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节
作者:
天净沙 更新:2021-02-18 05:10 字数:4820
靡音说:“那你游历江湖,广交朋友为了什么?”
梅易初说:“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家父既然非把梅宫交给我,那怎么折腾都得由我。就算我成了败家子,他总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骂我。”
这态度,真是足以让他爸爸气死再气活的了。估计这人一向玩乐为先,不肯平添烦恼。而那老头却是死活非得让他接下梅宫重担。当然梅易初确实是有些本事,起码梅宫是在他手中发展壮大、显赫一时的。
梅易初说:“楚然当真是要探我底细了。我可是俱实相告,足以显示我的诚意了。”
靡音心想,他是做惯了生意,一点亏都不肯吃,凡事都讲究个交换。靡音说:“易初有问题,我也会俱实相告。”他说话圆滑,必然不会问些不该问的。
梅易初一点都不客气,说:“我想知道门主的真实身份,可是楚然绝不可能告诉我。就算你确实知道,也会推说不知。我能把你怎么样?”
靡音看了看天,霞光万丈。他眯着眼睛说:“你就只能换个问题了。”
梅易初说:“那我就问一个你能回答的问题,你对梅易初这人,怎么看?”说得就好像他并不是梅易初一样。但这个问题,确实不值得隐瞒。
靡音想了想,说他风流可以,说他邪气可以,说他毫无弱点可以,说他一身铜臭整一个小人也可以,但是靡音却只说:“感觉很熟悉。”举手投足,语速腔调,为人处事都可以预料一般。所以,万千感慨归到一起,也只是这个词:熟悉。
“没了?”梅易初挑了挑眉,目光闪闪。天色已经晴朗,弥漫在山涧的雾气消散殆尽。
“没了。不然你还以为我要说什么?”
梅易初皱着眉说:“我以为你会说你真是个泼皮无赖那。”
靡音笑,再不说话。
这时虹桥寻来,隔着墙壁上绽满的花朵喊:“爷,您去练功怎么去那么久?该吃早饭了。”
“你身边有这样的人,倒是新奇。”靡音指的是虹桥。梅易初居然有这么聒噪的小厮?和他性格真是不符。可是梅易初却说:“勾心斗角多了,身边的人还是好猜一些得好。”
虹桥在下面,不知道自家主子和那人在说什么,又不敢打扰,在下面团团转。
梅易初说:“我先回去了。”说完就又跳到茯苓小驻。可是刚落地,还转了回来,对靡音说:“他日有空闲,楚然来我梅宫一游吧。”
靡音点头。
大好的早晨,粥却是混了草药的。不是活血的就是舒筋的。靡音看着看门老头一脸严肃,就觉得这人八成不单单是暗符堂的人,还是暗冥堂的奸细。外面忽的喧哗,打破了无上门的宁静。靡音说:“怎么了?”
无觞说:“大概是骁在拆暗冥堂的屋顶。”
过了一会,又是一声巨响。
无觞不等靡音问,直接说:“可能卫把暗冥堂的草药田给毁了。”
……
冥那老头,会不会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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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章
靡音顿了顿,说:“在我说话时杀了那人的,是影?”虽然是问句,却用了几乎肯定的语气说出。方之瑶以为是靡音杀的,因为影的存在,当时在场的,除了靡音知晓,也就是符了。那人的暗杀技术真可以算得上顶级了,根本不知道他何时出手,只知道薄薄的刀刃带着愉快的划破那人的喉咙。虽然四处无声,可是倾注在靡音身上的眼神,却带着阵阵笑声。好像魔术一样的利落,若被这样的人盯上,怎么有办法逃脱?
无觞说:“影对你很感兴趣。估计这几日会一直都在你身边。虽然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但是你若觉得烦,我就让他离开。”无觞在的时候,影会离得远些。
靡音想了想:“没事。让他跟着吧。”看来刚才自己卸下面具的样子,那个人已经看到了。又不是奇怪的事情,身边跟着两个人和三个人,完全没有差别。
早饭吃过不多时候,冥求见。靡音跟着无觞出去,看他跪在堂中,双腿都有些颤抖。身上的灰尘在晨光中若隐若现,脸上也黑了一团,有点滑稽。
无觞的手指敲着座椅的扶手:“要重建房子和田地就去找暗符,要报仇就去找暗影。你来找我做什么?”虽然声音冰冷,不过显然他心情很好,音调中的愉悦是没有隐瞒的。
冥低着头:“主上,属下错了。”
无觞手上的动作停了,说:“我只是让你去找人试药,你完成的很好。”
冥说:“暗自揣测您的意思,是属下的错误。请主上原谅。”他说完,保持着姿势侧身,面向靡音说:“楚公子,请原谅我一时糊涂。”
靡音看向无觞,他分明就是有一半玩闹的心思,另一半是幸灾乐祸。卫和骁必定做的很过分,不然冥也不会马上跑来。靡音是没看到,不过无觞心里却清楚的很。卫和骁不是肯吃亏的人,暗冥堂基本上连个渣子都不剩了,暗冥堂堂下众人已经鸟兽四散,刚才的无上门也算百年不遇的最大响动了。别说暗卫堂和暗骁堂齐齐出动,就算是暗符堂那里都有了动作。符那个算盘八成打的噼啪乱响,算着要多少银子才能重建吧?可是最可怕的是今天不过那两人重现第一天,后面的报复行动,估计已经列作计划堆的好像茅房的草纸了。
无觞说:“那你想我怎么做那?”
冥说:“这……属下不敢再揣测您的意思了。”一个太极手,把问题推回给无觞了。
无觞说:“虽然门内规矩不许私斗,但是他们并未伤你分毫。作为门主,我不好插手。”够辛辣的一句,靡音都微笑起来了。
冥抹了抹眼角,刚才的烟灰都飘进去了。流泪吗,还差一些,不过心酸是在所难免的。早知道当日就冒死回了主上的命令,起码早死早超生啊……这无上门总不会改了门路,起码暗冥堂还能剩下点门墙瓦片吧?偷偷看了看靡音,冥心里更没底了。楚公子是不是还生气那?所以主上才不想管这件事?要是这样,起码还要闹上半月。非把自己折磨得皮包骨头才能罢休吧?“楚公子……您劝劝主上,就饶了我这回吧。”
一副可怜可怜我老人家得样子。靡音侧头,直视他,动听的嗓音似乎都带着笑:“刚才我就想问,这件事和我有关系吗?”
最后的希望被丢进炸药堆里,轰的一声烟消云散。
靡音看到冥的头又低下去几分,心情倒是好了很多。无觞说:“或许过几天,那两人就嫌烦了。你就忍耐吧。”说完挥了挥手,让冥下去。
靡音说:“虽然因我而起,不过觉得那幅样子还真是有点可怜。”
无觞眯着眼睛说:“音儿装得大方,可心里还没有消气吧。”
靡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说:“拆了他的堂,总是重建会不会太麻烦?”虽然无上门不像没钱的样子,不过白白浪费了那些砖头瓦块的,总不是件好事。
无觞说:“无妨。只要音儿高兴了就好。”
太符合这男人的回答,听起来一点新意都没有了。
下午的时候,虹桥犹豫着求见靡音。还以为梅易初有什么重要的事,结果虹桥只是递过来一朵雪莲。这么珍奇的花朵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纯白的花瓣在午后的阳光下透着一点疲倦,靡音有些疑惑的这个有着平凡样子的人,大概和自己差不多岁数,脸上的稚气还有些留存。只是因为易容丹的缘故,所以现在比自己看起来小了一些。
虹桥说:“爷让我交给楚公子,说您自然能明白。”
靡音点了点头,接过来说:“他要回礼吗?”
虹桥本来还有点困惑,但是看靡音似乎已经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思,面色也豁然开朗。他连忙点头:“爷说,最好是有的。”
靡音说:“你等等。”然后起身出了房门。无上阁中种满了各种花草。靡音很轻易的就从其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将那株蓝色风信子采下,然后回房间交给虹桥,说:“拿这个回去吧。他也能明白。”
第二天虹桥送来的是一株黄色三色堇。依然疑惑的样子。
靡音回给他的是蝴蝶花。带着迷离一般的斑驳花纹,却散发优雅的味道。
第三日虹桥送来的是两只长长的迷迭香叶子,芬芳无限。而且显然梅易初也和靡音根本没有告诉他这些花花草草的意思,所以欲哭无泪。
靡音微笑着,从院子里采到刚刚绽放的杜鹃,硕大的红色花瓣妖娆妩媚。和那迷迭香并排放在一起,看起来完全不搭配。这一次靡音把这两种东西同时交给了虹桥。
有些话,说也可以,不用说也可以。梅易初选了这么隐晦的方法,靡音觉得有趣。
梅易初逗留三日,便准备离开。似乎在这几天中,他几乎把无上崖四周转了个遍,也没有打算空手而归。虽然暗冥堂被炸的面目全非让人咋舌,但是卫和骁显然还是有点良心,把炼丹炉子都留下了。所以梅易初还是能带走无上门最新炼成的丹药,七装八装足有一葫芦。虹桥就像太上老君身边的童子,捧着着大葫芦一脸兴奋。当然无上门不会白白送药,赚到了大笔的银子。因为修葺的事情,利润似乎被提高了一大截。梅易初不在乎那点花销,何况符还笑意盈盈的和他谈了以后合作的详情。打着算盘的冥和符,着实赚了许多。
那枝桃花虽然放进瓶子里养了,却还是早早凋谢了。这几日送来的花朵也只是漂在水面上,在某种程度上只是尸体而已。梅易初离开之日,特意给靡音送去一只梅花玉佩,玲珑通透得一看就是上好的玉石。梅易初脸上的表情,倒是比前几日清晨见时严肃了一些。他身后的虹桥啧啧了半天,眼睛睁的比茶杯都大了,却还是被梅易初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愣愣的把嘴里的话噎进肚子里,瞥了一眼玉佩默不作声。靡音皱了皱眉,这玉佩,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况那时被无觞教育了一番,所以来历不明的东西,不接为好。
梅易初晃了晃玉佩,居然从里面发出类似铃铛一般的响声,清脆却悠远。他说:“只是个玩物,你还怕烧了手?还是,怕我有什么企图?”
靡音说:“必是你宫里重要的东西,给我做什么?”看也知道是无上令之类的东西,不然虹桥不会那幅表情。
梅易初笑意漫漫,说:“让你记得和我有约,不然你这辈子都不会去梅宫的。”
靡音说:“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去。”依然不肯接那玉佩。
梅易初贴近他的耳畔,轻声说:“让你拿着就拿着,不听话吗?”
你哄小孩吗?靡音退开一些,无奈的叹气。就这一会,梅易初已经把那个梅花栓在靡音的腰带上,手指快的都能当贼了。靡音低头看,说:“固执。”
梅易初呵呵的笑了好久,晃着脑袋说:“这才乖。”
说完就甩袖离开,和虹桥下了无上崖。无觞从内室踱出,看了看靡音腰际的梅花,神情暧昧:“连宫主的印信都给了你,梅易初也有这么情深义重的时候吗?”
果然是个麻烦的东西。靡音说:“只是答应他去梅宫一游而已。”
无觞轻笑,却看不出什么心情,他说:“你有这个机会吗?”
靡音沉默。按照现在的情况,无觞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离开他身边。所谓空闲,也根本无从谈起。只是,靡音觉得,那一天或许也没有那么遥远。梅易初把这朵梅花交给自己,这是直觉还是妄想,只能让未来检验了。
几日送花的事情,虽然无觞不在,但是并不代表他不晓得。虽然暗卫离得有些远,而且很少去偷听靡音的说话,不过那么明显的举动还是没办法逃出他们的眼睛。无觞有反复念着那几种花的名字,无论是形态还是效用都很杂乱,看不出任何关联。可是无觞确定,靡音和梅易初,确实是在传递消息。雪莲、风信子、三色堇、蝴蝶兰、迷迭香还有杜鹃……靡音身上的秘密,被他那看起来总是无所谓样子的性格遮挡,偶尔露出一些端倪而已,无法追根溯源,也无法连成可以理解的一条线。
看了六年,才在这个时候知道,摸透的可能是靡音的脾气,但绝对不是性格。性格是比脾气更难掌握的东西。无觞知道怎样做能让他接受,却始终不知道靡音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六年中他一直安稳的呆在宫中,唯一的一次脱逃也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和流云去了趟紫阳阁。丢在他面前的诱惑很多,珍宝和权利都足以养叼他的胃口,虽然那的确是自己额外的宠爱,但是似乎对靡音来说,依然是可有可无。所以反而使无觞感兴趣,到底他最后会对什么表现出一点执着。就算是自己,也会被他说放弃