躲在一间很眼熟的屋子里得意洋洋地烤了起来。
最神奇的是,这屋子里还藏了柴米油盐……
看来,她是个惯犯,还找了个很隐秘的藏匿地点。项郝蹙眉摇头,发现自己对这个徒孙实在很疏于管教,“阿九,以后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人家又没摸狗,只是摸了两条鱼啊。”开玩笑,吃狗肉是很不环保的,也是很残忍的。何况,一想到今儿一早郊林里那具狗尸,就让她很畏惧。
“本质上是一样的。”
“这样啊……那你别吃了,我来帮你吃。”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想当初在道观里,她每天只能吃一顿,每顿只有一碗饭,那碗小得根本就不配被称作碗,分明是只碟子,这要是不用偷的,她早就活活饿死了,哪还等得到他回来。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项郝牵了牵嘴角,拉扯出一个很浅淡的笑容,“既然已经偷了,那也别浪费,浪费粮食也是不对的。”
“……”九金咬了咬牙,决定不要跟这种死要面子的男人计较,自顾自地烤起了美食。
她家师公很惬意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忙得灰头土脸,丝毫都没有帮她的打算,甚至还很悠闲地逛起了这间屋子,良久,抛出一句更让她呕血的话:“这屋子看起来好眼熟。”
“……”九金垂着头,用沉默相对。
“你怎么了?”项郝终于发现了她有点不对劲。
“你不记得这里了?”她忽然有种感觉,回头审视这三年的坚持,九金发现自己还真是傻到无药可救了。
闻言后,项郝自言自语了起来:“的确有点印象……”
“这是我家。”她开口,冷冷地打断了他,很不争气地觉得心好酸。
“你家?!”项郝显得很惊讶,失声叫道,又跑到外头研究了一番,才跑回屋子,面色不怎么好看地问道:“你跑来这边做什么?”
“人受了委屈当然会特别想家啊,想家了就会想回来看看啊,在这里烤出来的东西特别有味道。而且,我听村子里的人说,后来见你在这里出现过,所以想守株待兔一下,你答应过会带我离开的嘛。”她更认真地烤起了鱼,想借着忙碌掩饰掉一些情绪,可还是禁不住宣泄了出来:“难怪人家说,男人的承诺只有傻子才会信……”
九金哭了,这是项郝第一次看见她哭得那么安静,他有些自责地蹲下身,轻声开口:“别哭了,我只是有些事要办才耽误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抬眸看了他眼。是回来了,可不是为了她回来的,如果玄机姑姑不出事,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再回长安城,即使回来了,也绝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然而有时候把一切看得太通透也不是好事,九金宁愿像以前那样的傻:“那你还会走么?”
“我……”他犹豫着。
一个需要想那么久的答案,不要也罢。九金伸出手,有些粗鲁地擦去眼角的泪,把手里那条串在棍子上烤得差不多的鱼递给了他,“喏,可以吃了。我们快吃吧,吃完我要回家了,七哥哥和观世音会着急的。”
“阿九,以后好好待在段府,段家二小姐这身份足够让你丰衣足食了,别再跑来这种地方……”
“虽然人人都说我是傻子,但是傻子也有尊严的啊。丰衣足食了不起啊,我要贪图这些,就不会在道观里忍气吞声三年了。你又没有被很多人集体群殴过,根本就不会知道人家有多委屈,我就是喜欢被人打了之后到这里来哭,碍着你什么了?!那以前你在这里把我救出火坑过,我想你能再救我一次啊。从你离开的那天起,我每天都在墙上用墨画竖线,就盼着你回来。谁知道我画得满墙都是了,你还是不回来!”越说越激动了,积压了三年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个宣泄口,九金怒气冲冲地站起身,边抽泣,边蹲在墙角刨啊刨,半晌,才刨出了个木盒子,恶狠狠地丢到项郝面前,“这里头都是我那些年的悄悄话,连红扁都不知道的悄悄话,都给你都给你,我不要了。你要滚就快点滚,反正这些年有你没你也都过来了!”
她一口气吼完好大一段话,气都快喘不过来了,用力踹了下项郝后,九金甩着过长的袖子捂着脸拔腿奔出了屋子。她就猜到从来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人家根本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更不会记得答应过她的那些话。就她还傻乎乎地一直想溜出段府见她,还自以为是地想旧情复燃……燃个屁啊,她根本就是在自焚嘛。
项郝整个人愣住了,直到九金离开,他都没回过神。许久之后,才垂头看了眼地上那只木盒子。他犹豫了会,抿着唇,蹲下身,伸出手指轻拨了下就打开了那盒子。里头很杂乱,有一堆小纸条。
他沉了沉气,随意挑了张,上头画了很多金元宝。
又打开一张,上面鸡鸭鱼肉画了一堆。
继续看,是一个很像哭的笑脸。
跟着……有无数张都是重复的,一个老公公模样的人全身湿透了。
项郝很费解,拧着眉心颠来倒去看了很久,最终才明白,原来是“湿公”。
第十章
“少爷,这样可以吗?”
龙套摇摇晃晃地站在中堂的椅上,边扶着一副据说很珍贵的墨宝,边很艰难地回头询问着他家少爷的意见。
子七仰头看了眼,左右审视了一番,有些不悦地蹙起眉心,“好像还是不够显眼,最好是最中间的位置。”
“不行啊,中间要挂老爷的画像。”龙套好心规劝。那副画像老爷很珍视,常说那是他最玉树临风的一面,威严中带着温和,俊俏中又夹杂着狂狷,一副极其销魂的画像!
“这样啊……”闻言后,子七很认真地思忖了会,才开口:“那就把爹的画像撤下来,挂他房间去。”
“……”龙套顿觉无语,只好照办。眼看着自己和其他家丁联手把老爷的画像摘下,就好像看着老爷在段府的地位每况愈下,万分的凄凉,“少爷,这样差不多了吗?”
子七没有说话,很沉默地看着。
风吹裤衩毛飞扬。
真是苍劲有力的七个大字,一撇一衲勾勒出的精髓,越瞧他越觉得满意,忍不住点头,感慨低叹:“龙套啊,你有没有发现我的字真是越写越好了,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呵呵……”龙套回了个憨笑给他,真正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是其中的内容吧。
“小姐回来啦,刚好要用晚膳了呢。”
子七本还想说些什么,门外院子里传来一阵招呼声,引得他回头看去。只瞧见有个熟悉的身影一跛一跛地往里走,脸上黑漆漆的,衣裳也很残破。他愣了会,冲着一旁还站在椅上的龙套使了个眼色。
于是,很会察言观色的龙套赶紧点头,跳下椅子,迎上前把九金扶了进来。
直到停在子七面前,她始终紧抿着唇,脸上的笑容比哭还丑,鼓着腮帮子,像是在强忍什么。
“不是说去刑场跟你师公再续前缘了么?啧啧,怎么把自己糟蹋成这样子了。还是说,这个千载难逢可以趁虚而入的时机,你没有把握住?”打量了她会,子七有些厌恶地摇头,目光落在她衣裳的下摆上,也不知道沾了什么,黄黄的,看起来真让人作呕。
“你说这个吗?”顺着他的目光,九金甩了甩衣裳下摆,解释道:“吃豆腐脑的时候打翻了,就溅到衣裳上了,然后不小心摔了跤,又沾了尘,就变成这种屎尿色了。”
“我不是色盲,你不需要把这种颜色形容得那么通透。”子七不悦地别过头。
“哦。”九金应了声,没理会他的话,径自环顾中堂,不禁困惑:“不是说快要用晚膳了么?观世音怎么不在?”
“哦,她说晚膳时不用叫她了,她要反省面壁。”他笑了笑,目光意有所指地扫向那个刚挂上中堂的东西,考虑到她的理解能力,他又补充了句:“为了她的醉言。”
醉言?九金困惑地皱起眉,想了会,才顺着子七的视线看过去,恍然了,“既然这样那干吗还要把它挂出来?”
虽然她也知道那句话不错,但实在有违她平时的正常水准,按理说她可以再煽情一些。
“娘说你见了应该会很开心,你开心就好。”他耸肩,不屑地嗤笑。
从段子七的表情看起来,他是真的很瞧不起她。可是九金也不是真的傻,他如果真的那么讨厌她,又怎么会陪着观世音胡闹,还真挥毫把这句话写出来送去裱框。再想到观世音的话,那一句简简单单的“你开心就好”,九金抑制不住地吸了吸鼻子,本来逐渐淡去的委屈又涌了上来。
没有比较的时候倒也就算了,偏偏这对母子好邪恶,就选择她刚被人欺负完后又对她那么好,很容易就感动人的啦。
“龙套,把这人拖回房去,交待落凤把她从头到脚刷干净,换掉这身衣裳,不弄好就别给她吃饭,真影响食欲。”眼看着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子七以为这丫头是被感动的,想想自己实在不太会应付感性的场面,于是故作深沉地喝令道。
“哦,好。”龙套应声领命,很是为难地看了眼九金。要用拖的哦,难度很大啊,难免会有点不太怜香惜玉。
的确很粗暴,不过龙套在挣扎了些会后,还是决定不要违抗少爷的命令,于是狠心地揪起小姐的衣领,一路往外拖。
自然,惹得九金挥舞双手大吼大叫地反抗:“啊啊啊,死龙套,你干吗啦,会痛啊,想弄死人吗?”
听闻九金的喊闹声后,子七很不客气地伸手朝着龙套的头猛拍了下,怒斥:“你傻啊,做什么拖她?!”
“我……”你让我拖的啊!!
“起来!不要躺在地上!”骂完龙套后,子七的目标就转到了九金身上。
他吼得很大声,让她吓得瑟缩了下,费力地想爬起来,可是扑腾了几下就摔了下去。最后,九金只好抬起头,很无奈地看着他,嗫嚅:“我脚扭伤了。”
有点出乎子七的意料之外,他愣了下,蹲下身,撩起她的衣裳下摆,伸手触了下她的脚踝,耳边传来了九金的抽气声,看来是真的挺疼:“怎么弄的?”
“回来的时候跑太急了,摔了跤。”
“又没人要劫你色,跑那么急做什么?”他用听起来很不好的口吻责怪着她。
“我怕出门太久,你和观世音会担心。”撒谎这种事,九金连考虑组织的过程都可以省略了。她才不会傻到告诉他,自己刚被某个很狼心狗肺的男人欺负了,然后傻傻的一路泪奔回家,这种丢脸的事,自己知道就好,不值得宣扬。
这话说得直触段子七的软肋,差点溢出唇间的怒骂声又被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替她整理好衣裳后,他目光在众家丁丫鬟间游离了圈,最后定在龙套身上:“你抱她回房……”话说到一半,他又突然打住了,轻叹了声,低哝:“算了,还是我来吧。”
说完后,子七就在众目睽睽下把九金抱起,没理会身后那一道道诧异的目光,自顾自地转身朝着她的屋子走去。可他却没办法不理会九金绯红着双颊瞠目结舌的表情,轻咳了声,算是化解了些尴尬后,他才记得要端出兄长的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